《大高原之沙姆巴拉洞穴》张秋印

4、第一篇 第4章

　　富士山，位于日本东京西南约80公里处，海拔3776米，为日本第一高峰。进入12月份以来，这里接连下了几场雪，以往年份在这个季节里山脚下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如今已是枝瘦叶落，一派萧条，迎着呼啸的寒风呻吟哀号。这天傍晚时分，在山南一片开阔地上，忙碌了一整天的一些年轻人终于搭好了几顶帐篷，从脸上透出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处在临战前的紧张与兴奋之中，早早吃了些牛肉罐头便倒头睡去，这并不是源于他们过度劳累，而是明日日出前他们便要登上面前这座山的顶峰。
　　第二天大清早，东边的天色刚泛鱼肚白，这伙年轻人已攀爬至半山腰。最前面开路的一个年轻人转过身摇着手臂喊叫着说：“加油呀，太阳就要出来了！”只见此人年约三十来岁，个子很高，蓝眼睛。因为穿着一身臃肿的衣服，戴着帽子，所以辨不清头发的颜色和身体的胖瘦。
　　“比尔，不必着急，离天亮还有近两个小时，时间上绝对有富余，现在的光亮是雪映照的。”后面一位个子矮些，年岁稍大的中年妇女劝解说。
　　“我带着怀表，知道时间，刚才是故意那样说的，怕后面的人懈怠。”前面叫比尔的小伙子解释道。
　　“他们没有偷懒，一个挨着一个全部上来了。”中年妇女纠正说。
　　刚才对话的这男女二人不是别人，正是这次德、日两国登山队的两名队长比尔和芥川美贞子。
　　海里特比尔，男，29岁，纳粹党忠实信徒，毕业于慕尼黑大学哲学系，爱好登山运动，曾代表校方参加过德意志大学生运动会登山比赛并一举夺冠，毕业后任党卫军头领希姆莱的侍从，这次任德国登山队攀登日本富士山的队长。
　　芥川美贞子，女，40岁，毕业于早稻田大学生物系，爱好登山运动，毕业后先就职于陆军部，后任日本登山协会副会长。
　　前面的一段路山势陡峭，比尔将身体贴在峭壁上，掏出腰间的一截铁杵和锤子，不一会儿便凿出竖着的一溜脚窝，随后脚下攀展腾挪，只几下便攀了上去，接着转回身，伸手把后面的芥川美贞子拉了上来。
　　“累了吗，比尔先生？”芥川美贞子关心地问。
　　“不累。来前我查了中学的地理课本，富士山不足三千八百米，以前我攀登过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及斯堪的纳维亚山，那些山都比富士山高。”比尔有些炫耀。
　　“那你们为什么还来这里呢？”芥川美贞子又问道。但话语中带有不满的成分。
　　“来前听说富士山四周的景色非常优美，且山上的植被随着山体的升高而变化明显，可惜现在被大雪覆盖了。还有一点就是书上说富士山是座活火山，且喷发的次数非常频繁，如果这次能够被我们遇上，拍几幅正值喷发的照片回去，那还不把我们的同伴们羡慕死？”如此看来比尔还是个浪漫派。
　　“你的愿望恐怕不能实现了。”芥川美贞子说道，“今年的雪似乎来得早了些，但你不觉得瑞雪覆盖下的富士山另有一番情景吗？至于它的喷发，听地质学家说现在富士山正处于休眠期，它也像人一样劳作累了需要一段时间休息，只是休息时间的长短谁也说不清楚，兴许十年，一百年甚至一千年，就是谁有幸赶上我们也不能让他近距离观看，不然会付出生命代价的。”芥川美贞子有意给他泄气。
　　“也不会全然没有收获，听说站在东方国家的山顶上观看日出也是一种享受，再者我们还有幸认识了你这个东方美人，按佛教的说法这是一种缘分。”比尔还不失风度与幽默。
　　“今天天气不错，你看日出的愿望应该能够实现，至于享受，过一会儿你自己体验吧。我们相识确是一种缘分，不过我已半老徐娘，没有你们年轻人的那种天真浪漫的情趣了。”芥川美贞子的话不冷不热。
　　比尔表现出对芥川美贞子的话毫不介意，他虽然年轻但也已经是个老牌纳粹分子，又在希姆莱身边受熏陶多年，做事自会掌握火候。他在选择着向她透露消息的时机，既能使对方悟到又不显山露水。他边快速向上攀爬着边发牢骚道：“这次只能是自认倒霉了，不像我的同伴们那样幸运，要在中国吃大餐了。”
　　芥川美贞子弄不清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从表面意思思考，她不解地问道：“难道你们到这里后吃得不好吗？”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幼稚，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哪里，哪里？”比尔笑了起来，纠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在我们来这里攀登富士山的时候，我的同伴们正在奔赴中国西藏的路上。”
　　芥川美贞子深为刚才自己的失言感到窘迫，觉得脸上在发烧，这次不敢再冒失，只得模棱两可地回答道：“我没有去过你说的那个地方。”
　　“他们去攀登那里的喜马拉雅山了，那不是顿大餐吗？”绕了一个大圈子，比尔终于道出了端倪。
　　“听说西藏苍凉无比，荒无人烟。”芥川美贞子试探着说。
　　“你说得不对，那里不但有人，而且人们非常聪明，那里是块净土，远离虚伪和欺骗。喜马拉雅山的高度是富士山的一倍多，能去那里的人不是很刺激吗？”比尔欲盖弥彰地转移着视线。
　　德、日两国登山队员一行二十几人，日出前全部登上了富士山山顶，看着脚下皑皑白雪和身边翻腾着的白云都禁不住心潮涌动，纷纷掏出照相机按下快门，随着照相机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人们在黎明前的暗淡中定格下了这美好的景致。
　　过了一会儿，东方泛起了红晕，人们聚精会神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开始雾海中露出了一丝红线，紧接着这条红线跳跃性变宽，最终太阳如同沐浴好了的一个红瓷盘，淋漓尽致、光彩斑斓地呈现在人们面前。大家欢呼着，雀跃着，呼喊着，照相机地“喀嚓”声此起彼伏，闪光灯不断闪耀，人们的脸上挂满了兴奋的笑容。
　　当人们的情绪稍微平稳下来，芥川美贞子饶有兴致地说道：“真是太美了，人们若永远生活在这美好世界里该有多好呀！”
　　未曾想比尔接过话茬说：“美好的时光只是瞬间，人们还要回到现实中来，正像一天中不是只有白昼，还有夜晚。”
　　听着比尔甚是刺耳的话语，芥川美贞子不耐烦地瞟了他一眼。心想这不过是一种向往嘛，难道憧憬美好的光景也会有错吗？比尔好像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屑，自顾自地说道：“美好时刻是可以留住的，大不了让它重复几次。”
　　芥川美贞子差点笑出声来，心中暗道这不是无稽之谈吗？你让太阳每天出来两次，可能吗？她感到面前的这个高个子蓝眼睛的德国年轻人有些疯癫，简直是痴人说梦，便懒得再同他讲话。
　　因为上山前人们备好了午饭，所以整整一个白日都是在山顶上度过的，回到山下时接近傍晚，德国大使奥特已在此等候多时，他同联合登山队的每名队员握手致意，最后拥抱了本国队的队长比尔，并关切地问道：“年轻人，感觉怎么样？”
　　比尔笑了笑回答：“很惬意，比来之前想象的还要好。”
　　“你们能够出色完成任务又很开心，我也很高兴。”奥特话中有话。
　　“我们自认为完成了任务，不过出色与否得由对方说了算。”比尔一语双关。
　　奥特把头转向芥川美贞子，她忙表态说：“我们彼此增加了了解，增进了友谊。”
　　奥特苦笑了下没有说话。过了片刻问比尔道：“晚上准备吃什么，能否给我这个老头子留个位置？”
　　比尔回答：“我们准备按照咱们日耳曼民族习惯搞个篝火晚会，吃的当然是烤牛羊肉了。”随后又故作认真地说，“如果您要参加得自己掏腰包哦。”
　　“好吧！”奥特愉悦地答应了。
　　正在这时，只见不远处一个车队向这边疾驰而来，于帐篷前“嘎”然停下，车门开处日本外相谷正之率先走下车来，来到队员们面前笑容可掬地嘘寒问暖，最后说道：“请给我一次机会，我要宴请你们这些登上富士山的英雄们！”
　　奥特急忙阻拦说：“那怎么行？他们准备办一次篝火晚会，我也要参加的。”
　　谷正之未置可否地说：“我是主人，本该尽一次地主之谊，至于篝火晚会可以改日再办嘛。”说罢不由分说地把所有人请上车，调转车头向东京城疾驰而去。
　　给日、德两国登山队祝贺的宴会甚是隆重，除美味佳肴外还颁发了奖品，为了烘托气氛，谷正之还邀请来了1936年柏林奥运会的几名日本籍冠军，宴会进行中又有几位日本当红歌手和一队舞伎登台助兴，给足了德国登山队员面子。
　　“你们德国登山运动大大的厉害，这几年欧洲的几次比赛，冠军都被你们拿去了。”宴会中谷正之表面上恭维奥特，暗中却在试探。
　　“不值一提。”奥特饮了几杯清酒后，脸上火辣辣地发烫，继续说，“那征服的不过是些小山头，只需体力就够了，谈不上技巧，前几日听说我们国家的体育协会要组团去中国的西藏攀登世界第一高山的喜马拉雅山，现在应该在前往的路上，能登上那座山才是实力的体现。”说这话时奥特脸色平淡，像是随便聊天。因在富士山下看到芥川美贞子神情木然，猜想她可能未悟出比尔话中的用意，故在此他又重复了一遍。听者有意，具有多年外交经历的谷正之自是心领神会，他狡黠地看着对方小声问道：“但不知同哪些国家举行比赛？”
　　奥特见对方入了道，微微摇了下头回答：“哪是什么比赛，不过热身而已。”说罢端起酒杯，意欲转移这个话题。
　　谷正之随着端起酒杯同对方相碰后率先饮下一口，他哪能错过这个打探消息的绝好时机，又建议道：“如果你们的登山队有比赛意愿的话，过一会儿我问一下我国的登山协会，若他们也有意向，可赶去凑个热闹，同时也是一次难得的切磋机会。”谷正之不愧为外交场上的老手，意思明了，处事老道，给自己留下了足够的回旋余地。一是你们同意，二是我们有意，三是互相切磋。若此事不能成行，自己也有退身之步。
　　“那敢情好，省得我们的队员寂寞，回去后我就同他们联系。”这是奥特盼望的结果，但他说话同样游刃有余。你提要求我马上答应，既体现了对对方的尊重又证明了自己做事雷厉风行。但是我得同别人联系，这就有了时间上的宽松和两种结果的可能。
　　“不过即使你们能行的话我们的队员还需要在那里等上很长一段时间。”过了一会儿奥特才又说出了这句话。
　　谷正之明白对方要自己买他的人情，巧妙地说：“用不了那么长时间，虽说我们直接到不了西藏，但是可以到缅甸，那里是我们控制的一块跳板，缅甸和西藏可是近在咫尺了。”
　　“哈哈哈……这事我倒忘了。”奥特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谷正之跟着笑了起来。
　　奥特好像从衣兜中找东西，无意中掏出了一张撕断的钞票，问古正之道：“你有胶水吗？我不小心把这张大钞撕断了。”
　　谷正之轻轻一笑，接过看了一眼，把其中一半放进了自己衣兜，另一半还给对方，并说道：“区区一张钞票还粘它干什么？这一半留给我了。”
　　“你要半张有何用，又不能买东西？”奥特认真地问。
　　“留作纪念呗。”谷正之仍笑容可掬。
　　“好吧，留作纪念好。”奥特愉快地答应了。
　　宴会结束后，奥特去了东京的德国大使馆，谷正之又派人把除芥川美贞子之外的双方所有登山队员送回了富士山下，因为第二天他们还要从北坡重新攀登这座山脉，待料理妥当，他同芥川美贞子乘车向首相官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