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X+3Y》范提迦

16、16，这个可以有

　　经过了整个周末的火热促销，健尔康保健器材专卖店的滞销品总算出去了一些，但仓库里还是满满的，看了叫人心烦。更烦的还是办公室里叫个不停的电话声，就听这催命一样的节奏，也知道肯定是供货商打来的。
　　“朱总，上一季度的货款我们结算得多干脆利落，这个季度也会如此，您放一百个心，左右不过是一两周的问题，我们是老店了，还怕跑了不成？哎，哎，您的难处我当然理解了，大家互相体谅嘛，呵呵……”艰难应付一番，总算是又拖上了一段日子，但是一个朱总应对过去，还有李总吴总陈总呢。
　　赵经理恹恹地从他的小玻璃隔间走出来，瞟了一圈冷清清的店铺，眼风落到摆在橱窗那台电动轮椅上。他其实真没刻意给那两个中学生留货，世道那么艰难，来生意了岂有不做的道理？假如卖出去了，而两个孩子来取东西怎么办？好办，他准备这样说，工厂发现这批货有严重的质量问题，为了避免给消费者带来安全隐患，就连降价处理都不能再卖了，必须回收销毁掉。但是他又会强烈推荐另外一款国产电动轮椅，虽然功能少一些，材质次一些，使用寿命少一些，以成本价买下来还是合算的。不幸的是这个故事讲不成了，因为来问的顾客虽多，最后却都因为各种原因没瞧上，那两个孩子反倒成唯一的指望了。
　　赵经理想了想，发现缺了些什么，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玩具模型。其实当天夏玄他们一走，这个玩意就给拿开了，现在为了装出“我只等着你”的姿态，当然是要好好摆回去的。
　　可他们来是不来呢？当初给了三天期限，会不会给少了点呢？如果他们凑不齐钱，是不是就黄了？总之赵经理现在的心情非常之复杂。幸好收银员小李叫来的盒饭到了，大家稀里哗啦吃个痛快，借饭消愁。
　　刚一放下筷子，就看见小李姑娘对着自己眨巴眨巴。赵经理很纳闷，你一良家已婚妇女，小孩都两岁了，对我这个大叔抛什么媚眼呢？难道我的魅力已经如此无法抵挡了？他有些不敢看，假装撇过头去和吴姐说话。吴姐便是当天最先接待夏玄的导购大妈，她嘴里的段子比相声演员还多。
　　但是小李不依，她用筷子代替了伸不过来的胳膊，敲了敲赵经理的手背：“经理，外边。”
　　赵经理闻言，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筷子转向橱窗，只见大约四五个初中生模样的女孩围在窗前，兴奋地对着那台特价电动轮椅指指点点，眉飞色舞，这货就那么吸引中学生？
　　不过他很快看出来，那帮女孩根本不是对轮椅感兴趣，而是喜欢放在上面的那个玩具模型。嘁，这有什么稀奇的，一个蓝头发女太空人，就算有胸有腰前凸后翘也只是塑料的，送给我都不要。最要紧的是别挡着我们做生意。于是他抬脚出去，几句话把小女生们哄走了。
　　“吃饭这档子来好几拨了，都是看那个的。”小李忠心耿耿地向他汇报。
　　现在知道她并不是向自己抛媚眼，赵经理也敢再看她了，一边喝着开水，一边笑着说，：“小女生嘛，都是大惊小怪的。”
　　他并没有当回事，扯出报纸想看一看，但一转眼见小橱窗又被围上了。还是一帮差不多年龄的女生，这回不光议论，甚至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起来，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明星或者宠物。就好像最初那个流鼻血的人引得满大街看UFO一样，她们的行为也引得来来往往的路人好奇张望，议论纷纷，说这家保健器材专卖店到底在卖什么宝贝呢？是国宝不是？看一眼看一眼，看了肯定值。
　　赵经理心想，或许就是这个假娃娃最近比较流行吧，要知道它这么攒人气，就早点拿出来了。正兀自揣测着，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文质彬彬的女生走了进来。
　　“叔叔，你们这里还卖手办呀？”
　　手……半？那是什么器材？和断了胳膊有关的吗？
　　女生指着那个女太空人：“怎么就她一个呢？还有别的吗？”
　　别闹了，我们这里是干什么的还看不出来吗？但赵经理不想和小孩子黑脸，说：“对，就这一个，而且也不是卖的。”
　　“不是卖的呀？”那女生脸色忽地一暗，之前眼里的光彩就像被消防队员扑灭的火一样，再没了踪影。
　　许是出于商人的本能，赵经理搓着手，笑嘻嘻地问：“小姑娘，你真的很喜欢这个娃娃吗？别的地方买不买得到？大概多少钱呀？”
　　只听一个凌厉的声音响起：“无论她出多少钱，我翻倍！”押着声音走进来的是一位矮个女孩，脸盘子小得像颗豆子，却是颗热锅里蹦得老高的豆子。
　　“傻瓜，人家不卖的。”眼镜女生挡住她。
　　“傻你瓜的个球！”矮个子女生，或称小豆子，对她飞起一脚，眼镜娘也不知中招没中，小腰一歪，整个人就趴在地上了。
　　小豆子很得意，大笑着说：“老板，既然不是卖的，应该就是送的，那你送给我吧。”
　　赵经理心里直哭，想说送是没门的，要能卖我绝对卖给你，不过这东西不是我的，你若是有钱花不出去，那看看我们家别的东西，就说这个拔罐器套装还是很适合你的。
　　正在他踌躇间，地上那眼镜娘像不死小强般又撑了起来：“你这小太妹敢踢人，我……我回学校告你去！”
　　“告你个奶奶的球！”小豆子像闪电般蹲下，一记手刀宰在了眼镜娘的肩膀上，“叫你告我，叫你告我！”
　　被打的那个哭声震天：“哎呦，哎呦，就要告死你，我上教育局，我上法院，我上□□，我上联合国，我就不信没人治你这个小太妹了！”
　　赵经理愁得像条苦瓜：“姑奶奶，你们上外边打架去，我们这里是开门做生意的。”
　　“那你把她卖给我，我就走！”骑在上面的和趴在地上的都同时叫起来。
　　赵经理那颗奸商心为之一跳，难道她们就这么想要吗？不过他摇摇头：“这是我小侄子掉在店里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要来拿回去，你们就别逼我了，再说……再说我也不知道该卖多少钱呀？”
　　眼镜娘刚从地上抬起一个手掌，立马就被小豆子扳倒：“我出一千。”
　　“一千一。”
　　“二千二。”
　　“二千五。”
　　“五千。”合着她还真是翻倍？
　　“你们出的……是人民币么？”这话一出口，可见赵经理还是清醒的。得到了肯定答复以后，他喘了一口气，微微思考一番，然后说，“两位，我本来不想把侄儿的玩具给卖掉，但是看在你们如此心诚，我相信他也不会舍不得的。你们现在有现钱不？如果过现，我四千九就忍痛割爱了，如果钱不够，那就赶紧回家取钱再来出价吧。”他可是再也不想给三天了，夜长梦多。
　　眼镜娘肯定身上没钱，因为她脸上一红，嘴唇一咬，一副吞吞吐吐的小媳妇模样。倒是小豆子很爽利，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胀鼓鼓的哆啦a梦钱包，里边怕是有很大一叠钞票。
　　“过现！过现！”小豆子在把钱包打开之前，忽然又问了一句，“原包装在这里吗？”
　　赵经理用手指沾了口水，都准备数钱了，听她问起这种无足轻重的问题来，当下就说：“呵呵，我给你整一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包上彩色纸，扎个蝴蝶结，包你满意。”
　　“扎你个蝴蝶的球！”小豆子骂道，赵经理吓得一缩，生怕她那虎虎生风的小粉拳招呼到自己身上来了，“我要原包装，没有原包装我就不买了。”
　　赵经理的余光瞄到仍然趴在地上的眼镜娘，她的嘴角一晒，似乎也有些不屑起来。这个原包装当真就那么重要？
　　“原包装当然是有的，这样吧，我让我小侄儿下午放学送过来，你们到时候再来一趟，行不行？不过嘛，得交点定金，我才不会把它卖给别人。”他的眼睛又落到哆啦a梦身上去了。
　　那小豆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可见也不是个吃素的。你说给定金就给吗？她才懒得理，把钱包一收，撂下一句话：“下午六点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甩手出了门。
　　那个柔弱的眼镜娘挣扎着站了起来，委屈地看了赵经理一眼：“叔叔，我也会尽量去凑一凑的，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赵经理原本想要拉住她好好问一问，到底这个假娃娃为何如此值钱？文具店里商超里买不到了吗？它莫不是什么稀有金属制作而成，或者眼珠子镶了钻的？但是眼镜娘看了看手表，一瘸一拐地走了，他也不好去阻拦人家小姑娘上学。
　　吴姐悄无声息地靠过来：“别上这两个小孩的当，我觉得她们不是什么好蹄子。”
　　赵经理很诧异地看着她，问何出此言。
　　吴姐说：“刚才我站在门口偷听另外几个丫头聊天，她们说，这是当今最热门的什么动画片出的限量模型，属于千金难求，在网上炒到了一万多一个，但是因为假货很多，所以必须配上难以仿造的原包装来卖，而且包装上有全球唯一的身份识别码，更显得这个小娃娃弥足珍贵。经理呀，四千九卖给她们，不划算。”
　　一直站在旁边的小李姑娘皱着眉头：“可这不是那个男孩的父亲留给他的遗物吗？好像卖了不太好。”
　　赵经理叹了一口气，这个事情我有数了，回头人来了再说吧。
　　说话间，门口的人群散去了，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该压马路的压马路，只剩下蓝头发的女太空人依然微笑的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