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为人父》月不忍圆

2、玩离家出走

　　邹萍今晚被这俩父子一吓，算是彻底睡不着了。
　　看到尤寓洗完澡又跑进尤凯房里，瞬间失笑，尤寓哪天不和他爸爸睡一个房那才叫奇怪。
　　这边想起邹远，大约12岁吧，某天放学回家，估计在学校被同学笑话了还是谁说了什么，在饭桌上大声嚷嚷，非要自己一个人睡。尤凯笑说小远长大变成男子汉了，邹萍倒是没当回事儿，不想添麻烦，直接给否了。结果到晚上，尤凯真就把楼下的杂货间收拾了出来，第二天还特地去了趟家居市场置办了一套青少年卧室寝具，激动地邹远在自己的小房间蹦来蹦去，差点把新床崩塌了。
　　再看看尤寓，15岁还和他爸爸这么亲，邹萍不是不羡慕。
　　想着从小依赖自己什么都不会的孩子学会独立自主，开始保持距离，懂得男女有别，父母心里自豪的同时，怎么可能没有失落感。
　　然而尤寓却和邹远是两个极端，一个仿佛一夜之间就懂得了人情世故，也不爱和家长亲近了，一个仿佛怎么都长不大，撒娇粘人不懂规矩，事事都要他爹操心。
　　邹远四年级写过一篇小作文，题目是我的愿望。他说希望自己能变成尤寓。因为他妈妈很凶很严厉，不做完作业不许看电视。但他尤叔叔特别温柔，尤寓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不做作业还能吃零食玩游戏机，不是想上学就可以不去。
　　气的邹萍拿起扫帚就开打，最后被尤凯拦了下来，邹远更是把尤凯当英雄看待。
　　在邹萍看来，尤凯的教育方式，概括起来就是四个字，越大越宠。
　　这哪是养儿子，根本就是供祖宗。小时候保护得太好，以后越容易吃亏。

　　第二天，尤寓果然赖床了，上高中以前，尤寓的睡眠时间一直被尤凯控制在10小时左右，保证身体得到充分的休息。结果现在课业繁重，尤寓经常打瞌睡，昨晚那么一闹，眼底还有些许乌青。家长摸了摸小朋友的脸蛋，心疼了，寻思了片刻，一边打电话给尤寓班主任请假，一边进厨房弄早餐。
　　尤家没请佣人，一是尤寓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二是尤凯不放心外人来弄孩子的饮食起居，只在平时叫钟点工来打扫屋子。
　　邹萍出门上班前，就看着男人在厨房里一边忙活，一边编瞎话，什么我家孩子重感冒发烧了，必须去医院输液，看完病中午才能到学校，这种说辞她从尤寓上小学听到现在，都好几年了，还是感到无语。
　　邹萍有时候觉得尤凯有人格分裂，平时工作上非常成熟有主见，像个事业有成的成年人，但是在养孩子方面，就和老一辈爷爷奶奶有的一拼。这种宠法，得亏尤寓自己上进爱学习，不然早就废了。换成她家邹远，这么惯着尾巴能翘上天，越想越不认同尤凯的饲养方式。
　　尤凯上班前，怕孩子不吃早饭伤胃，端着刚熬好的牛奶燕麦粥上楼，拍醒了小家伙，“宝宝，吃了早饭再睡觉。”
　　“待会吃。。。。。。爸爸几点了？要起床上学了吗？好困！”尤寓挠了挠脸，翻身接着睡。
　　“没事，宝宝吃完饭再睡，爸爸和林老师请过假了。”
　　闭着眼赖床的小朋友立马醒了，发脾气，“爸爸，你怎么这样，今天学校要进行月考的！谁让你请假了？”
　　“缺考一次没什么要紧，中午我让宋叔叔接你去学校。”
　　“爸爸，你怎么老替我拿主意，烦不烦人！”
　　小东西火急火燎跳下床，跑回房间换校服，没空理会身后男人暗淡的眼神。
　　“先把粥喝了，爸爸送你去学校。”
　　尤寓洗漱好，在家长的威胁下吃完了早饭才背上书包出门。
　　虽然到校还是迟了，但幸好第一门语文考试赶上了。林老师讶异家长不是刚请过病假了吗？怎么孩子又过来了？
　　家长笑着解释自家孩子爱学习，不想错过考试。站在走廊上瞧了瞧在教室里昏昏欲睡却开始认真答题的身影，默默离开了。

　　苏洛晨这刚换上制服坐在办公室，助理就进门传话，说尤先生在会客室等您，有大半小时了。
　　他只能起身走过去接待，推门一看，好嘛，整个屋子烟雾缭绕的，跟仙境似的。
　　桌上的烟灰缸都快满了，某人手上夹着烟，神色疲惫，尽显一副中年老父亲的沧桑模样。
　　苏洛晨调侃，“尤大老板，这可是禁烟区。。。。。。墙上标志我白贴了？”
　　男人轻笑，“在家没得抽，也就在你这儿抽两口，通融一下！”
　　苏洛晨看他心情低落，也没那么计较，全当舍命陪君子了。
　　“怎么了，这么早不上班，就过来找我唠嗑？”说着还是踱到窗户边，打开通风。
　　“昨天和人开房，被尤寓发现了。”男人用手指抖了抖烟灰，脸上看不出情绪。
　　苏洛晨千算万算也算不到这结果，惊叹：“你儿子这是要成精啊！这么怕你给他找后妈吗？”
　　尤凯淡然，开口解释：“孩子还是太小，不懂那些事儿。”
　　“少来，这年头小学生都知道撒狗粮。要不你把尤寓带过来，我和他聊聊？”苏洛晨没多想，给出了最稳妥的建议。
　　然而做家长的态度坚决，“不行，不能让他知道你的存在。”
　　苏洛晨没搭腔，走过去跟着坐了下来，思前想后，组织了一下言语，“要不，送他出国留学几年？解铃还需系铃人，这样拖下去对你对孩子都是有弊无利。”
　　尤凯一时没了言语，但手上动作不停，烟一根接一根。这反应倒是在苏洛晨的意料之中。要说他认识这厮也两三年了，这男人的软肋，瞎子也看得出是他那宝贝儿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要命的紧。
　　等了不知道多久，久的他以为男人不会回应了，却听到对方叹了口气，“现在还不行，他太小，去国外谁照顾他？谁照顾得好他？我不放心。”
　　这话到底是说给谁听的，苏洛晨挑了挑眉，没有戳破。俗话说得好，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起身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你就自欺欺人吧。你想治病才找上我，可到头来你又不遵医嘱，诊金拿的我很不踏实。”
　　尤凯掐灭烟头，“呵呵，白给你送钱不好吗？”
　　“那倒是！有钱不赚白不赚！”
　　诊所外边似乎有病人上门，助理跑来找苏洛晨。
　　“病人来了，我去看诊了。还是提醒你，不要小瞧处于青春期的孩子。”留下这一句，苏大医生就推门离开了。
　　尤凯坐在那儿，琢磨了很久。

　　中午课间休息，尤寓和刘小政坐在教室里，其他人都去食堂排队吃饭了。
　　刘小政不爱吃食堂那些油腻腻的大锅菜，味精味儿特重，还要人挤人排队去买，早吃吐了。拿出书包里备着的肉松面包开始啃，“我以为你今天不来学校了！”
　　“我爸早上没喊我起床，就迟到了呗。”尤寓解释，他的桌上摆着的大号保温盒，这是刚才宋琦送到传达室的。
　　“我巴不得不考试，你够了啊！”刘小政对尤寓这种学霸行为一向看不惯，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家长让他睡懒觉，他却非要赶来考试的“败类”。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
　　他的目光回到饭盒上，咽了咽口水，一脸羡慕，“今天吃的啥？我看看。”
　　尤寓笑了笑，打开保温盒摆好，最上层是玉米排骨汤和西红柿炖牛腩，中间是清蒸海鱼和白米饭，下层是水果沙拉和一盒纯牛奶。
　　刘小政眼睛放光，赶紧拿出勺子过来蹭吃的。
　　他俩高一成了同桌，男孩子处久了自然就成了哥俩好。从认识第一天起，刘小政就对尤寓的午饭垂涎三尺，菜色天天换花样儿，每天有人送餐。他刚开始以为是尤寓家里保姆阿姨做的，后来关系熟了才知道，那都是他爸爸亲手做的，再让助理每天按时送到校门口。
　　“我说，你爸收干儿子吗？我这种长相的他看得上吗？”
　　尤寓不以为意，“我爸那是闲的，每天吃这几个菜，我快吃吐了。你有点出息成吗？”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看我啃的啥，你吃的啥！”刘小政冲好友翻了个大白眼，他这种爹不亲娘不爱的上哪儿哭诉去。他爸妈整年在外忙生意不着家，哪有功夫惦记他的午饭。
　　有对比才有伤害，尤寓不想承认，听着刘小政的哀怨，特别幸灾乐祸。
　　最后忍着没吭声，低头开始吃饭。
　　刘小政却想起了什么，鬼头鬼脑凑过来，“哎，你爸最近有没有异常？”
　　尤寓知道他指的什么，特不耐烦，送了一记眼刀，“你这乌鸦嘴，吃饭能不提那事儿吗？”
　　“那你想上课提？考试提？我这不是怕兄弟你哪天一回家就多了个后妈嘛！”
　　尤寓抽了一下嘴角，瞪着他，“更别提这两字儿！”他从小到大最烦这个人称名词。出门遇熟人，必有不识相的上前问尤凯，什么时候给尤寓找个后妈呀，简直像是魔咒一样，躲都躲不掉。
　　“好好好，不提不提，菜给我留点。”刘小政装怂，他现在更关心眼前的美食。
　　尤寓放下勺子，停顿了一下，才有气无力的说：“那个。。。。。昨天他又去和女的去酒店，我跟着过去闹了。”
　　“噗”，刘小政连忙捂着嘴，怕吃的溅出来，咳得脸变酱红色，“鱿鱼，厉害啊你，我都没胆子管我爸妈的闲事，你爸揍你了吧？”
　　尤寓抿嘴，“他凭什么揍我，明明是他做错了！”
　　刘小政挑眉，喝了口排骨汤顺喉咙，“那你爸咋说？”
　　尤寓想起尤凯昨天的保证，拿起吸管插进牛奶盒里，吸了一口，“他说以后不会再出门和人睡觉了！”
　　刘小政以自己的血泪史为教训，奉劝他，“大人说话都是骗小孩的，千万别信！”
　　这话当然是有依据的。刘妈妈答应过刘小政，考上重高就奖励他一台PS4，结果刚考完他妈就不认账了，说玩游戏耽误学习。刘小政幼小的心灵受到重创，对大人说一套做一套的行为嗤之以鼻。
　　尤寓不知详情，抬起眼皮看他，“我爸从不骗我！”
　　刘小政撇撇嘴，没再火上浇油。他算是看出来了，尤寓就是个二缺，家长说啥他都信。

　　之后两个多月，尤凯都没再找过苏洛晨，苏医生也没上赶着回诊。毕竟心理治疗的周期相当漫长，少则几个月，多则十几年，这比不上生理治疗，打一针做个手术就治愈了，心理问题关键看病人本身的自我调节，更何况此“病人”还极其不配合，苏大医生奈何有劲儿，却使不出力。
　　结果，还就真出事了。
　　尤凯打电话过来时，苏洛晨正梦会苍老师呢。
　　然而男人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无奈，他装不了聋。
　　“小寓离家出走，我该怎么办？”
　　苏洛晨乐了，“我说兄弟，心理医生并没有心电感应好吗？有困难找警察！找我顶什么用？”
　　尤凯用最简单的话说明了情况。
　　夏天到了，尤凯按时下班回家，正准备洗手做饭，上楼问尤寓晚饭想吃什么？
　　结果发现房里没人，桌上留了一张纸条，纸上用红色彩笔声泪俱下的控诉了他的罪行，然后说自己要离家出走，永远也不回来了。。。。。。。
　　尤凯连忙打儿子的手机，提示关机，急的他四处找人。尤寓上学都是车接车送，能认识的人不多，尤凯存了几个同学的联系方式，就怕孩子哪天闹情绪跟他玩捉迷藏。
　　一个个联系过去，刘家的保姆接到电话，一问就清楚，小家伙果然窝在刘小政那儿了。两个人在房间里正没心没肺的打电动。
　　知道儿子平安无事，再看看那狗爬的“血书”，尤凯揪着的心才放松了一点。
　　邹萍一进门，刚好撞见下楼的男人。
　　“怎么了这是？脸色不太好。”邹萍以为尤凯身体不舒服，倒了杯水递个他。
　　“小寓离家出走了。”
　　“什么？！要不要报警？这么热的天他能上哪儿？！”邹萍也慌了，尤寓虽然都15岁了，但还跟五岁没两样，什么都不会，碰上坏人可怎么办？他不同于邹远，没受过罪，情绪表达向来摆在脸上，恣意妄为，遇到事儿就知道找他爸，这些臭毛病不用说，都是尤凯“教导有方”，从小给惯的。
　　邹萍一想到他可能躲在哪个角落里哭，就心疼的紧。
　　“别急，在他同学家呢。明天我下班去接他。”
　　邹萍听这话，才安了心，坐在沙发上休息，但看尤凯平静的不象话，这反应和以前不大相同，太出人意料了，问：“今天不去接回来？”
　　“他现在估计不想看见我。”
　　邹萍听出了话里的意思，两个人都没做声。
　　“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自私了？”
　　“别多想了，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也有你的人生，为了孩子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这也不是该你受的！”
　　“那你呢？为什么不再婚？”
　　邹萍被这话堵得出不了声。
　　两个家长仿佛都被揭了伤疤，静静坐在大厅里相顾无言。
　　尤寓会离家出走，是因为撞见了尤凯和别人相亲。
　　放暑假了，尤寓一个人待在家里无聊，和家长说想去刘小政家里做暑假作业。
　　难得这次家长没追问，让宋琦把他送到刘家就打道回府了。却没想到两个小家伙偷偷出门逛街去了。
　　刘小政把一杯奶茶递给尤寓，抱怨：“和你出门玩跟做贼似的，还能不能愉快玩耍了？”
　　“你以为我想，只要出门，宋叔叔铁定跟在我后面，跟苍蝇似的！说了无数次，还是跟！”
　　“鱿鱼啊，你其实是女孩子吧？”
　　尤寓侧头缓缓眨眼睛，不解的看他。
　　“你爸把你当小公主养呢！怕你被谁拐跑了哈哈哈”
　　“你找打是吗？！”
　　“你看看我，上次我和我妈吵架，就跑到垃圾桶边上待了一晚上，她根本没理睬我，打扮的漂漂亮亮出门打麻将去了！你爸这管你管的太严了点，人生自由都没有！”
　　尤寓没抓住重点，问：“你为什么要蹲在垃圾桶边上啊？不臭嘛？”
　　刘小政一脸无所谓，“我妈总说我是垃圾桶里捡的，我这不是去体验一下家的感觉吗？”
　　“。。。。。。。”
　　刘小政还想耍贫，转头看尤寓一言不发，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提议一起去看电影，刚好最近有科幻片上映。
　　等买了票，两个人在门口等进场，刘小政非要去买爆米花和可乐，尤寓就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等着。
　　结果还没两分钟，尤寓就看见刘小政两手空空，面带郁色的走回来，“鱿鱼，我估计和你爸犯冲，怎么每次都遇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