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有樛木》无良夫

10、寤寐思服

　　第一个找她的，是肈峥的母亲，那个保养得体，对郑一语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的中年妇女。
　　也是从这件事，赵缪发现了她另一个优点，就是坚持不懈。
　　她，或者说她的助手，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约她见面，在她锲而不舍的拒绝之下，甚至有越挫越勇之势。

　　然后来找她的，就是她自己的妈妈。
　　所以准确地来说，她第一个见得是赵芝。

　　书店虽然基本上都是赵芝装饰的，但根据实际，赵缪进行了一些改动，书舍和住宿的地方之间的墙被打掉了，用两大扇可以移动的书架遮挡，划分出一个多余的空间放置了两个软沙发和一个小桌子，正对着窗子，倒也风雅。
　　书舍的另一端，换成了圆形多层书架，又多出的空间一边划了一个简单的洗漱室，另一边是茶水间，饮水机，咖啡机，该有的应有尽有。
　　赵芝在书舍里转了一圈，发现赵缪做的真是不错。她赞叹着在一个软沙发上坐下，端起赵缪给她沏的咖啡尝了一口，“这么多年我忙于工作，竟是没发现我的缪缪已经如此优秀了。”
　　赵缪对她笑了笑，端着咖啡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赵芝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已经优秀到跟妈妈耍心思了吗？你想调查肈峥却不直接开口跟我说，而是给我打电话以让我回去给你补过生日为由让我自己遇到他。他给你做的早饭，洗的床单，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有多宠你，可在我问你他能不能娶你的时候，你却说他是别人的未婚夫，你了解我，就像我了解你一样，你知道我不会质疑你的选择，所以我一定会去查他，而不管我查出的东西是好的还是不好的，我都会跟你说，你达到了你的目的。”

　　“是，但是我敢这么做，也是因为我知道您很爱我。”
　　是第一个这么爱我的人。

　　“好吧，”赵芝无奈的笑，“真是败给你了，给你说说我查到的东西。这个肈峥，好像你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
　　“初中？”赵缪皱了皱眉，
　　“对，你还记得初一的时候你偶然看到了你们校长和教你的老师的奸情，后来他们的事暴露了，你们老师以为是你说出去的，处处针对你，我就帮你转了学，”
　　“好像有这回事，”
　　“那个偷情的校长，就是肈峥的父亲。事情发生后，他母亲和他父亲就离了婚，他母亲也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离婚之后越来越偏执，甚至想操控他儿子的整个人生，从去年六月份开始，她把他儿子囚禁在了一个密闭的房间里，除了和她认定的儿媳妇接触，连他工作都出不去。”

　　“囚…禁…”赵缪喃喃重复，心里说不出的苦涩。
　　尽管知道他不联系自己肯定有原因，但是知道真相她还是心里一疼，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囚禁，还被强迫着和别人结婚。
　　而自己还以这个为借口把他赶走了。
　　是不是，不可饶恕。

　　“期间陪他未婚妻去过几次医院，其他都处在那种状态。昨天订婚宴，大概是她妈妈达成了心愿，放松了对他的看管。还有，她妈妈可能对你有意见，因为她把她失败的婚姻，她一生的污点归咎于你。”
　　“因为是我把他们偷情的事说出去的？”
　　“是。”

　　赵芝没有再说下去，给她足够的思考空间。
　　“是因为他和我在一起被他妈妈发现了，才会被囚禁吗？”
　　“缪缪，你不能怪自己，坏的是他妈妈，”
　　赵缪深吸了口气，“妈妈，咱们家是不是资助过一座寺庙，”
　　“是，你想做什么？”赵芝不解，
　　“麻烦你跟住持说一声，过几天会送过去一个女人，麻烦他关她几天，还有，妈妈，你能不能给我找一批人手，”
　　赵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好，”说完她也是一笑，“真没想到我女儿原来还是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对了，我把你初中那个老师送去精神病院那件事不会也有你的参与吧，”
　　她本来只是说句玩笑话，没想到赵缪却没有反驳，她惊的说不出话来，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缪缪，那个时候你才十二岁，”

　　赵缪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冷漠，“她那样的人，随意辱骂学生，仗着校长是情夫就无法无天，一做不到传道受业解惑，二做不到育人明志，哪里配做一个老师。”

　　“所以她是自己疯的，还是你逼的？”
　　“我只是给她看了看那个校长的其他情妇，她就崩溃了，”赵缪喝了口咖啡，“是她自己把那份奸情看的太重，跌落的时候才会如此痛苦不堪。”
　　她顿了下，不敢看赵芝，“妈妈，你会怕我吗？”

　　赵芝噗嗤一笑，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什么傻话，你可是妈妈唯一的女儿，而且你会对妈妈做不好的事吗？”
　　“当然不会，”赵缪摇头，
　　“那我为什么要怕你，”
　　赵缪倾身抱住她，“妈妈，谢谢你。”赵芝笑了下，回抱住她，“生日快乐我的女儿。”
　　“嗯。”

　　赵芝走后，赵缪一个人坐在那看着窗外发呆，桌上放着一盒烟。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天空突然打了个惊雷，乌云渐渐聚拢过来，淅淅沥沥的小雨立刻就飘了起来。
　　春天的雨下不久。
　　明天还会是个好天。

　　过了两天，肈峥的妈妈终于等不了了，亲自来书店找赵缪。
　　就坐在赵芝坐过的地方。
　　赵缪连一杯水都没有给她，表情也是自始至终都很冷漠。
　　“我是谷岚。”
　　“我知道，肈峥的母亲。”
　　谷岚很满意的点点头，“我来找你，有两件事，第一，肈峥现在在哪？自从订婚那天跟你跑了以后我就没见过他，”
　　赵缪一声嗤笑，“自己的儿子跑我这来找？”
　　“那还不是因为你把他的魂勾跑了，我儿子本来美好的生活都被你搞砸了，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第二件事，你离他远一点。”似是被她的态度惹恼了，谷岚的语气也严厉起来。

　　“什么美好的人生？”赵缪手指轻敲了敲桌面，目光中无不带着讽刺，“和郑一语结婚，放弃自己的游戏公司，接你的班？”
　　“没错，”谷岚说道，“我会给他铺好这一生的路。”
　　“他需要你帮他铺路吗？”
　　“不需要也得要，他自己走的路都是弯路，他那什么游戏公司，根本没有利润可言，还有他喜欢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不是好人？”赵缪觉得好笑，“那你说说我哪不好？”
　　“小小年纪就会嚼舌根，长大了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气极反笑，赵缪将一张照片放到她面前，“看清楚了吗，墙后面那个人，当时发现你丈夫奸情的不止我一个人，而这个躲在墙后没被发现的小女孩，我怎么看着这么像郑一语，嗯？我可以很清楚的跟你说，我没有像别人说过那件事，那你说，除了我，还会有谁说？”

　　谷岚看都不看，语气十分坚定“不可能，一语是个好姑娘，”
　　“呵，好姑娘，行，就算她是好姑娘，就算是我说的，我不说你丈夫就不会出轨了吗？你可能不知道你丈夫总共在外面包养了多少个情妇吧？你也不过是个懦弱的人，只会把自己的失败加在别人身上。”
　　“放肆，我从来都没有失败过。”谷岚一拍桌，双眼瞪着她。

　　执迷不悟。

　　多说无益，赵缪冲门口招了招手，一群高大威武的男人便闯了进来，站在了谷岚的两侧。谷岚也是一慌，“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赵缪点了根烟，“你的司机已经回去了，我跟他说，你觉得自己最近太累，打算和我一起去旅个游，公司的事先交给肈峥处理。”
　　“不可能的，”她强自镇定，“我的司机不会相信你这鬼话的，我怎么可能和你去旅游，”

　　“是不可能，”赵缪笑了下，“拿枪指着你你会相信吗？我也不是想做什么坏事，只是送你去寺庙里清修一阵子。”她抽了口烟，眼光淡淡的看向别处，“你不是喜欢铺路吗？也感受一下我给你铺的这条路顺不顺你的心吧。”

　　谷岚冷哼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是什么好人，我也告诉你，只要有我在，肈峥就不可能娶你，郑一语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你们不可能结婚吗？”

　　“是吗，”听了这话，赵缪突然一脚踹翻了桌子，刚刚还在装腔作势的女人瞬间用双臂抱住了自己的头，“我给你一个机会告诉我郑一语是怎么怀上他孩子的，”她接过为首的男人手里的电击棒，“其实我觉得电一下应该挺爽的，”

　　“你，”谷岚还要说她，和她冷漠的眼神对上，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在开玩笑，“我给他下了药。”

　　话音刚落，赵缪就掐住了她的脖子，“谷女士，囚禁自己的儿子，还给他下药，就因为他没有按你的意愿做事？你还是个人吗？你说你不失败，我看你哪哪都是失败的，你知道肈峥过得有多痛苦吗？我每见他一次，他都会憔悴一分，”
　　“那…也是…因为…你”
　　谷岚挣扎不得，说话已经连不上了，脸色也憋的青紫，赵缪突然松了手，“送去庙里吧，”

　　两个人架着谷岚就进了面包车。
　　不一会儿，书店又恢复了宁静。

　　赵缪又拿出一盒烟，不知道，肈峥会不会怪她。
　　应该会吧，他一直过着那样的生活，却没有反抗，他应是很爱他母亲。
　　还是早点睡吧，明天郑一语肯定会来。

　　赵缪有的时候宁愿她猜的不要那么准。
　　郑一语的肚子已经显怀了。
　　出于人格道义，她灭了烟。“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
　　“肈峥在哪？”
　　“我不知道。”赵缪摇摇头，
　　郑一语指指肚子，“我怀了他的孩子，”
　　“所以呢？”
　　“你能不能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离开他，把他还给我。”
　　“不能，你怀孩子的时候都没有问过他愿不愿意，凭什么生了孩子就一定要他愿意。”
　　“可是这可能是另一个你啊，”郑一语哪里抵得上赵缪这个心里住了一个糙汉子的人的心理素质，此刻已经是泪眼朦胧了，
　　“不，”赵缪眼中带着鄙夷，“你也配和我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