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走向我》周火火

8、第 8 章

　　楼道里有点暗，林子晨掏出手机打开了照明功能，她走在前面，莫然看着这个老旧的墙面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她的影子有时候会重叠在他的身影里，好像两个人紧紧依靠着。她微微抬高了手臂照亮着路面，感觉她手里的灯光就像个黑暗里的一盏灯塔，照亮着他坎坷崎岖的路程。多年后，莫然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还是会莫名的感动。
　　到了四楼，林子晨要从包里掏钥匙，“我来帮你拿吧。”莫然说着就从她手里拿过了手机，指尖微微触碰到她的手指。
　　“谢谢啊。”
　　大概是听到开门声，隔壁的老人推开了门探出脑袋一看：“哎哟，小林啊，你可回来了，这位先生可等了你一下午呢。”说着，指指林子晨旁边站着的莫然，“这下好了，这位先生没白等，总算遇到了，小林那，你还没吃饭吧，我家今天包的饺子有剩的，我给你去拿啊。”
　　“不用了，王大妈。我吃过了，你别麻烦了。”
　　“啊？——哦，那这位先生你吃过了吗？”可能这位王大妈今天做的饺子确实有点多，要不，她怎么会连一个陌生人都要献爱心呢。
　　“还没有。”莫然朝她轻轻一笑。
　　“哎呀，正好，小林那，你拿回去给这位先生煮点吧。你们认识吧？”
　　“哦。”林子晨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莫然，含糊地应付着。
　　“她是我孩子的老师，我找她是想请她帮个忙，不麻烦你了，阿姨。我一会就回去了。”
　　“哦，那好吧。”王大妈有点恹恹的。
　　林子晨有点担心她的热心肠，怕她再说点什么，“王大妈，下次有什么不好弄的事情记得找我啊，我先进去了。”说着，眼神示意着莫然，意思“快点进来吧，别再呆在门口了。”莫然一副了然的样子，朝王大妈点了点头：“那我先进去了。”
　　“好的，好的……”王大妈热情地说。
　　“我去给你倒水。”摞下这一句后，林子晨就钻进了厨房。莫然站在客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间屋子很简陋，确切地说很陈旧，一室一厅，但是经过主人细心的打扮，显得很温馨，颜色都是暖色调的，灯也是暖色的，她好像很喜欢紫色呢，穿的拖鞋是紫色的，窗帘是紫色的，花瓶里是一束紫色的薫衣草。
　　“行了，别看了，给，你的水。”林子晨说着递给他一个玻璃杯，莫然端详着这个杯子，很普通，只是主人在表面画了一只小兔子，这样，它看起来就可爱多了。莫然喝了一口，还行，不是太烫。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林子晨有点着急。
　　莫然看了看她，并不着急：“你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吗？”
　　林子晨斜眯起眼睛扫了他一眼，“你应该不算是我的客人吧。”
　　“我嘛，可能算是个不速之客，但是，不速之客也是客嘛。所以你不要太着急赶我走。”
　　林子晨不再说话了，她知道她说不过他，所以干脆不开口，让他知难而退。
　　莫然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林子晨，她好像有点生气，嘟着张小嘴，脸色绯红，殊不知这种样子让她看起来更加地明艳动人。莫然越发地觉得她很可爱，但还是忍住了想笑的冲动，慢慢地走到了阳台，阳台不太宽敞，再加上还放了台缝纫机，就显得更加的小了。莫然有点诧异，看着地上散落的碎布，大概是做东西裁剪掉的，“她还会缝纫？”，这个发现让莫然越发对那个生气的小女生感到佩服了。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林子晨真的认输了，她觉得遇到他之后，她变得都快不像自己了，烦躁不安却又无法自控，好像知道会遇到什么，却怎么都避不开，她说：“莫先生，如果你是为上次那件事而来，我的答案还是一样。”林子晨有点着急地把莫然想说而又没说的话给说出来了，包括答案。她真的受不了这个人的不紧不慢，她怕他会出其不意地改变她的想法，她害怕拖得越久她会动摇自己的决心，所以她选择了先发制人，她自认为自己又一次勇敢地战胜了敌人，但是为什么她的心，她的声音都是如此的虚弱，不堪一击呢。
　　莫然没有接她的话，他身子侧倚着墙，看着外面的夜空，这会的莫然给人的感觉很沉郁，刚才的那种玩笑样在他身上已荡然无存了。
　　林子晨本就虚弱的心更是软下去了，如果这会她再看一看他的话，她应该就不会这么坚持已见了。
　　但是林子晨只是把头更低地埋进膝盖里，为了坚守着自己薄弱的意志。
　　“我今天等了你一下午，你不在家，我哪里也不敢去，生怕错过遇到你，你不知道，当我拿到你的住址后有多兴奋，”莫然缓慢地说着，他的声音低而沉，“我觉得这是老天在给我一次机会，希望我能找到你，那次也是，好像就是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似的，我那样偶然地看到你，我看到你跟那小孩的互动，是那样的有趣，我喜欢你那样教育孩子，也许那个小孩很聪明，但是更聪明的应该是你，你知道怎么陪伴小孩，怎么样激发他们身上的潜能，所以我当时心情是异常的激动，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小女儿，才4岁，你不知道，她是那样可爱漂亮，像个天使，”他说到女儿的时候面部变得生动了许多，声音也变得明快许多，透着不可抑制的喜爱。
　　“可是世间的事总不会是十全十美的，上天给你一样东西的时候，也会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这算是交换吗？我不知道，她从生下来到现在总共跟我说话不会超过三个字，而且是必要的时候，平时，她几乎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哎，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莫然不再说话了，阳台的黑暗笼罩着他，他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浓浓的忧伤，林子晨望着他的背影，女性那颗柔软的心再一次颤动了，可是她能为他做什么呢。
　　“你觉得我能帮到她？”林子晨困惑地问。
　　莫然回过头来凝视着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如果你愿意。”
　　“可是我没有把握。”林子晨的声音有点弱。
　　“我相信你能的。你知道吗，我从未见过一个老师像你这样让小孩如此喜欢，我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帮帮我，行吗？”他走了过来，看着她，恳切地问道。
　　莫然的笃定以及对她的欣赏，让林子晨很意外，她从未觉得自己教育孩子有多好，只是由心而发，她喜欢孩子，用自己的爱来教育孩子，在她看来这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她没想到他把她看得这样好，弄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同时，通过刚才的接触，她觉得莫然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些有钱人一样，那样颐指气使，那样冷若冰霜，那样高高在上，相反，他感情强烈，虽然之中带着一点强人所难，不过，这并不让她觉得讨厌，而且这个外表英俊的男人身上总带着一股莫名的哀伤，让人忍不住要同情他，从他那喜悦中又夹带哀伤的话语里，她看得出他非常爱他的孩子，可他的孩子好像并不接受他的爱，这让她觉得他很可怜。
　　莫然这会并不清楚林子晨的想法，如果他知道她已经开始动摇了，那么他乘胜追击地再请求一下，我想，她就会同意了。
　　“可她连你这个爸爸都不理会，怎么会理其他人呢，你没有试过别的方法，比如看看心理医生？”林子晨又说出了心里的疑问。
　　“你觉得她心里有问题？”他拧眉看着她，语气里透着一丝尖锐。
　　“没有，没有，我……”林子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觉察到他的不友善，也不再说什么了。
　　气氛有点沉闷，林子晨故意咳嗽了几声。
　　“她只不过太思念她妈妈罢了。” 像是自言自语。
　　“那她妈妈呢？”林子晨好奇地问道。
　　莫然猛地盯住她，眼神像要刺穿她一样。
　　林子晨不由得打了个冷战，难道她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但是，就算她说了什么不该说的，难道不是他自找的吗，想到这，她心里不免感到莫名的委屈，算什么嘛，他一个与自己莫不相干的人跑到她这儿来给她气受，本来今天已经很累了，现在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想到这，她不由得气愤地站起来，语气很激烈地说：“莫先生，像您这样有钱的人，想找个老师是很容易的，您真的不需要浪费时间在我这儿。我不合适。”
　　然后，她快速地走到门口，打开门：“莫先生，我很累了，你请回吧。”
　　莫然愣在原地看着她，好像这会他才清醒了，她生气了，他知道刚才自己的态度伤着了她，但是，那都是他无心的，她为什么偏偏戳他的痛点呢。
　　知道自己失去了机会，他把事情搞砸了！他无奈地向门口走来，到了门口，他又停住了，低头凝视着她，迟迟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终于他开口道：“刚才对不起，”停顿了一下，然后像下定决心似的：“依依，她的名字叫依依，她妈妈已经不在了……” 此时，他的声音哽咽。
　　林子晨诧异地抬头望着他，然后她看到这个男人目光湿润，痛苦而又真诚地望着自己，她的心里突然也感觉到一种无名的酸涩，她柔软的心向他投降了，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她一定要去看看那孩子。
　　“我先去看看她，可以吗？”她提议道。
　　“因为我拿不准，所以我先去看看，你觉得怎么样，莫先生？”她又补充了一句。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莫然感觉很不真实，他怕自己听错了，他盯着林子晨的眼睛，似要从她的眼神里得到确认。
　　林子晨腼腆一笑：“我不能现在答应你什么，一切要等我看了她再说。”
　　“好，听你的。”
　　“那下个星期日，你觉得怎么样？”莫然想了一下，这回他可不能再大意了，得尽早把时间给定下来。
　　“没问题。”
　　“好，那到时我来接你。”
　　“好。”
　　“你手机号码是多少？”说着，莫然递给林子晨自己的手机，“我想，这样更方便联系，你放心，我不会没事骚扰你的。”
　　最后这句玩笑话让林子晨的脸微微有些红，她接过手机，很快她的纤纤玉手就按完了那几个数字，莫然试了一下，欢快的音乐在茶几上响起来了，竟然是一首儿歌。
　　“今天真是耽误你太久了，这样吧，我正好没吃饭，要不，咱们去吃点什么？”
　　“不用了，莫先生，我吃过了。”
　　可是，她的肚子这时却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莫然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林子晨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脸红着朝他一挥手，“再见。”然后，就把莫然关在了外面。
　　莫然站在门外，看着那扇关上的门，轻轻笑了笑。
　　外面此时已经升起了月亮，而且今晚的月亮特别亮，有如莫然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