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独立云端》风浅析

73、别无选择

　　颜诺依指向一个数字，“三十六。”

　　赤霞溢出，弥漫在光门周围，让那儿迷蒙一片。隐约间，光门中出现一道人影。他一袭黑衣，如秋霜般清冷，身处无尽火焰中。万火焚苍穹，炽热的温度毁灭天下万物，却伤不到他半分。

　　熊熊烈火中，那抹黑影淡然而立，如天边之云，缥缈不可捉摸，清冷淡漠，遥若星辰。他的目光扫来，如一片月华，幽雅静谧。在这一瞬间，烈火仿佛失去了温度。

　　一股吸引力涌来，颜诺依的身体凌空，又飞快地缩小，变得一寸多高，没入编号为三十六的光门内。

　　火焰腾腾，自颜诺依一进入，火舌便缠绕而上，将她淹没。她很快晕过去，没有了意识。

　　这是哪里？她揉了揉额角，头有点昏沉，心中盈满悲伤之情，蚀骨灼心般的疼痛，让她呼吸困难，几欲昏厥过去。在她怀中，有一张染血的狐狸兽皮。

　　“诺依，留下来吧，玄月需要你！”在后边，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天空很暗，黑沉沉的，随时会有一场大雨。

　　颜诺依目光一厉，恨意充斥着双眼。她想起来了，封启泽背叛了她，害死了瞳瞳，又以她女儿玄月来要挟她。

　　一切，都只是为了她身上的一个秘密。

　　那个秘密，是战胜天外异族的关键所在，她如何能透露出去？

　　可恶、可恨！相识十三年，成亲十年，朝夕相处之下，对他的狼子野心，她竟毫无察觉

　　可如今不是纠缠此事之时！她身处霞光之中，急速地远去，这一条逃生路，是瞳瞳以命换取的，怎能辜负它？

　　但她若不停下，玄月必有生命危险，哪怕她选择自尽，也没有用。只要封启泽没有如愿，必会恼怒得杀掉玄月。明明事情没有发生，却不知何故，她确信会有此结果。

　　说白了，两个选择，要么守住那个秘密，要么看着玄月死去。

　　这时，封启泽启唇，犹如魔咒：“诺依，回来吧，玄月很需要你。难道，你想看着她死么？”

　　要眼睁睁地看着玄月死吗？

　　颜诺依心神一震，这一个“死”字，令她难以承受。但那个秘密，至关重要啊，影响太大了。如果可以，她宁愿代玄月一死，以保住那个秘密。可惜，她只能在玄月与那个秘密间做选择。

　　封启泽又柔声道：“只要你将秘密告诉我，我保证，绝不伤你与玄月。人生苦短，当为己而活，何须管他死后洪水滔天？你便是为苍生而舍命，苍生又有谁肯挺身救你女儿？”

　　颜诺依死死咬着唇，一个字也不说，双目布满血丝，狠狠地盯着他。

　　眼看着颜诺依即将逃脱，封启泽脸色冰冷，一手提着玄月，一手按在她的头顶上，冷笑道：“我的耐心有限。只要你说出秘密，我一定善待你与玄月。”

　　颜诺依瘫软下来，心底悲哀而愤怒，却无能为力。她握紧拳头，浑身发着颤，仍是一个字也未说。

　　——师尊放心，这个秘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泄露出去。

　　——哪怕是死！

　　死也不会说的，死也不能说的！

　　她答应过师尊啊，承诺过绝不透露，岂能因救女儿，而毁誓弃天下于不顾？

　　颜诺依泪流满面，身上的杀意盛烈，始终不曾开口，不曾说一个字。转瞬，她闭上眼，不忍看下去。

　　大概这一生，她都要带着对玄月的愧疚活下去，哪怕最终报了仇，也无法弥补，可是她别无选择。

　　总不能用全天下人的命，换自己女儿一条活路！

　　封启泽大笑，脸色十分冷酷，声音中满是杀意：“玄月，你母亲舍得你，你可不能怪我。”

　　“我会杀了你，用最残忍的方式！”颜诺依冷声道，猛地睁开眼，双目赤红，心中的恨与怒到了极致。

　　忽然之间，漫天烈火从天而降，如一条瀑布飞流直下，淹没了颜诺依。

　　幻境消失。颜诺依清醒过来，望着火焰中的人影，脸色有些呆滞。

　　但在下一刻，她心中无比庆幸，幸好这是幻境！玄月还活着。

　　颜诺依站起身，脸色平静无波，心中却几乎被愧疚淹没。因她明白，不管是真是假，她的选择都不会变。

　　在那个秘密面前，她终会舍弃玄月，甚至包括，任何人。

　　当初一诺，至死不毁。

　　她，别无选择。

　　“我以为，你会选自己的女儿。”那抹黑影轻语，语气很温和。

　　而后，他又道：“你太执着了，当初，我们不该选你的。那个秘密，我们本不该交给你，可除了你，我们别无选择，没有可信之人。”

　　颜诺依望去，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几度徘徊不决后，才轻轻地问道：“如果我说出了秘密……您会判我死吗？”

　　“不会，仍判你通过。”黑衣人微微一笑，温和地说：“你也无选择。”

　　“不！”颜诺依高声道，抿了抿唇，放低了声音：“我可以不说出。”就如在幻境里，她任玄月死去，后再替她报仇。

　　黑衣人低语：“如果你说出了秘密，可会竭力弥补？”

　　“但说出秘密，也许会造成不可挽回的错。”颜诺依又道。世态千变万化，有太多变故，非人力所能控制。倘若在将来，她杀不完所有知情者呢？

　　火焰熊熊燃烧，如同一朵盛放的花。丝丝缕缕的白雾袅袅而起，似是在袅娜而舞的丽人。在火焰的中心，站着两个人，一黑一白。

　　黑衣人笑了，温和地说：“这只是也许，未成事实。”

　　颜诺依默默思量，唇边泛起一丝笑意，语气中略有俏皮之味：“您果然很仁慈！”

　　远古诸神之中，唯神农最仁慈。

　　像是知晓她的想法般，黑衣人解释道：“你误会了。如果你泄密于敌方，的确是过错，但罪不至死。舍小家而全大家，是种高尚品质，而非基本道德。”

　　颜诺依沉吟道：“对于神的要求，我以为会十分高。”浩羲说过，试炼阵是为培育出护佑天下的神。作为一名神，自是不能为私情弃苍生。

　　“你认为神是什么？”黑衣人温和道：“伟大，没有私心，代表着牺牲？你不要忘记，神的本质终究是人，既然是人，便有七情六欲，因而，这世上没有真正的神，只有无限趋向于神的人。”

　　颜诺依有点懵，呆了半晌，又听他轻声问道：“你为何护佑苍生？”

　　“人有多大能力，便该承受多大责任。”她低声回答。这一直是她的信念，也是她曾经努力修行的理由。

　　“不，这只是一句虚言。”黑衣人否决，反问道：“妖魔也有能力，怎不见他护佑苍生？护佑苍生，只因你心中有爱，对亲友的小爱，对陌生人的同情，对人世间真情的向往。”

　　颜诺依又是一呆。这种说法，与她以往的观点不同。

　　黑衣人又道：“正因有这份小爱，你才会舍命保护你的亲友，才会因同情而救陌生人，才会守护这个世界。从某种意义而言，没有这份小爱，也无法延展出对苍生的大爱。”

　　心中有大爱，必有小爱；心中有小爱，不一定会有大爱。舍小爱全大爱，受苍生敬拜；为小爱弃大爱，也非罪不容诛。

　　黑衣人微笑着劝道：“这只是一个幻境。倘若你不愿它成真，那就强大起来，强到足以守小家护苍生。”

　　颜诺依怔怔出神，心头却是一松。她的双眼璀璨，犹似被阳光照耀的海面，波光粼粼，潋滟生辉。她一揖到地，“谢赐教！”

　　赤霞弥漫在她的身上，给她染上一层妖艳的霞辉。灵力灌顶，是完成历练后的馈赠。

　　在上个世界，她明悟己道，成了一名问道境界的修士，经过这一次的灵力灌顶，她的境界稳定下来，并隐隐触摸到了下个境界——明镜。

　　“我出去了。”颜诺依握了握手。每个世界结束后，都有九天休息时间，在上一次，她应允了烈青诗，会与清羽订婚，这次出去，便是去赴约。

　　浩羲微笑道：“我提前恭喜你。”

　　在仙域中，天帝城极尽奢华，被一座又一座大岳环绕。每一座大岳，都像一条龙脉，气势巍峨雄伟，滋养着这座巨城。琼楼玉宇遍地，仙府神殿比邻，处处风景佳，地地蕴仙意。

　　颜诺依身在城中，并没有直接进入紫府，而是如一个苦行僧一般，一边体悟心中的道，一边逛着这座巨城。

　　红尘行走，体会人间百态，也利于悟道。

　　紫府仙阙很模糊，坐落在一汪碧海上，像是被云雾环绕，看不真切。

　　大门口，有两座巨大的石狮，虽是石头做的，但给人以压迫感，尤其是它的双目，仿似游动着神芒，充满威严。

　　忽而一阵风吹来，吹散了仙阙内部的白雾，令人能窥探到其内一角，

　　这是一块巨大的神土，悬浮海面上，上面建有无数座宫殿，霞光一缕缕，瑞彩一道道。

　　神土上甚至还有青山、河流、瀑布。祥禽瑞兽穿梭其间，洒落各色光羽。山崖上，神药摇曳着，圣挥普照整座青山，灵气氤氲，瑞光冲天，白霭飘忽来去，宛若仙界。

　　颜诺依身形一动，脸上的伪装消失，重新化作了伊姝的模样，凌空飞起，翩翩然似要举霞飞升。

　　她正欲飞跃过碧海，却见一道流光飞来，那是个纸团。她摊开一看，只见上面有一句话：来沉香阁仙品五号房。

　　颜诺依略感诧异。在仙域，除了八大神将之外，她应该没有熟人，怎会有人邀她一叙？但她也不曾惧怕，心神一动，化作了另一个模样，向行人询问后，便向目的地飞过去。

　　不过五里地，颜诺依转过几个拐角，横穿过一条大道，正对面，便是沉香阁。能在天帝城占一席之地的，背景绝对不小。

　　沉香阁以沉香木搭建，布局精致清雅，客人身在其中，似是远离了红尘。

　　她刚迈进沉香阁，就有两名侍女修士过来，为她引路，将她带到一间雅房。门半掩着，颜诺依推门进去，在她身后，两名侍女关上门。

　　“玄月？”颜诺依一怔。

　　窗口，静立着一名少女，一身黑裙，青丝如绸缎般，随意地披散在背后，身躯如山峦起伏，身姿修长玉立，仅一个背影，就给人风姿绝世的感觉。

　　颜诺依心中微酸，不由得回想起那个幻境，为了守住秘密，她放弃了玄月，身为母亲，放弃了自己的女儿。

　　对于玄月，她是有愧疚的。

　　玄月回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白地问：“你真的决定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