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掌》凡月翁

6、第6章

　　舒潋放下油性水笔，合上电脑，缓缓地伸了个懒腰。
　　折腾了一下午，总算是把翘掉的那门哲学选修课给自习了一遍。
　　拉开窗帘，墨蓝色的天空质地柔软。
　　舒潋抄起一件黑色薄外套，换了双户外人字拖，出了门。
　　小区附近的餐馆都太规整了，她不想去，就晃晃悠悠到一公里外的夜市，找了个烧烤摊子，叫了几盘烧烤，和两罐啤酒。
　　坐在木凳上，玩手机，老板很快把自己点的肉串端了上来，刚打算放下手机，就有电话打进来。
　　“有事儿？”
　　“嗯。你现在在哪？”
　　舒潋报了个地址给他，便挂了电话。
　　懒得想他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开了一罐啤酒，就开始啃肉。
　　许赫不曾来过夜市，到地方后，就挨个挨个地找了好久，最后在一个拐角的巷子里看到正在撸串儿的舒潋。
　　她套着松松垮垮的衣服，翘着腿，手里又是拿串儿，又是拿酒。
　　一如既往地不注意形象。
　　只是她抬眼凝视着街上的人，额畔的碎发在昏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纤薄，垂下头的瞬间，懒散的神色中竟有几分落寞。
　　许赫慢慢朝她走去，舒潋转头，瞧见他。
　　“让我久等啊。”
　　“抱歉，这地有些难找。”
　　舒潋挑着眉，将餐盘往许赫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也来点。
　　许赫给推了回去，摇了摇头。
　　舒潋冲他翻了个白眼，“跟你真不是一路人。”
　　许赫推完盘子的手收拢，“我不饿。”
　　舒潋啃了口肉，轻笑问，“饿了会吃？”
　　“不会。”
　　舒潋抬眼瞧他，又是笑，“长进了。”
　　许赫看着舒潋嘴边上油星子，给她递了张纸。
　　“不用了，现在擦了，一会还会沾上，等我吃完再说。”
　　许赫收回手，擦掉自己指上的油。。
　　“什么事，让你主动找我？”
　　“你周日没上课。”
　　“我哪个周日去上过课？”
　　“老师布置了项目，直接算作期中的成绩。”
　　“行，你把要求发我一份儿。”舒潋埋头，边吃边听。
　　“要组队合作，我和你一组。”
　　“咳咳咳！”舒潋总算抬起了头，“凭什么？”
　　许赫皱着眉，她不情愿，他就乐意了？
　　语气算不上好，“原本是三人一组，人数不够分的，势必会落下两个。”
　　许赫看着她，“我和你一组，是老师安排的。”
　　一经提点，什么都明了了。
　　她没去上过一节课，老师也是够善良了，让个学得好的带带自己，免得自己挂科。
　　她放下手中的肉串，说：“那你任务重了，我可是一节课都没上过，连书没带翻过的。”又笑道：“老师这样的安排很妥帖啊，现在好了，可以拽着别人一起下地狱了。”
　　舒潋悠悠地举起了啤酒罐，“当然，你也没什么好委屈的，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你好好说话。”
　　“我哪儿说的不好了？”
　　许赫知道她成心戏弄，而往后相处的机会增多，不能总让她洋洋自得地戏耍。况且，见什么样的人就得说什么样的话，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懂。
　　许赫斜眼看她，“牡丹花下，是怎么个死法？”
　　舒潋愣住，随后才道，“就说你长进了。”
　　许赫当然不会揪着这茬，很快开始聊考核项目，“时间还算充裕，我会先花一段时间，帮你梳理一下整个知识体系，但不会太久，你自己要努力。”
　　“行。”
　　许赫看桌上七七八八地吃得差不多了，问她，“你什么时候走？”
　　舒潋灌进去了最后一口冰啤酒，把最后一串羊肉啃了个干净，站起来说，“这就走。”
　　夜市人多，两人想快速地穿出来并不容易，推推挤挤一段时间后，终是走到了宽敞的大路。舒潋宽大的薄外套在人群的推搡下，早从肩头的一边滑了下去，露出了黑色的运动背心。
　　许赫提醒，“衣服理好。”
　　舒潋看了一眼，把滑下去的肩袖拽了上来。
　　秋风不紧不慢地在耳畔撩拨着，马路上是来来往往的车辆。
　　舒潋走在稍前面一些，许赫侧头看了看她，正对上她耳廓旁那零星的雁影，在这样一个秋意浓重的夜晚，清冷的姿态十分应景。
　　舒潋倏地回头，问：“咱们团队活动地点在哪？”
　　她凑过去，意味声长地问了一句，“你家还是我家？”
　　许赫正色道，“去谁家都不太方便。在学校图书馆吧，明天下午两点。”
　　“哦。”舒潋答了一声，退了两步，懒懒地拿出手机，塞上耳塞，开始听音乐。
　　许赫也不再看她，往旁边挪了挪，宽裕了两人之间的空隙。
　　秋风从两人的手臂间溜过，月光从空隙中泄露。秋夜，凉悠悠的倒也舒爽。
　　第二天下午，许赫提前十分钟到门口时，舒潋已经在了。捧着杯饮料，低头看手机。
　　“来挺早？”
　　“你也不晚。”
　　两人没多耽搁，直接进了图书馆。
　　许赫早就托人帮忙占好位子了，只是没什么必要，今天馆内很空。
　　“怎么人这么少。”他这两天在忙各种期中评定，没太关注学校有什么活动。
　　“各种社团都扎堆在今天观摩报名。”舒潋回答。
　　许赫了然，又问：“你怎么没去，我耽误你时间？”
　　舒潋坐下，翻着书包，边找东西边答：“没劲，去了干嘛。现在报名的是多，可都是为了社长、副社长位置去的，一旦评不上，那些人也就不乐意去了，社团整个都是荒的。然后那些评上的呢，又忙着在学生会上出头，争着选学生会主席，只要选上，那保研资格也就到手了。”
　　舒潋轻笑，“瞧瞧，一环扣一环的。一步一步往上爬，除了自己，管你是谁。”
　　许赫三下两下地翻书，又回头看她一眼，她倒是神色如常。
　　“你分析得是一点没错，但表述的太过直白。有些话得藏着说，变着说，有些话还不能说。你这样怎么想就怎么讲，不容易交朋友。”
　　“哦？你来了那一套，交到的就是朋友了？”
　　这回许赫低下头，没答上话。
　　“不过也确实有好处，人脉更广些，面子上更好看一些。交情不深但还要维系，有什么麻烦，能互相搭把手。”
　　舒潋继续问：“你怎么没去，你评个社长没压力，选个主席也十拿九稳。不想保研？”
　　许赫考虑了片刻，回答：“学历这种东西要有，因为社会环境的确需要。但没必要在这方面浪费过多的时间，更何况是我们这样的专业。为什么没学历的人也能把生意做成功，把公司推到上市？因为实战经验比理论知识重要的多。同样的三四年里，我积累的东西，不论是人脉还是经验，都更实用些。况且，圣贤书读多了，进入社会，会很不适应，很多东西，书上不教。”
　　“话是这样说，可现在就业压力太大。就算是名牌大学，本科毕业生也一抓一大把。”
　　“车到山前必有路，每个人的情况也不一样。”
　　舒潋点点头，不再探究这个话题，她把书翻开。
　　许赫看了一眼，她的书上有很多批注详解，“没看过书？”
　　舒潋笑，“我不是给你些紧张感么，让你多上心。”
　　许赫也不多话，帮她补充遗落的知识。一个说，一个记，效率还挺高。
　　内容结束后，舒潋伸了个懒腰，问他， “什么时候走？”
　　“你先回吧。”
　　“这可不行。”
　　许赫皱了皱眉，“怎么不行了？”
　　“我没带伞。”
　　停下手上的动作，屏住呼吸仔细地听，雨“嗒嗒嗒”地敲击着窗面，发出一阵细密、急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