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萝的八十年代生活》团囡囡

85、蝈蝈

　　东方盼缘牵着蝈蝈回到家，小孩跟着走了一路，走的小脸红扑扑的，满头大汗还冲着她咧嘴笑。
　　盼缘随手拿了块浸了井水的小毛巾先给他擦了一遍，又给了个嫩生生的黄瓜让他啃着吃，这才道，“去堂厅吃去，太阳热得很，就不要出去玩了。”
　　蝈蝈点点头，迈着小短腿也不进去，坐在堂厅高高的门槛上，看一眼东方盼缘，啃一口小黄瓜，别提多乖了。
　　东方盼缘也抹了把脸，这天太热了，更何况她还走了一路，早就出了一身的汗。按照以往的习惯，她早就去冲个澡了。可今天不行，今天韩教授夫妻两的房子开始动工了，村里的男人们都去帮忙了，徐奶奶手艺好，也被喊去帮忙做饭，所以今天家里也就她跟蝈蝈两人。
　　徐奶奶本来是打算她回来再给姑侄做饭的，东方盼缘死活不肯。这大热天的，徐奶奶忙活一上午做一堆人的饭，怎么还能要她老人家顶着个大日头回家给她做饭呐，这要是被她师傅知道了怕不是要挨罚。尊老爱幼这都是最基本的品行。
　　东方盼缘虽说厨艺不太行，但这也就是跟徐家一家子都会做饭的人比，其实她还是会做饭的，只是味道不怎么好罢了。
　　东方盼缘洗完脸，凉快些了，拎着篮子进了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篮子里有几根黄瓜，还有一小把野菜，这都是早上上班路上随手摘得菜园子里的。
　　徐家的自留地就在东方盼缘去诊所的路上，不算远也不算短，她早上起的晚了些，摘完菜也来不及放回家里了，只能挎着篮子去上班。中午日头毒，黄瓜还好，野菜已经焉巴。
　　天气太热，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没啥胃口，东方盼缘决定也不烦了，直接拍个黄瓜，再做个凉拌野菜，主食也不用做了，早上锅里的红薯粥还是温得刚刚好入口，热的反而吃不下去。
　　一大一小两人，两盘凉菜一碗粥，做起来速度快得很。
　　不一小会，东方盼缘便把菜端到小桌子上，喊蝈蝈一起来吃饭。
　　拍黄瓜酸酸甜甜，凉拌野菜加了点小米椒，又辣又清爽，蝈蝈一连喝了一碗半米粥，这才拍着圆鼓鼓的小肚子掀开衣服露出来给东方盼缘瞧，示意他吃饱了。
　　东方盼缘连忙拉住他拍打肚皮的小手，“不可以打小肚子哦，本来就吃饱了，你再打万一破掉了怎么办，就像西瓜一样，一打就会裂开的。”
　　吓得小孩立刻左手拉右手，乖乖的放在身前，紧张的小模样，一下子就把东方盼缘逗笑了。
　　摸摸他的脑袋，“好啦，只要你不打它就没事，以后要记住呀，吃饱了千万不能去用手拍肚子的，肚子也会不舒服。“
　　蝈蝈乖乖点头。
　　吃完午饭，东方盼缘把房间里的竹床搬了出来。
　　说起来竹床对她也是个新鲜玩意，以前她睡得都是美人榻，竹床倒是第一次见，不足十公分宽，约莫二十公分长，全部都是竹子制成的，床面上被打磨的光滑平整，一点刺棱都没有。往日里她的美人榻上几乎全是丝绸软被，软乎得很，竹床则是什么也不铺的，但她发现这么的竹床夏天更是凉快，把它往堂厅过道一放，再用抹布浸水一擦，风一吹，睡在上面别提多凉快了，都能比的上冰鉴了。
　　姑侄两一人睡一头，炎热的中午能安安稳稳睡上小半个时辰。
　　东方盼缘醒来的时候，蝈蝈还在呼呼大睡，小孩总是觉多的。
　　轻手轻脚的起身，今天下午跟陆大夫说好了在家炮制药材，最近一批的药材都晒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做些处理就能密封保存了。这些药材为了防潮都要正对着太阳收，以免夜晚凉了就会带丝丝潮气。
　　忙忙碌碌一个下午，院子里用于晒药材的架子都空的差不多了，东方盼缘累了一下午总算能松一口气。
　　蝈蝈早就醒了，见她终于忙完了，晃悠悠的端着一杯水递给她，也不说话，大眼睛写满了让她喝水的意图。
　　东方盼缘接过一连喝了好几口，渴的几乎冒烟的嗓子好了点，这才笑道：“谢谢蝈蝈呀，“
　　说着她想把搪瓷杯放回去，被小孩一把抢过，蹭蹭蹭跑去堂屋放好，又蹭蹭跑到她跟前，小手紧张的拧住衣角，眼里满是期待。这明显还是想东方盼缘再夸夸他。
　　东方盼缘被他看的心都软了。
　　陆大夫一直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养蝈蝈。别的先不说，蝈蝈这个孩子虽然生活在自己的世界，可他同时也是很敏感甚至是早慧。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愿意开口。
　　在李家，李大娘李大爷甚至是蝈蝈的爸爸妈妈都是小心翼翼的对待这个孩子的，生怕亏待了半分，可越是这样子，蝈蝈敏感的小心灵越是察觉到不一样，每次出门那些小孩子的童言稚语他也全部听得进，进的心。
　　越是进了心，蝈蝈就越是着急于自己为什么和别的正常小孩不同，甚至家里人对他也是不一样，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循环了，到最后蝈蝈的状态也是越来越差，到了后面连家里人都不能给任何反应，焦躁易怒。
　　在盼缘这里，盼缘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完全是把他当正常小孩对待，只是不会说话罢了。村里也没有任何风言风语，没有人知道他小时候高烧烧坏了脑子，没有人在他一出门就跟在后头悄悄的喊他傻子、哑巴。
　　是，蝈蝈是不会说话，有些时候也沉浸于自己世界，可是他们喊他傻子、哑巴的画面他一直牢记在心，死活都过不去这个坎，越想说话越说不出，越想反应快，越是反应迟钝。
　　东方盼缘养了快两个月，这才慢慢纠正他，小孩也是第一次主动去给她端水，第一次被他夸，很是兴奋。
　　盼缘清清嗓子，正打算好好夸夸蝈蝈，徐奶奶大嗓门便先她一步夸起来了。
　　“哟，蝈蝈还知道心疼姑姑啦，都会给端水了，大孙子真厉害！“
　　徐奶奶一进门就瞧见蝈蝈给帮忙端水，完了还求表扬的样子，一下子忍不住逗道。
　　“奶都还没有喝过咱蝈蝈端的水哟，哎呀，这水啥味来着，甜到心里了不？“
　　蝈蝈小脸蛋更红了，被夸得晕乎乎的，以前谁会夸一个傻子呀。
　　他抬头看了眼徐奶奶，又蹭蹭迈着小短腿跑去堂厅给端了两杯水，一只手一个端的不稳当晃悠悠的。
　　徐奶奶赶忙接过来，又是一顿好夸。
　　夸完小孩，顺水把另外一杯递给身边的中年妇女，道：“来来来，这天热的，韩教授她媳妇儿，别客气，来喝口水。“
　　东方盼缘这才注意到，徐奶奶后头还跟着个人，连忙站起来招呼，“您是韩教授妻子么？快来坐着歇歇。“
　　中年妇女捋了捋齐耳的短发，接过水笑道：“婶子客气了，是我跟老韩麻烦你家，你家娃养的可真懂事，几岁了？“
　　蝈蝈见着陌生人还是有些胆怯，躲在盼缘身后，只探出个小脑袋看着她。
　　盼缘摸摸他的小脑袋，不好意思道：“真对不住，蝈蝈怕生，您别放心上。“
　　“瞧你这话说的，小孩子嘛，怕生正常的很。我姓易，就托大了，你喊我易婶子就行。“
　　易阮来的时候还在想，也不知道暂住的这户人家怎么样，她家老韩一遭落难，别说别人了就是她娘家都躲避不及，生怕被拖累。说好的让韩青暂时住她外婆家，谁知道哥哥嫂子支支吾吾，这个说家里地方不够住，那个说家里粮食都不够吃，那副嘴脸直把易阮气的够呛。他们也不想想她易阮平时补贴娘家补贴了多少，基本上自己的工资全部给搭进去了，如今只是想让闺女在娘家暂住而已都不肯搭把手。
　　易阮一句话不说，直接就拿着原本要给娘家的东西，带着闺女就直接找老韩了。带着就带着吧。易阮叹了口气，她也想了，下乡苦是苦了点，好歹丈夫孩子都在身边，不必牵挂着。她跟老韩总共生了四个，前三个都是儿子，工作的工作，参军的参军，成家的成家，也就一个宝贝老闺女，刚刚初中毕业。
　　现下一打照面，易阮就放心了，这家人看起来都挺好说话的，也没有其它乡下人的邋遢习惯，小院一眼望去打扫的干净又整洁，两个大人身上也是拾掇的整齐利落，就连小娃娃都是白白净净讨人喜欢。
　　想到这，易阮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几分，虽说只是暂住，等房子建好他们就搬出去，可能少点事当然是最好，尤其是老韩不比以往。
　　东方盼缘也笑道，“易婶子叫我盼缘就好。“
　　几人打过照面，徐奶奶领着易阮去了韩教授的房间。
　　“这就是韩教授跟小李同志的房间了，这个，韩教授也没讲你能这么快过来，所以小李同志还没搬走呢，不过也就是今天了，到时候小李同志就住咱们队卫生所去，那里有张床多。“
　　易阮闻言，脸上满是不好意思，“麻烦婶子了，本来是想让我闺女住她姥姥家去，谁知道计划不如变化快，我就干脆带着闺女一起来了。“
　　“哟，还有个闺女呀，这可不好跟你们住一起了，“
　　易阮连忙摆手，“别忙婶子，不碍事，到时候搭个板凳让老韩睡就行，我闺女跟我睡。”
　　徐奶奶想了想问道，“老婆子还没见过你闺女呢，你闺女多大了？”
　　“刚初中毕业，今年都已经十六了。”
　　“这感情好，只比咱家盼缘小了几岁，这样吧，让闺女跟盼缘睡去。平日里我家盼缘都没啥玩伴儿，刚好给她做个伴。”
　　也不由得易阮再说，这事就这么定了。易阮只好接受徐奶奶的好意，心道，给徐家的谢礼得多重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