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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军号已吹响,钢枪已擦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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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的时间将近4个小时,于是高建国在万米高空上开了第一次支队会。
“我们小分队的代号是——云雀,”高建国说道,声音严肃而激昂:“将要执行敌后侦察的任务。”高建国顿了一下,他的目光扫过面前的八位组员,最后在袁爱国的脸上停留住,盯着对方的眼睛似乎执意要从中看出什么不同。而袁爱国依然只是微笑着回应,看不出有任何的异议和伪装,略显随意的亲切态度让人觉得两人已经当了几十年的上下级。
“我们将会是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剑,要在战争打响之前,悄悄刺进越军的心脏。在敌人腹地完成侦察任务,策应主力部队的火力打击和进攻。”高建国的言语让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激动和兴奋的神色,甚至袁爱国都不例外。
高建国皱了皱眉毛,继续说道:“陆必成!”
“有!”长了一张黝黑面孔的电台主任应着就要起身,被高建国按了下来,示意他坐着就好。
“刘金旺!”
“有!”
“你们是主管通讯的业务骨干,一定要要紧密配合,积极开展工作,在战争开始后第一任务是保护好器材设备。”
“一定完成任务!”陆必成和刘金旺齐声应道。
高建国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们将会先于第一波作战部队隐蔽进入战场,可能遭遇的敌人主要是敌特工和小股巡逻部队。”说着他把目光转向侦查排长刘解放:“负责侦查任务的同志,要在尽可能避战的原则下,遇到已发现我们的敌人,不抓俘虏、不留活口,全部消灭。”
“是!”
“上级规定,云雀小队全体人员不能当俘虏。” 高建国的目光又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周才沉声说道:“一旦失去战斗能力就必须‘光荣’。”
高建国的话让小队的成员第一次真切的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没有人说话,沉默在队员之间蔓延。纵然向往战场的热血随时都在燃烧,但是战争的残酷任何时候都不应该被遗忘。面对队员们的沉默,高建国大声道:“你们做得到么?”
“做得到!”袁爱国第一个吼出来,接着小队的其他成员也跟着吼了出来。
高建国点了点头,看着队员们一脸的悲壮,露了个笑:“没那么严重,这就是万一,我们的行动原则是避战,就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发生与敌军的正面冲突。”
看队员都松了一口气,高建国给副队长杨玉马递了个眼色道:“下面让副队长给大家介绍一下战区情况。”
“我来给大家介绍介绍战区情况。”杨玉马说着掏出一个本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字:“我们即将前出的地区是位于越南境内朔江以东四公里的扳洋地区。该地区群山环抱,沟深谷窄,洞穴繁多,地形易守难攻,素有天险之称。该地区有从平孟至高平的公路穿过,公路两侧是丛林群山,情况十分复杂。”
杨玉马顿了顿继续说道:“坂洋地区有越军一个团部、两个步兵营。根据现有的情报显示,246团团部驻扎在坂洋,配置有三七高炮做掩护,其二营配置在坂洋至朔江南山地域,越军851团一营配置在坂洋至让涌地域;在其前沿阵地和公路两侧要点上均配有无坐力炮。越军善于利用天然石洞、坑道等设置明暗火力点,构成交叉火力网;同时,其阵地前沿及主要道路和山隘口都布有防坦克、防步兵地雷,埋有竹签铁钉,设有防坦克鹿砦、陷井等障碍……”
支队会开了三个多小时,直到飞机接近目的地才结束。
飞机降落的时候,高建国从自己的位子上透过飞机的悬窗向外望去,军用机场里各种飞机频繁的起降。他忽然意识到,战争就在眼前了,而他是否能把这些小伙子安全的从战场上带下来呢?他无法做出保证,他甚至不能想象战场上的枪林弹雨,血肉横飞。
在机场迎接他们的是广州军区司令员,也就是即将指挥广西壮族自治区作战任务的许世友许司令。飞机降落巨大的气流让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看起来有些狼狈,然而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的窘迫,从容的审视着这些刚从北京空运过来小伙子昂首挺胸的在飞机前列队完毕,等待他的检阅。
走进队伍许司令和每名战士握手,说上几句鼓励的话,目光炯炯的脸上满是坚毅和期许。
走到高建国面前的时候,许司令拍了拍高建国的肩膀,笑道:“小子,有点军人模样了!”
高建国又挺了挺已经很直的腰杆,大声道:“谢谢首长夸奖!”
许司令笑笑:“好好干,别给你妈丢人!”
“是!”
袁爱国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场景,轻笑着摇了摇头,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小伙子笑什么呢?”
袁爱国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眼前高大的老人,正用一种类似慈爱的目光看着他。
“报告首长,没笑什么!”收腹挺胸的站直,袁爱国微微抬起头看向许司令。
许世友看着袁爱国,微微的眯了眯眼睛,似乎想看的更清楚一点,然后笑起来却没有再说什么,眼睛里是明白还有鼓励。直到许司令离开,坐上奔往前线的闷罐子车袁爱国还是觉得自己的手在疼,刚才他甚至以为他的手会被许司令握碎。
看着自己的手,袁爱国想:这样的用力难道是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必然是有去无回?
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袁爱国轻轻叹了口气。
身旁的战士们都已经睡熟,在进入战区前,充足的睡眠十分重要。袁爱国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准备也睡上一会儿。
一旁的王庆瑞扯扯他衣袖小声道:“袁哥,睡了没!”
“恩?”袁爱国转过头去看着王庆瑞一脸的激动。
“刚才司令员让我好好干来着,还跟我使劲的握手!”小伙子显然还没从被首长接见过的喜悦中恢复过来。
“你说现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候,首长来接咱们,多不容易啊!”
袁爱国拍拍王庆瑞的肩膀:“不用首长说,咱们也得好好干!”
“对!不能给咱们分队丢人!”
“恩!不过为了伟大的战斗事业,现在党和人民需要你先好好睡上一觉!”袁爱国将自己的军帽扣在王庆瑞的脸上。
王庆瑞往下扥了扥帽子,露出个眼睛,小声道:“袁哥,睡不着!”
袁爱国冲他呲牙,王庆瑞才乖乖的扣上帽子,一会儿帽子下便传来有规律的鼾声。
袁爱国撇了撇嘴,也闭上眼睛,迷糊一个囫囵觉。
到达驻地,按照每人一把折叠柄冲锋枪、一只手枪、一把□□刀的配备领取了武器,将战士分配到用青竹、茅草、芭蕉叶和防雨布搭成的临时“营房”里住下。高建国和其他三个支队长去到临时指挥部,接受进一步的命令。
下一段时间的任务主要是两个方面的训练。
业务上,是针对新型设备的培训和越军的组成结构、建制、通信单位的配置、装备,活动规律等的了解,这些由军区派来的在越军中当过□□、顾问的同志来统一授课。
军事上,针对扳洋地区情况,主要是进行五大技术和体能的训练,要求能做到“走的动,连的上”。
为保证“走的动”,侦查支队每天进行全负荷携带侦察器材夜间急行军和陡崖攀爬训练。同时为适应在亚热带山地丛林中作战,又进行了泅渡、攀藤和丛林穿插训练。
为保证“连的上”,侦查支队将进行了行进间联络、快速沟通和抗干扰训练。此外,还进行了一专多能训练,使所有队员都能在发报机上通话和使用密条,通信人员学会多种装备电台的操作技术,做到能够互相替代。
大强度的训练让所有人都不好受,再加上一下子从漫天飞雪的北京到温度三十七八度的热带丛林,气候巨大的变化让很多战士发起了低烧。病可以有,但是战前突训不能停,烈日蒸考着大地,九个全负荷行军的泥人在丛林里穿插,他们嗓音嘶哑,眼球充血,沾满了汗水泥水的军装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一个泥人似乎是体力透支的太厉害,脚下一绊摔在地上,吐起来。另一个泥人叫着:“袁哥!”上去拉他。高建国带队跑在最前头,听见声响回头望去心里一沉,示意跟在身后的杨玉马带队继续穿插训练,自己向袁爱国跑过去。
高建国一直奇怪袁爱国是怎么被选为云雀小组的侦查兵的,他果然如自己预料的一样一上训练场就拉稀。年纪全队最大,体能全队最差,步枪射击成绩不突出,反倒是近身格斗和通讯联络成绩最好,作为一个普通连队的通讯员倒是说得过去,但是距离全军选出来的尖刀兵就差的太远了。而最让高建国怀疑的是,袁爱国极为偶尔散发出来的那种对战场冷漠的态度,仿佛他早已经历过太多生死,同时大多数时候他却滴水不漏的表现成一个的善于迎奉的兵油子。
高建国知道在这样的时候怀疑自己的战友是多么的危险和没有道理,但是常年的反敌反特教育让他的心里总是打上个问号,看袁爱国的眼光永远带着审视。此刻他跑上去从王庆瑞手上接过袁爱国的负重,抗在肩上,看了眼袁爱国道:“还能行么?”
“能行!”袁爱国抬头看着高建国笑了一下。
高建国惊讶的发现,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兵竟然还能笑出来。
“能行就快走!”高建国扔下一句,就扛着袁爱国的负重去赶支队了。
袁爱国抹了把脸上的不知是汗还是泥,双手一撑站起来,大约是站的太猛,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一旁的王庆瑞赶快上前一把扶住他:“袁哥!怎么样?”
“没事!”袁爱国拍了拍王庆瑞肩膀,颇有感触的叹道:“还是老啦!”
王庆瑞在一旁板着脸:“袁哥,说啥子嘞!”
“你懂个啥子嘞,”袁爱国伸手去捏王庆瑞脸上的婴儿肥,学着他的口音道:“让队长拿负重,丢人嘞。”说着向前跑去追高建国,王庆瑞摸摸让袁爱国掐的有些疼的脸,叫道:“袁哥,等等我!”
袁爱国最后还是丢人了,他不但没赶上高建国,而且几乎是被王庆瑞拉扯着跑完的20公里山路。回到驻地,队伍已经在营前的空地上休息老半天了,袁爱国难得的骂了句人,蹲在角落里若有所思。
有人走过来踢了踢他,袁爱国抬起头高大的黑影挡住了阳光。
高建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声音严肃认真:“晚上训练结束,咱们谈谈。”
袁爱国当天晚上并没能跟高建国谈谈,下午的训练里他晕倒了,被送去了医疗队。
夜里借着医疗队门口的昏黄灯光,袁爱国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面孔,一个星期的大强度训练加上刻意的节食自己现在的样子绝对可以用又黑又瘦来形容,但是跟自己在资料里见到的那张脸比起来还是胖了不少。袁爱国叹了口气,他不担心自己被淘汰出云雀小队,但他也不想成为其他人的负担。
出发前领导的嘱托让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他真的胜任么?他问自己,然后他想起那曾经的日日夜夜,他对自己说,他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