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粮小吃》珏影

48、错时

　　史艳文再次回到无人能见的状态，但他依然跟随在素还真的身边。

　　素还真感到疑惑的是，就连当初随同素还真在识界时，也无人能够看到史艳文的存在，那自己与曲怀觞能看到他又是什么原因，真如史艳文所说的那样还是另有原因，也许是连史艳文自己也不知道。

　　史艳文看着素还真借助曲怀觞的身躯，以白忘机之名周旋于识界与正道之间，把一个想要称霸人界的识界领袖巧妙地“拐”成了正道栋梁，又在与多方斡旋的同时暗中布局，竭力阻止异度魔界摧毁神州支柱。

　　不得不说素还真这局布得很是精妙，但天总是不会遂人意。第一根神柱被毁,神州东南方崩塌；第二根神柱被曌云裳摧毁，天崩地陷、风云骤变、海水倒灌，神州大陆顿时一分为二，人界百姓死伤无数。史艳文跟在素还真的身边，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也不由升起一丝凄凉与担忧，他没有想到这方境界竟然正在走向毁灭，也不知阿素能否阻止这场劫祸的发生。这种祸事发生在他的眼前，但他却无法帮忙做任何事情，这让他感到十分地无力，可他目前能做的只有陪在素还真的身边，见证他为了神州安危而奔波。

　　为了稳定分裂的神州大地，素还真设法请出魔流剑风之痕与不死鸟漂解救冰火两大高人，借其两人之力结合神州大陆。但不久之后，曲怀觞遭到战兽天戮的袭击，功体受损，无法再容纳素还真之魂，素还真的魂魄受损面临飞散的危机。一旁的史艳文也只能干着急，却无法提供任何帮助。所幸在慕归心与净琉璃菩萨的帮助下，素还真顺利与曲怀觞的魂魄分离，却在分离的一刹那飘向不知名的所在。

　　史艳文随着素还真的魂魄来到了他的尸身被毁的天魔池附近，甫一接近天魔池，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素还真的魂魄就突然被吸入了天魔池内。史艳文一惊，伸手一抓却是扑了个空，他望着这一池血红色的池水，痛声惊呼：“阿素！”

　　一股无法言喻的心痛再次袭上史艳文的心头，与之前亲眼看着素还真死亡的情况不同，那时的他在见到素还真的魂魄后，将这阵痛心压了下去，心里更多取而代之的是久别重逢的怅惘与喜悦，后来时间久了，他心中的那份悲痛也渐渐被冲散了。

　　而现在素还真魂魄消失，史艳文连一丝素还真的气息都感应不到，让他忽然觉得这世间一片昏暗，无边无际的绝望在他的心头弥漫，这股绝望让他痛苦到无法呼吸，眼帘低垂，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空茫，流逝的时间在他的眼中忽然变得很慢很慢，他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丝毫不闻，心神沉浸在仿佛静止的空间之中。

　　当史艳文再次回神之时，身处之地周围充满了白雾，遮住了他的视线，周遭场景的转换让史艳文因素还真魂魄的消散而升起的锥心之痛蓦然一滞，强自压下心中悲伤而绝望的情绪，站起身来观察四周的情况，但入目所见皆是一片白茫茫的空旷景象。

　　就在史艳文迷惘之间，一阵令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莲香指引着他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越往前行眼前的迷雾就愈发地浓郁，而当白雾彻底遮住了他的视线时，再向前踏出一步的他眼前豁然开朗，雾气在一瞬间散去，伴着悠扬琴音，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背影。

　　“阿素……”连史艳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话音之中有了颤音，内心的不安与迟疑在这一声呼唤之中尽数展现。

　　这样浓烈的情意让那如流水一般的琴音顿时一断，弹琴之人缓缓转身看向他。

　　“艳文，我在。”

　　熟悉的容颜、熟悉的声音让史艳文心头一喜，大喜大悲之下，突然松了一口气的他忽感气空力尽，站着的身躯险些摇摇欲坠。

　　素还真见状疾步走到史艳文的身边将他扶住，一手抵在他的背后输送真元，助他凝神静气：“艳文，是素某让你伤神了。”

　　史艳文一把握住素还真扶着他的手，紧紧地盯着素还真：“你无恙否？此地是何处？”

　　素还真摇了摇头，唇角扯起了一抹安抚的微笑：“吾无事，吾之神魂如今在天魔池底，此地是吾之意识空间，若非艳文你的意念强烈，我也无法将你拉入此地，但终究不能将你久留。”

　　“如此……”史艳文垂下眼帘，沉吟片刻后问，“你有何事需要我去做？”

　　素还真点了点头，他离开得太突然了，学海那里曲怀觞现在怕是无法解释清楚了，这必然会引起不小的麻烦，也不知有没有解决。

　　“艳文若是能离开天魔池，便去学海替我看一看曲怀觞好友是否安然吧。现在，趁着素某还能留你片刻，一同品茶吧。”素还真牵着史艳文的手来到了一处凉亭之中，亭中的石桌之上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史艳文在石桌一边坐下，端起桌案上的白玉盏，看着杯中起起伏伏地茶梗，似感慨又似抱怨地说；“阿素，待在在你的身边，总是要经历这般大起大伏的情绪啊！”

　　“艳文，说笑了。”

　　史艳文摇了摇头，嘬了一口清茶，清香而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唇齿之间，一如他此刻的心绪一般：“你总是这般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吗？”

　　“咳……”素还真轻咳一声讪讪地笑了笑，随后正色道，“苍生为要。”

　　是啊，苍生为要，他又何尝不像素还真这般呢！为了苍生而牺牲一切……想起将精忠送出魍魉栈道前，那孩子的不舍，以及他回到中原后要担起的责任；想起他再次与仗义针锋相对，重创他时那孩子眼中满是怨恨和绝望；想起存孝经历的一切，他的不解与痛苦。史艳文的眼神不由暗了暗，痛苦与无奈充斥着他的内心。

　　察觉到史艳文的失神，素还真放下手中的茶盏，伸手握住史艳文的手，柔声说到：“艳文，相信我，一切终会过去的。”

　　史艳文抬眼看向素还真，对方眼中的沧桑与悲哀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一头的华发都已说明了很多，不是吗？这般苍凉的颜色不适合他，这让他显得格外的苍白，但也只有这般纯净的颜色才最适合他，返璞归真才是素还真呐！

　　史艳文颔首，他笑了笑方要开口之际，脸色忽然一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来，时间到了呢！”

　　他已经感受到了这处空间对他的排斥，看来已经不能再留下来了，随即抬眼看向素还真：“你多保重！”

　　素还真同样笑着点了点头，他也感觉到意识空间的异动：“那就拜托艳文，尽力而为便可。”

　　“放心，我自有分寸。”话音方落，只见史艳文身影一闪顿时消失在了素还真的眼前。

　　再次睁开双眼，只感周遭魔气氤氲，血腥与杀戮的气息扑面而来，天魔池便在他身前，他抬头望向那巨大的天魔像，弃天帝的魔像总给他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对方能够感知到他的存在，但是……

　　史艳文转身看向走到他身旁不远处的弃天帝，对方对他的存在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便让他感到十分的奇怪。等到弃天帝和伏婴师都离开了天魔池后，他也试图离开异度魔界，但却始终离不开天魔池十里远的范围，无论是哪个方向，每当他走至十里处时，总有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止他再向前迈出一步。

　　史艳文伸手覆上这无形的壁障，暗自运功意图破壁而出，但无论他功体提升几成都无法击碎这曾壁障，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回到天魔池旁，对着这一池血水说道：“看来你之请求我是无法完成了。”

　　随后，史艳文抬眼望向远方，原本湛蓝的眼瞳在这血云笼罩的天空之下显得幽深了不少，看来他离开这方境界的关键就在此处，而且……距离他可以离开的时间怕是不远了。

　　史艳文无言地坐在天魔池旁，听着弃天帝与伏婴师之间的对话，感受着天魔池中血水的翻腾，望着远方天际的风云变幻，他察觉到这方空间的气流变得越来越混乱，这让他明白神州末日正在一步一步地接近，但他只能干坐在这儿，见证着这方境界的毁灭。这就是他出现在此的意义吗？

　　史艳文不禁猜测。

　　随着时间的流逝，史艳文的复杂心情逐渐平静了下来，而彻底冷静下来的他也发现了许多之前没有发现的线索。他从进入这方境界开始，心就没有平静过，很多事情牵系着他的心神，让他忽略了许多东西。

　　他能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有人牵引至此，而他被拘束在这里也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防止他过度干涉这方境界发生的事情，而且弃天帝的所作所为也极具深意，至于对方用意为何，他至今未能看透。

　　这样看来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待着幕后之人出手了。

　　心思既定，史艳文也不再纠结其他的事情，静静等待着时机的到来。他有预感，那时，必然是这方世界最后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