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蘼开到花事了》忘川红鲤

23、月照梨花

　　丽花皇宫的【赵小姐】，原名赵月梨，是阿诚手底下带出来的第一个学生。

　　赵月梨此人，因出身梨园世家，对形形色色的人物皆有着强大的塑造力。最先是通过我方徐参谋引荐加入宣传小组的，后来被明楼相中带入我方谍报组织。但，因着明楼身份在我方属于高级别机密，故而教导赵月梨的任务，落到了代号为【青瓷】的阿诚手上。

　　赵月梨是地道的北平女子，身量纤细高挑，容长脸蛋上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目泛着潋滟波光。她的家人包括栖身的戏班子，都在战乱之时化作飞灰。

　　她与阿诚，曾多次联手破获敌方密码本，从未曾失手过。

　　是以，阿诚将此番任务交给了他曾经的【生死搭档】。

　　“好久不见，老师。”赵月梨站在一棵梧桐树下，目光定定望着眼前身穿银灰色西装的男子。“此番一定小心谨慎，我家那位小少爷可不好糊弄。”阿诚叹了口气，随即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给她：“这是明台小组的资料，从军统那儿调来的。”

　　“军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染缸，老师您确定那位出水小白莲似得小少爷受得住？”赵月梨将文件袋还给他，里面的东西却已经塞进了镶满珍珠的手包中。

　　“他自己选的路，受不住也得往前走。”阿诚深吸一口气，道：“倘若他走不下去了，那便唯有一个下场。”

　　言下之意，竟是暗示了明台是枚死棋。

　　“倒是很有那人的风格不是？”赵月梨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似的笑容：“世间万物，包括他自己，都能是执于手中的棋。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呢！”

　　赵月梨与王天风的关系，在军统中并不算得什么秘密。王天风是她姑父，当年北平赵家班的惨祸后，谁都不曾料想到。等待这个羸弱孤女的，并非是仅存亲人温热的怀抱，而是冰冷的训练。

　　赵月梨那位死于难产的小姑姑，名叫赵绥欣。当年红透北平的【满堂红】，竟为了一个破落户小子直挺挺的挨过了班主的脱籍责罚！

　　脱了伶籍的赵绥欣跟随丈夫王成栋回到了湖南老家，彼时她才知晓，对于眼前这个温柔体贴的枕边人，除却那不知真假的名字以外，她一概不知。

　　他不是什么布料生意人，而是个军人。

　　赵绥欣久居湖南，很是想念家人，尤其是当年扒拉着自己裤腿哭闹着不让自己走的小侄女月梨。

　　许是老天自在冥冥之中有了定数一般，怀孕两月的赵绥欣随着丈夫到了灯红酒绿的上海。王成栋收到上级指示，留在大世界舞厅当了拉皮条的经理，暗地里却配合明楼暗度了不少陈仓。

　　赵绥欣就是在上海街头遇上小侄女的，彼时二人已然三年多未见。昔日还不曾有桌子高的小姑娘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

　　北平赵家班来上海演出，最为轰动的一场戏就是赵月梨的那出昆曲《牡丹亭》。

　　赵绥欣当机立断，趁着戏班子空闲功夫邀了小侄女上自己家里小住。

　　赵月梨就是在那时认识的王成栋，那天夜里，王成栋似有预感般提前从舞厅溜了号。回到家中看见一个柳条儿似得小姑娘，手里端着一盘刚上锅的菜。

　　许是不知如何跟小孩儿相处，王成栋尴尬了半晌，还是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揉上小姑娘的脑袋，咧开嘴表达了一个姑父的欢迎。

　　那段时间，其实由于演出骤然增多的缘故。赵月梨也不常与小姑姑相聚，只是后来某一天，听说小姑姑独自一人上街买东西时被某个不长眼力见的小混混调戏了一把。

　　混乱之下，挺着将近七月肚腹的赵绥欣被推倒在地上。送进医院后，脱了力气的赵绥欣还是未能在离开人世前给丈夫留下一点血脉！

　　赶到医院的王成栋只能看见妻子冰冷的尸体，还有旁边尚且穿着戏服，脸上油彩抹得跟个小花猫儿似得赵月梨。

　　王成栋就是在那时起疯的，他的世界，从此无人能进。

　　六年后，面对失去一切亲人的侄女，他甚至没有半点儿温情可言。直接将对方拎到了军校进行高强度地狱式训练，这也就给了她与阿诚再度接触的机会。

　　赵月梨曾经想过，自己很可能是喜欢这个叫阿诚的老师的。奈何，此人一向是个楞木头，明示暗示一概不懂。

　　后来，她又想，兴许只是装不懂而已。有哪个世家公子愿意跟一个家族世代是戏子的女子携手一生呢？即便，这世家公子对折一半，终归也是根纨绔的苗啊！

　　阿诚与自己这长相妖冶的女学生的会面仅仅短短半小时，他得预防身后跟着的探子。临走前，发觉有些异常的阿诚突然一把搂住对方肩膀，两人亲密的走向一间装修暧昧的咖啡馆。

　　再过了半小时，两人身影再次出现在咖啡馆门前。临别时，赵月梨还掂起脚在阿诚脸颊上亲了口。而阿诚也依依不舍的看她的黄包车远去，才转身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