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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因为你知道那是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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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境报道剪辑出视频后刻了碟,参与活动的人都拿到了光盘,并且都很兴奋。宝哥特地一大早就集合了大家,凑在一起看这段记忆。
主要目的在于纪念的视频,似乎也有意无意的让一些人看到其中差距,激励他们奋进。
或是节选,或是花絮,或是最后的合影,视频的每个细节都制作得相当精美。但观影后的齐盛心里,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没有班长的报道片段,也没有班长的个人照片。那些阳光灿烂的笑容里,只有白清和他。
和颜阳不同,颜阳是自己选择了不拍摄。
而谢澜山,是拍摄了,却整个被剪掉。
甚至连合影的出境都少得可怜。
为什么?
“啪!”齐盛站起来,猛地拍了桌子,因为用力过度,手掌微微发麻。
他很愤怒,亦觉得可悲。嗓子眼像是堵住一样,鼻翼微张。
然后他问了一句:“班长的视频在哪?”
目光如炬,他说:“班导,请给我一份谢阑珊班长的视频剪辑。”
宝哥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微微叹了口气,或许别的孩子不知道这个光盘里少了谁。齐盛又这么会不知道呢。
既然谢澜山自己都没有站出来,你这小子又何必一定要掺和进来。
“下了课去剪辑老师那里拿吧。”
此言一出,大家都议论起来。原来班长有视频的啊?
为什么不放出来呢?
谢澜山看见齐盛站起来,就知道这小子要说什么了。果然,他要替自己抱不平。年轻,就是有热血,就是要大声说出不满和委屈。
可是他不年轻了。
所以他早就料到,尽管他重来一次,专业素质更好,还是会重复得到一个结果:视频被删减掉。
也许正是有了自己先前的预防针,所以他并不怎么在意,从头到尾也没吱过声。
唯一值得他动容的,是齐盛的做法。无论是不是鲁莽直言,性情所致,他都觉得感动。
殊不知,表演A班的颜阳和白清也装作不知晓原因的提出了这个疑问。但表演班的导师和编辑部不熟,所以也不知道其中内幕。
颜阳突然有些明白谢澜山眼睛里的悲伤。
不只是悲伤。
还有堪破。
所以习惯,最后放弃抵抗。
泰然处之,伺机而动的等待新生。
这世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被温柔以待,也不是每个人都一帆风顺。但你不能说世界不公。
因为,你没有鞋,他却没有脚。总会有比你更惨的人。与其大声怒喊,不如平静面对。深秋已至,枫叶萧瑟之际,又何必再问一句那秋来否?
视频看完,已经是太阳高高挂起。
播音C班像往常一样,再班长的带领下下楼,直奔操场。
一边跑步,一边喊着绕口令。
“八百标兵奔北坡,北坡炮兵并排跑,炮兵怕把标兵碰,标兵怕碰炮兵炮。”
“出东门,过大桥,大桥底下一树枣,拿着杆子去打枣,青的多,红的少,一个枣,两个枣,三个枣……”
……
阳光里,最前方的班长时高时低的跑着。虽然身躯颤抖,但步步稳健,看得同学们眼中尽是惆怅。
班长好耐力啊!
跑了八圈还面不改色,舌头不打节,说话也不怎么喘气儿。哪像他们啊,喘得跟狗一样。
这样跑下去,毕业之时,马拉松比赛必将再添辉煌战力。
虽然心里嘀咕,但嘴上不敢言。
谁敢说?连一个胖子都跑不过,还不被其他人笑掉大牙?
所以大家也只能苦哈哈的跟着跑圈,默默祈祷班长快点力竭,停下来。
“小谢!又带晨功啊!”
谢澜山微微抬起头,停下念念有词的嘴,看着从四楼下来的白清还有身后表演A班的同学们。目光微微流转,几不可查的寻找了一下颜阳的身影。
“嗯。”谢澜山应了一声,脸颊热得通红,声音还是清清爽爽,脑子也是毫不含糊。
“学学人家,看看人小谢,多认真。”白清钻进人群,嘴里念叨着,不一会儿又拉着颜阳出来。
颜阳看着谢澜山,想着刚才的视频,心情有点微妙。谢澜山也看见了他,点头致意,看上去心情很平静。
颜阳无奈的低笑,人家自己都不在意,你还在意什么。
“学他什么?”
“认真学习啊。”
“我有认真,只是不明显。”
……
终于跑完操,练完早功,获得一小会儿休息时间。C班众人散开,三三两两的在跑道上走着,也有在大树下乘凉的。
表演A班正进行无实物练习,趁着老师还在检查前排的空子,颜阳冲休息的谢澜山招了招手。
谢澜山走过去:“不练习在干嘛。”
颜阳轻声说:“想你。”
厉害了我的哥,这可真是猝不及防!
“啥?!”谢澜山吓了一跳,嗓门略大,脸红脖子粗地叫出声。
颜阳缓缓翘起嘴角,轻轻嗯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说:“当一个人正面对着跟你交谈并且没有提及其他事项的时候,应该是想着谈话对方的。所以你问我在干嘛的时候,我应该是在想你。”
谢澜山:“……”
这个理论谢澜山是赞同的。但无论如何,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是应该云淡风轻的说:“好的,我也在想你。”呢?
还是应该捻起一根手指,说:“妈的登徒子!”呢?
哎,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颜阳,现在的小年轻都深不可测啊深不可测。
谢澜山在塑胶操场上盘腿坐下,掏出一包心相印,撕开包装,抽出一张纸,擦了擦汗,什么也没说。脸上依然红扑扑的,有热气腾出。
颜阳偷偷乐了一小会,才告诉他:“上次我在B班门口,看见有人这么对白清说,白清也是这么红着脸的。”
感情你是一时兴起要调戏我是吧?
谢澜山翻了个白眼:“我刚跑完操,能不红吗?”
“但我感觉比先前更红。”
“……你有意思吗!”谢澜山怒,抽出左脚朝着颜阳后脚跟踢过去。
颜阳抬起一只脚停在空中,刚好躲过谢澜山那一脚。
“谢同学,要友爱。”
咱俩不是一个班,也不同校!谢澜山撇撇嘴,干嘛要叫谢同学?怎么不干脆叫同志呢?要不然学译制片里叫伙计也成啊。莫名其妙搞得自己也要叫他颜同学。
“白清,你看他纠缠我。”谢澜山就这么坐在地上还擦着汗,突然伸脚踢了颜阳在地上的另一只脚,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颜阳没站稳,双手往下扑。
白清猛地转头,看见往日的高岭之花颜阳正以金鸡独立的姿势站在谢澜山旁边,双手摁在谢澜山胸前。
白清:“……”
颜阳:“……”
众同学:“……”
谢澜山:“……”
颜阳眨眨眼,当着众同学的面,云淡风轻的收回手,站好。
然后看了看谢澜山:“那我就对你负责吧?”
白清瞪大眼,那个云中鹤,诗中画,高岭之花颜阳呢?
谢澜山吞了口唾液,僵硬的转头看了看A班的同学们。只看见同学们也瞪大眼,看着他,相顾无言,震惊无比。
“呵,呵,呵呵……”谢澜山尴尬的笑起来,捏着手里的纸巾,觉得现在的孩子就是爱多想,自己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会去调戏小朋友呢?所以嘛,他乐呵呵的对同学们说,“他,他就是爱开玩笑。”
同学们整齐划一的摇头如浪鼓:颜阳从不开玩笑。
仿佛颜阳攒了十几年的名声,就为了今日开个玩笑。开得让人不得不信服。
“那个谁,你是哪个班的?”
“你们都在干什么?”
“不好好练习凑什么热闹?”
“站好了!”
“颜阳,出列!跑操场十圈!”
表演A班的老师终于出来制止了这场闹剧,粗大的嗓门镇住了所有人。A班的学生乖得像鹌鹑一样,集体转过头,站好姿势,开始练习,等待检查。
关键时刻,还是老师顶用!
一颗心刚刚落地,颜阳就伸出魔爪,捏了捏他的脸,然后在他愤(羞)怒(涩)且震惊的表情中跑开了,步子不快不慢,刚刚好躲过谢澜山抬起要揍他的手。
远去的颜阳,迎面的风灌满了他轻薄的双袖,在阳光下泛起微微动人的点点荧光。谢澜山放松了神情,卸下强撑的疲惫,面部柔和起来,轻轻在心里道了一声谢。
有时候你明明知道,别人很痛,却不想麻烦自己 。
有时候你明明知道,别人很痛,却无能为力。
有时候你明明知道,别人很痛,正好给了他一颗蜜枣。
颜阳说的负责确实没错,虽然不是我带给你的疼痛,但我依然可以跟你分享我的甜糕。我拥有阳光,就会分你一半阳光。
别人不认识你,我就让别人都认识你。
别人不喜欢你,我先喜欢你,再让他们都喜欢你。
别人用刀刺你,我就掰断他的刀,再给你一颗蜜枣。
颜阳并不是真的认为谢澜山心里对这些没有所谓,伤口能愈合,却不能否认存在过。既然有伤口,就会有疼痛。
虽然颜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甚至不知道自己那句负责的话到底为什么说出口。
但他就是固执的认为,谢澜山配得起世间最好的颜色和最诚挚的感情。
既然需要,那他给就是了。
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一切颜色,都没有谢澜山那双眼睛好看。
颜阳第一次在一个人眼里同时捕捉到那么多的情绪,干净,疼痛,委屈,不甘,愤怒,淡漠,坚持,决绝,自信,自卑,迷茫……
这些情绪全都在一个人身上,复杂难懂且矛盾,却也简单易懂又不难解开。
乱七八糟的,汹涌的情绪喷薄欲出。
疼痛。
颜阳关心谢澜山,因为他知道那是痛。
因为,他自己,也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