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不与君同》黑蔷薇

22、出发黎国

　　坤宁宫一如往常的冷清，即使是皇后，皇上若不喜欢，也就比那些被打入冷宫的妃子好些。

　　裴诗意从侍女玉儿手里接过一枝雪白晚荷，将亭亭玉立的荷花插在白玉瓶中，微微蹙眉道：“皇上派御林军封锁南门，有这样的事？你听谁说的？”

　　玉儿看着她鬓间的珠钗，颤巍巍轻摇，略思索一阵才道：“娘娘，此事千真万确，是冷将军营下的士兵被人灌醉了不小心透露的，现在宫里都在流传。”

　　玉儿突然噤了声，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裴诗意侧过身，落落大方的笑道：“玉儿，你和本宫相处这么久，也知道本宫眼下的窘境，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本宫早已看淡，毕竟有些事是介意不来的。”

　　玉儿默然，那笑里的无奈，心酸她自然看在眼里，半晌才斟词酌句的道：“他们都说，皇上带着冷将军和大批御林军守在南门，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人？皇上如此兴师动众竟只是为了一个人？”裴诗意看向瓶中晚荷，鲜艳欲滴，花瓣上几滴晨光清露，在嫩黄花蕊中滚动，她声音叹息般：“是谁？”

　　玉儿低了头，心中思绪万千，若被娘娘知道那人就是自己的亲妹妹，定会伤心的，可是现在外面纷纷扬扬的谣言，又能瞒得住多久呢，她紧张的看着裴诗意，呐呐道：“那人是…”

　　“是景王爷。”一道清脆的声音突然插进来。

　　玉儿松了口气，看向门口的来人，浅绿色朝服的女子，她心里一惊，当真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躬身行礼：“奴婢拜见尚宫大人。”

　　还没起身，就听裴诗意惊喜的唤道：“妹妹！”

　　华服女子旋风般踉跄扑向门口的人，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只听到裴诗意激动的声音带着哭腔，一遍遍喃喃唤着：“妹妹，妹妹…”

　　玉儿看着眼前亲人相聚的一幕，也不自觉红了眼眶，自从皇上冷落娘娘以后，娘娘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不过她并不喜欢这个尚宫大人，现在不少人都说，是妹妹夺了姐姐的宠爱，玉儿怨恨的瞪着那绿衣女子，却见她从裴诗意肩上抬起头来，闪着欣喜的光芒的眼中，泪光隐现，她便疑惑了，这样真挚的眼神，不像是作假，难道外头的传言都是假的？

　　她正摸不着头脑，忽闻那人声音沙哑的道：“姐姐，对不起，这么久才来看你。”

　　坤宁宫中，寂静无声，雕梁画栋，层层帷幔下，所有人垂首肃立，恭谨万分。

　　裴宁致挑起一撮黑发，在指尖绕了几转，别在了刚挽的髻上，她看着铜镜中那张秀丽的脸，笑侃道：“姐姐，看我的手艺有没长进？”

　　“你老是盘这些稀奇古怪的发式，让我怎么说你呢？”裴诗意没好气的道。

　　“不是独一无二的，又怎么配的上我国色天香的姐姐呢？”

　　裴诗意眯起了眼，看着镜中身后人含笑的眉眼：“哼，别以为说几句油嘴滑舌的话，我就原谅你这么久不来看我了，还有那个景王爷，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宴会上眉来眼去的，我可都看清了。”

　　裴宁致愣了，她和承祯什么时候眉来眼去了？她手下不停，淡淡道：“哪有怎么回事，就那样呗。”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交代清楚。”她竟然没有否认？这可真是稀奇，裴诗意转身，眯着眼威胁的看她。

　　“他是我的人。”裴宁致神色不变的道，将明显已经石化的人转过身去，勾起最后一缕头发挽在髻上，轻呼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笑得很开心：“好了，看看吧。”

　　“砰！”白玉花瓶落地，碎成一片片，水汩汩的流出。

　　玉儿率先回神，手忙脚乱的拾起碎片中的晚荷，起身就要去找花瓶装上，却正巧撞上裴宁致笑盈盈的眼，只见她食指放在唇间，然后朝她摇了摇头，玉儿一咬唇，慌忙点点头就朝殿外跑去，她自然知道她指的什么，哼，不用她说，这种不实的传言只会让娘娘伤心，她才不会说呢，不过，尚宫大人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种惊世骇俗的话呢，真不知道那个景王爷喜欢她哪点。

　　裴诗意哪儿有心思看什么头发，紧紧攥着她的手，一双眼瞪得老大：“妹妹，你可是说真的？”

　　“别管那些，喜欢这次的发式吗？妃子们盘的发髻都死气沉沉的，看的久难免生厌，你要喜欢，我可以让你身边人学了，以后我不在就让他们给你做。”仿佛没有看见裴诗意着急的神色，她转开话题道。

　　“你们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我看刚才的小宫女就挺聪明的，就让她学好了。”

　　“妹妹～”满是幽怨的声音。

　　眼看着蒙混不过去了，裴宁致笑着朝她眨眨眼，状似无奈的道：“你想听什么，我知无不言好不好？”

　　御花园的宜兰亭，四周风景秀丽，此时坐了色彩斑斓的一众妃嫔，热闹无比，这样的聚会，在宫中虽不少见，可连裴宁致都坐在其中，便有些不寻常，原来这是瑾玥公主所一手策划的品花会，所邀之人俱是有品阶的妃子，只有裴宁致除外。

　　裴宁致看着亭里的妃子大都感到眼生，他们谈论的话题从皇上最近的喜好，到后来不知谁引起的以皇上，太后的赏赐暗地里互相比拼，娇言软语中，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瑾玥公主则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懒洋洋的靠在软垫上，也不出声阻止。

　　裴宁致本就坐在一个角落，此刻落得清闲，看着亭外那大片花海，繁荣锦绣，在阳光下开的愈发娇艳。

　　忽然一个娇嫩的女声，调笑道：“这不是我们宫里最近的大红人尚宫嘛？哎呀，怎么坐在角落里，也不出个声，好像我们不待见你似的。”

　　听出声音中明显语气不善，她转过头来，认出是近来正蒙圣宠的如嫔，淡淡勾起抹笑，讽刺道：“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品花会吧，这儿视角好，方便赏花罢了，娘娘多虑了。”

　　如嫔一愣，见她一个小小女官仗着有皇上撑腰，竟公然顶撞她，只觉怒火在胸口憋得汹涌起来，看着面前那张笑脸，恨不得撕烂了解气，心里想着，就上前了一步，正在这时，却听得公主淡淡的道：“最近宫里乱七八糟的谣言传的凶，都是些不安好心的人所为，目的正是想扰乱宫中人心，如嫔你在宫里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也听信谣言，这般不辨是非。”

　　如嫔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心里惊讶公主竟明摆着站在妖女那边，遂止了步子，静观其变。

　　裴宁致冲公主感激的一笑，起身福了福，正色道：“我知道各位娘娘对我有些误会，恐怕不是我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只是宁致尽了自己的本分，问心无愧，我也相信各位娘娘不会因为某些毫无实据的流言，便定了宁致的罪，散发谣言者妄想破坏宫里的和谐，若信以为真了，那才真是愚蠢。”

　　闻言众嫔妃脸色大变，但终究碍着公主的面子，纵然有天大的火气，也生生憋了回去，只得摆出张张和气的笑脸来。

　　“好了，这事以后就都不用提了，没必要因为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坏了姐妹间的情谊。”公主笑语清越的道。

　　“姐妹”二字听得裴宁致一阵恶寒，渐渐明白了公主办这品花会的心思，定是受了那人的指示，难怪一向不与后妃交好的公主会突然在宫里搞聚会。

　　想明白后她更是坐不住了，找了个理由就在嫔妃们复杂各异的目光中，溜了出来，走出宜兰亭，刚拐了个弯，就看见明喜在那候着。

　　一见她露面，便小跑着过来，恭谨的道：“皇上在御书房，让大人花会结束就过去。”

　　一路回廊曲折，她看着碧绿幽深的湖水，想起那晚御林军中李珞幽寒的眼神，临走时意味深长的话。

　　“宁儿，无论飞多远，不要忘了，是谁赋予你的翅膀。”

　　“尚宫大人，奴才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明喜突然打破沉默，欲言又止的道。

　　“明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从一开始，奴才就知道，大人在皇上心里是特殊的。”

　　裴宁致心里一惊，忍不住急声道：“公公！”

　　明喜叹口气道：“皇上对大人的好，瞎子都看得出来，也就大人不稀罕，我知道大人许是想着皇后娘娘，不能坦然接受皇上的恩宠，可皇上有他的苦衷，他能为您做到这些，已是极不容易了，大人，奴才说句真心话，就是为了皇后和您自己，您也不该如此无视皇上的恩典，在这宫里，有哪个少了皇上的恩典，能过的舒心呢？”

　　“那天大人出宫后，久久未归，后来又得知是与一男子一同离开的酒楼，皇上担心您的安危，不但派了御林军在京城查找，还亲自领军守着南门，希望能第一时间知道您的下落，后来您和景王爷一道出现，皇上难免不高兴，也就说了些气头上的话，大人不哄着皇上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把皇上气走呢？”

　　“那是不是就应该舍去自己的意志，像个木偶一般，任他摆弄？”她轻声冷嘲道。

　　明喜看裴宁致起了怒气，连忙低声道：“奴才说了不中听的话，大人别往心里去，主子间的事本就轮不到奴才去管，可奴才看皇上为了大人费尽心思，大人却不记挂着皇上的好，一时忍不住，说了不该说的。”

　　裴宁致本就不欲和他多做纠缠，展颜轻声道：“明公公，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有些事，我若做得到早就做了，今天这番话我就当没有听见过，以后姐姐在宫里，还要蒙你照顾了。”

　　明喜一叠声应道：“不敢不敢，那本就是奴才分内之事。”

　　走近御书房，门口的太监就行礼道：“大人请进。”

　　推门进去，就见地上跪着各部尚书，侍郎，让她惊讶的是，冷无回竟然也在其中。

　　她正疑惑着，忽听得李珞的声音淡淡道：“如今黎国送来联姻书，你们怎么看？”

　　听声音她就知道李珞正压抑着怒火，她不动声色，默默找个角落位置站着。

　　“臣以为，黎国此时以联姻求和，其心叵测，他们知道一旦颐州铁矿归了我国，两国兵力便有了悬殊，黎国如今先发制人，表面联姻，实则为备战拖延时间，我们断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兵部尚书李成光率先出列奏道。

　　礼部尚书沉吟片刻，也上前奏道：“李大人所言极是，再则他们联姻书上写明，要求我国派人前往黎国境内迎接公主，这样的大礼，就是迎为皇后也不多见，他们分明没有诚意，若答应了，难免有失我国的颜面。”

　　“话说的不错，可是现在却不是我们和黎国撕破脸的时候。”李珞咬牙，怒极反笑，“这场联姻，应下来又何妨。”

　　此言一出，众臣们面面相觑，各自低头沉思中，李珞已然起身，决然道：“就这样罢，多言无益，至于出使黎国的人选。”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众臣，“不知哪位爱卿愿前往黎国啊。”

　　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敢轻易开口，这使臣一职，若放在别处倒是个好差事，可眼下黎国意图不明，此行指不定有什么蹊跷，哪儿敢以身犯险。

　　“微臣。”“微臣。”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林书与冷无回对看一眼，同时出声道：“愿任使臣一职。”

　　李珞长眉一挑，笑了起来，醇厚清朗的笑声，在御书房里响起：“好，朕便命你们二人带领迎亲队伍，出使黎国，有你们二人，朕也放心些。”

　　“皇上！”顾相急急出声。

　　“怎么？”李珞厉厉望去，“丞相有何意见？”

　　顾澈不急不缓的道：“历来迎亲队伍须得有位随行女官，便于照顾公主的衣食住行，如今使臣一职已定，不知这随行女官作何人选？”

　　李珞眉梢微动，沉吟片刻，声音低沉的道：“此次前去黎国，不容有失，女官人选，稍后再细细商议。”

　　“微臣愿往。”清亮的声音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人好奇的看向出言者。

　　裴宁致神情淡然，慢步走出，清声道：“臣愿为使，为皇上迎回公主。”

　　“不可！”冷无回上前一步，急急开口。

　　李珞看眼裴宁致，缓缓出声：“冷将军何出此言？”

　　冷无回面色肃然，深邃的眼中流溢恳切之色：“此行凶险异常，臣认为随行女官一职可免去。”

　　“冷将军真是说笑了，凉国历来的传统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打破的，将军素来无往不胜，何以此次如此妄自菲薄，连一小小女官都不能护下。”

　　冷无回偏过头，看着说话的中书令萧逸，对方向他微微颔首，生疏有礼，仿佛方才出言挑衅的另有他人。

　　“那，列位爱卿的意思呢？”李珞目光掠过裴宁致坚定的神情，眸光微黯。

　　“老臣看，尚宫是唯一的御前女官，由她出使，再好不过。”顾相扬扬小短眉，慢悠悠的道。

　　很快殿中便响起声声附和，一时间，裴宁致俨然成了出使黎国的最佳人选。

　　李珞凉凉扫视众臣，刚才群情激昂的大臣们便陡地没了声响，惴惴不安的低着头，御书房里静得可怕。

　　“你当真愿意去黎国？”李珞直直望着她，声音微沉。

　　“是，臣愿尽微薄之力。”她目光灼灼，言辞恳切，让人不忍拒绝。

　　李珞仰头，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习惯性的敲起手指，轻轻的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去吧。”

　　“朕赐尚宫宝辇一辆，御林军一万人护驾，你们此行切忌逞强，一旦他们有了违约之举，我国便有正当出兵的理由，朕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抽气声四起，群臣暗暗惊叹，仅是一个迎亲队伍，何须如此阵仗，众人心头诧异，却终究不敢当面质问皇帝。

　　御书房里，群臣散去，裴宁致走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李珞面前，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探究的看她。

　　“宁儿，你到底要朕退至何种地步。”

　　她仰头，迎上他灼灼的视线，神情淡然如昔，只多了几分认真专注，清润的声音誓言般坚定：“我会回来的，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

　　神说，你守护之人，双十之年，会遭遇一次大劫，能不能安然度过，就看他的造化了，希望你的存在，能为他添多几分生机吧。

　　她定会助他，不为了她曾经十八年坚定守护的信念，只为了这个青梅竹马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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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道歉，这么久没更，让你们久等了
我这段时间写文没什么感觉，明明有主线，有灵感，坐在电脑面前就是打不出一个字，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