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命》顾语枝

4、悔恨

　　那一刻顾子景此生都不愿意回想，一回想起来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疼。

　　他丢下会议室一大帮子人，一路飙到程庭河所说的医院。陈眠眠已经被推进了急救室，顾子景一把抓住程庭河，几乎是用吼的：“怎么回事？！”

　　“眠眠在郊外做采访，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混混，那个混混企图非礼她，她还击，被混混恼羞成怒捅了一刀。”程庭河十分自责，本来这次应该是他和陈眠眠一块去的，他因为有事耽搁了，眠眠便一个人去了。

　　程庭河继续说道：“幸好那一刀只是捅在腹部，那个混蛋还想再补几刀时，有一群人路过，他们报了警，将浅浅送进了最近的这家医院。他们翻看眠眠手机里的最近通话记录，因为三个小时前我曾打电话询问眠眠采访进度，所以他们给我打了电话。我赶过来，他们跟着警察去做笔录了。”

　　顾子景压下喷薄的怒气，一字一句问：“那个混混在哪儿？”

　　“已经被抓进警察局了。”

　　正在此刻，有一个护士从急救室出来，顾子景快步走了上去，挡住护士的去路：“她怎么样了？”

　　“病人失血过多……”

　　顾子景不等她说完，便眼神阴鸷地说：“进去告诉主治医生，里面的那个人，她是我的命。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想我整垮你们这家小医院还是可以的。”

　　护士被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声解释：“病人、病人虽然失血过多，但不会危及生命。”

　　顾子景紧绷的弦终于稍稍放下。

　　不知等了多久，手术灯终于灭掉。陈眠眠被推了出来，她还在昏迷中，面色十分苍白。顾子景追着陈眠眠一路进了他安排好的特殊病房。程庭河见陈眠眠没事，而顾子景又紧张成那个样子，便悄然离去。

　　一晚上顾子景都守在陈眠眠床边，眼神始终不曾离开她的脸。到了天亮的时候，陈眠眠终于有了意识。

　　她声音微弱地说：“水……”

　　顾子景听见这个简单的单音节，忽然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他慌忙端来一杯温水，此时陈眠眠眼睫毛动啊动，终于轻轻地睁开了。

　　床边站着一个憔悴的男人，那个为了其他女人要砍掉她双手的男人。此时他手里端着一个玻璃水杯，微微有些颤抖，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仿佛担心她下一刻就要消失似的。他的眼神那么害怕，看得陈眠眠心里的某一处渐渐柔软起来。

　　他怎么会对自己露出那种眼神？一定是幻觉。陈眠眠硬生生压下柔软的情绪，将头转向了别处。

　　顾子景此时很想很想很想将这个女人狠狠揉进怀里，让她从此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不再受到一丝伤害。可是，她此时有伤，顾子景只能将自己的念头硬生生压下去，转而将水杯放到一旁，轻柔地将陈眠眠扶起。

　　“你不是要喝水吗？来，我喂你。”

　　陈眠眠还是没有看他。

　　顾子景叹了口气：“夏离的事我可以向你解释，要砍你的手那也绝对只是一时气话，我根本舍不得，还有这次是我没照顾好你，是我的错。但是，以后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受到一丝伤害……你还能相信我吗？”

　　陈眠眠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此时一下子都蹦出来，她抹着眼泪说：“这算是什么意思？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过，你喜不喜欢夏离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以后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还不懂吗？”顾子景将轻轻擦着她的眼泪，无比郑重，“陈眠眠，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陈眠眠傻在当场，半晌不自然地扭过头去，小声嘟囔：“连戒指都没有算什么求婚。”

　　顾子景嘴角微微笑开，掏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在地上：“眠眠，我最爱的大记者，我顾子景今生非你不娶了，为了不让我孤老终生，我请求你嫁给我，好不好？”

　　这枚戒指是上次陈眠眠携程庭河逃走后，他特地去买的，后来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竟在这种情况下拿了出来。

　　陈眠眠捂着眼睛，哭得一塌糊涂，最后终于哽咽地说出了他最想听的三个字：“……我愿意。”

　　在医院养了半个月的伤，陈眠眠回了顾子景的别墅里静养。依旧是那间屋子，陈眠眠推开门，却看见桌子上摆了两台被努力修复了的单反。

　　一台是使他们相遇的单反，一台是使他们分离的单反。

　　虽然不能恢复原貌，也不能再用，但看得出来，修复的人很用心。

　　顾子景从后面搂住她，头埋在她的肩窝：“媳妇，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现在我把这两台单反都修复了，我们从此以后好好在一起，行么？”

　　夏离的事他在医院里已经坦白了，陈眠眠选择相信他。此时看到桌子上的单反，又听到顾子景这么温柔、这么小心地对她说话，再想象他每晚仔细地、一点一点地修复单反的样子，陈眠眠的心里又酸又甜。

　　顾子景握住陈眠眠的手，放在自己掌心里温柔缱绻地轻轻搓揉，心里悔恨不已。

　　如果当时他没有说那么伤人的话，如果他当时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如果他当时就把他的陈眠眠纳进怀里，是不是她就能避免腹部那一刀了？

　　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滑到陈眠眠的小腹上，轻轻摩挲着，顾子景想到陈眠眠在孤苦无助时被捅了一刀，心也就跟着痛起来。

　　陈眠眠转过身来，捧起他的脸：“顾子景，你自己不是说了吗，我们只看以后，不论从前。只要你以后对我好，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地陪你一辈子的。”

　　顾子景眼中渐渐燃起神采，他低头吻了下去，唇齿交缠中模模糊糊说了一句话。

　　他说：“谢谢夫人的勉为其难，这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