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娃娃亲有毒》子瀛

13、第13章

　　对于路致远的冷处理，杨歌有一套自己的应对方式。

　　不要往他的枪口上撞，先旁敲侧击观察一阵，冷过一段时间，他也开始寂寞。
　　寂寞的缝隙很容易就能撬开，尤其是像路致远这种没什么朋友的人。

　　她从未失手。

　　秦岚下葬后第二天自杀的新闻就登了出来，消息很快传遍学校，伴随而来的风言风语也随之汹涌而来。流言的内容比真实还过分，针对的都是活着的人。杨歌即使用耳麦罩着耳朵，还是会在切歌的时候听见同学的讨论。

　　“路致远不就学习好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打招呼都不理的……”
　　“你还敢跟他打招呼？不知道他妈乱搞染了艾滋？”
　　“天啊，太可怕了！”
　　“听说他心理变态，他妹妹十有八/九就是被他……”
　　“真的假的！”
　　“警察到现在都没有头绪，可见凶手多小心，不能否认他那种智商越高的越可怕啊……”

　　“有完没完！”杨歌一脚踹翻椅子，横眉冷对，“背后嚼舌头算什么本事？有种当面去问啊！”
　　两个女生被突如其来的飞踢惊吓，抱紧彼此。

　　传播流言的始作俑者是舒瑶，眼前的两个女生明显并不知情。杨歌喊完也觉得没意思，收了书包离开教室。

　　不用想，学校里唯一清净的地方就只剩下禁言的图书馆了。英华的图书馆很大，路致远习惯呆的地方也就那么两三个。资料室里没有，杨歌转身走到尽头，离几米远外就透过玻璃门看到了路致远坐在台阶上的背影……和站在他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女生。
　　都是同年级的，杨歌不认识也眼熟，女生是路致远粉丝，一见路致远就傻笑，喜欢得不得了。

　　杨歌站在门边，听见女生抽泣道：“……我不相信她们说的……”
　　路致远低头在线圈本上奋笔疾书，头也不抬。
　　“……你为什么不辩解？是不是真的……”
　　路致远合上笔记本，站起身就要走。女生抓住他的书包，还想说些什么，没成想路致远猛然一扯书包，推搡间失去平衡，重重相互倒去，滚下台阶，直到墙壁才停下来，看着路致远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杨歌目瞪口呆地看着路致远也不去扶人，转身就要走。转身见到她时路致远的眼神稍稍有了波动，却也没停下脚步，匆匆擦肩而过。

　　“没事吧？”
　　杨歌拉起地上的女生。女生摇摇头，捂着脸呜咽不止。
　　“没事就回家吧。”
　　杨歌转身要走，背后校服被什么勾住，回头见女生拉着她，微微皱眉，杨歌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拉扯不轻，拂去女生的手，“又怎么了？”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路致远他妈妈是不是——”
　　女生问到一半，被眼前人的眼神震住，生生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
　　但我认识的秦岚，清高骄傲，死也不会轻贱自己。”

　　杨歌追出图书馆，已经不见路致远的身影。她没有继续追，转身折回图书馆，循着这两天观察，找到了路致远经常徘徊的两排书架。她回忆着路致远站立的地方，停下来，扫视一排排的书目。
　　《无机化学》《有机化学》《高分子化学》《有机合成》《化学工程基础》……

　　超过理解的书名，杨歌看得头晕眼花，太阳穴发胀，突突地疼。
　　怎么找？要去找图书馆老师套话吗？
　　不。
　　她揉揉眉心，如果是路致远存心隐瞒，一定不会留下能作为证据的东西，他会把书藏在……

　　杨歌挨个摸了摸，终于踩着凳子，摸到了藏在最高层书背后……找到了。她高兴地拿出来，看清名字，手却有些发抖。

　　书页上赫然印着——《炸/药化学与制造》

　　这次的书名太过简单明了，杨歌的脑袋一下就炸了。

　　秦岚去世当天，路致远就搬来杨歌家住了。杨歌忧心忡忡地回到家，想找个机会和路致远单独谈一谈。

　　杨建国白天出门清理秦岚身后事，晚上头疼如何安置路致远的户口，纠结如果把路致远办进自家户口，就等于绝了路致远和杨歌的娃娃亲，这与他长久的希望与坚持显然是冲突的，但如果不迁，路致远就成了孤儿，再过一年就能独立，可能和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没有关系这一点，是杨建国说什么也要杜绝的，就算是生拉硬拽，也要维持住。

　　饭桌上，杨建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路致远一脸无所谓。
　　路致远到不到自家户口本并不是件小事情，杨歌当时还觉得他实在太过分，低头翻了个大白眼。现在看来，他八成是想反正人死了销户，存不存在过，真的无所谓。

　　从那个满月夜起，他就是想和仇人同归于尽的，与她短暂的肌肤之亲，相依取暖，不过是最后告别。

　　杨歌给杨声量了体温，趁杨建国还没回家，悄悄来到路致远的房门。转了转门把手，门没动。门被锁住了。

　　“靠。”

　　杨歌骂了一句，心里盘算如果路致远真的在她家做炸/药，说什么也不能忍。收留他不感恩就算了，还在家里搞起实验来了，这危险系数可比玩火大多了，一不小心可就炸了她全家。

　　杨歌越想越气，抬脚踹门，踹了十几下，门锁咔嚓响了一声。杨歌一推，门开了。

　　客房很简陋，十几平米的房间只有一张双人床和床头柜。床上整洁，深蓝色的床单上一道褶皱也无。床头柜上有一盏黑色台灯，台灯旁放着一摞书。床边放着个黑色漆皮的小提琴盒。
　　那把琴，是路致远的父亲路耀辉的爱琴，听说也是把名琴，价值千金。
　　杨歌每次都选择绕行，怕碰坏了赔不起。

　　英文书居多，夹杂着大学物理。
　　最上面的一本书上放着一个白色的便利贴。
　　杨歌打开台灯。

　　橘黄色的光照在便利贴上。杨歌都不用找2B铅笔模仿谍战剧里的做法涂抹就能看见痕迹。

　　熟悉的两个大字——
　　杨歌。

　　一行小字——
　　飞天小女警。

　　字体连贯有力，是路致远的笔迹。

　　“玩我！”

　　杨歌丢了便利贴，一屁股坐到床上。

　　找不到，就等，反正他除了这里，已是无家可归。

　　她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闻了闻被子。
　　路致远刚住进来几天，被子就粘上了他带着微凉薄荷和肥皂混合的味道，洗干净的白色棉质衣裳似的，叫人无法不喜欢。

　　“小子还挺好闻的……”

　　虚晃的台灯催眠，她闻着熟悉的味道，梦见了路致远。
　　日落时分的太阳红得似血，她因为自习课上悄悄跟同桌讲了一句话，被年轻的代课女老师撵出教室，理由是——打扰全校第一学习。
　　全校第一的路同学也跟着站了起来，说他也说话了，然后跟她一起在老师的怒视和同学的起哄中走出教室。

　　她问：“你干嘛跟出来？”
　　路致远倚着墙，扯着嘴角笑，“我想看夕阳，教室里看不到。”

　　那一瞬路致远的剪影真的很美，开天辟地头一回，杨歌在安静的走廊，听见了震耳的心跳。

　　房间的门半掩着。路致远轻轻推门走进，看到了窝在床上的人。橘黄色的台灯给她镀上了一层橘黄色的温暖的光，像一只躬起身体的橘猫，有着舒适又圆润的弧度。
　　他谨慎地将书包放在墙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走到床边，缓缓俯下身。

　　她的呼吸清浅，睡颜安宁，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做美梦。路致远坐在地上，头枕着床，看着她，冷若冰霜的脸渐渐融化，有了生机。
　　她总是抬头挺胸，不畏惧，不妥协，即使身处黑暗，也抱着光，笨拙地走在泥泞的路上，勇往直前。
　　只要看着她，心情就会好，莫名地想笑，被她嫌弃千遍万遍，再见依是满心欢喜。

　　路致远凑近吻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般迅速离开。
　　可她突然抓住他的衣领，不让他逃离，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说：
　　“路致远，抓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