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惟愿大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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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姝来了!
仙域各处，几道目光扫来，汇聚在紫府，汇聚在颜诺依的身上。仅一瞬，有几人身形一动，出现在这片青草地上。
此地有六名神将。八大神将中，只有烈青诗与烈川英两兄妹不在。
在一座山峰上，烈青诗背负双手，青丝柔顺光滑，似绸缎般，翠绿色长裙随风轻摆，云雾缭绕，有些朦胧。
烈川英漫步上山，难得一副正经脸色，轻声道：“青诗，伊姝出现了。我们几人心照不宣，打算成全清羽。”
“如何成全？”烈青诗沉默了很久，才问出这样一句话。
“成婚!”烈川英说出这两个字，侧头望着自己的妹妹，目光中带着一丝怜惜，又道：“虽不知清羽是生是死，但我们决定先帮他把人定下。”
山风吹拂，云雾涌动，越发朦胧，山下桃花栖满枝，几只鸟儿在鸣叫，祥和自然。
烈青诗垂下目光，脸上有几分落寞，黯然神伤，良久后才颔首，轻轻道：“我知道了，就照你们说的做，成婚罢。”
“你也该放下清羽了。”烈川英叹息，身形渐渐虚幻，离开了这里。
烈青诗怔怔不语。
当年，在她被叔伯逼婚，处于人生最绝望的时候，那白马少年策马而来，闯入她的视线，风采绝世，超尘脱俗，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那一场救赎，改变了她整个人生。
争夺仙域，建立紫府，同生共死，生死相扶，她是他的第一神将，也只是第一神将。
几个月前，她借故修炼之事，向他隐晦提及了心事，以他那样聪慧的人，自然明白她是在向他表明心意。
犹记得，那时的他，静静望了她很久，才微笑着开口，声音一如往昔平静温和：“青诗，我不想害你。你的绝情道，若有我参与，必定断了。”
是啊，她也明白，今生若能与他相守，她又岂会出情，再修绝情一道？
在那一刻，她心有哀怨，怪他表面太过温情，让她动了心，而内心太过冷情，坚定拒绝了她。
可她仍不愿放下，千年以来，他身边并无其余女子，仅有她一人。但他不爱她，因而不愿去毁了她。
她曾想过，就这样下去也行，两个人相知相伴，不必结成连理，这也算一种另类的相守。
直到一月前，他闯入另一个女子的天劫下，尽全力去救她，以命赌她的情，被花雨环绕，缓缓落下，断绝了生机。
那样一副画面，定格在她的心中，每回一想起，便有蚀骨灼心般的疼痛。
她曾以为冷情的人，原来真正爱上了，竟如此热情似烈焰，像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
而就在刚刚，她兄长过来，亲口告诉她，要成全他，她怎么拒绝，怎可拒绝？
她深深地爱着他。当日在天劫下，哪怕他要以命赌情，她也仍愿为他抛弃性命救他的恋人，怎能狠心不成全他？
烈青诗闭上眼，轻轻地笑了声，泪水划过她的脸。风吹过山上树叶，推起湖中层层碧浪，传来浅浅声响。
晶莹的泪水滴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万般光彩。她伸出手，接住自己的眼泪，紧紧地握住，手心湿漉一片。
他要成婚了……
“世人证道破入王境，必葬下一物，以示脱离过去。人或葬执念，或葬信念，或葬凡心，”她开口，声音切金断玉般，字字句句铿锵作响，像是剑鸣声：“但我烈青诗，今日葬下，我，对萧清羽全部的爱，斩断对他所有的情!”
“自此之后，我的心中，再无对他的情愫，明净无暇。”她的目光微颤，泪水染湿了脸颊，如在悲泣，整个人却散发着神圣光霞，煌煌不可逼视，“红尘缘断，此生惟愿大道!”
话语落毕，她的身上冲出一片青光。那是一只青色的凤凰，双翅若垂天之云，遮天蔽日，挤满了天空。
青凰冲下来，将她整个人包裹进去，伏在地上，形状似一座坟墓。
凤凰鸣动九霄，发出的音波令天地摇颤，大地万灵惶惶然，如同一柄利剑斩下，光霞浩荡三千里，气象惊人。
——我烈青诗，今日葬下，我，对萧清羽全部的爱，斩断对他所有的情。
——红尘缘断，此生惟愿大道。
绚丽的青霞中，隐约可见那道身影，风华绝代，清丽出尘，说不出的圣洁。她望着远空，身上绽放着万缕霞光，晶莹的泪水滴落，成为一道永恒的风景。
漫天光羽洒落，一朵朵神莲于虚空中绽放，日月星辰环绕在她的周围。她的背后，出现一尊神女法相，屹立于天地间，尽显舍我其谁的霸气。
天降异象，十日横空，光辉灿烂，炫人眼目，缥缈而圣洁的大道之音响彻苍穹，震撼了整个仙域。
所有人抬头，注视着天上的神女法相，脸上有激动、羡慕之色，更有甚者，一步一叩首，表达自己的朝圣之意。
烈青诗脸上的清泪消失了，再无一丝悲色，面庞光洁无暇，气质很清冷，如同谪仙子，似广寒圣女。
云雾缭绕，美如画。她静静地立在山峰上，身段修长纤细，翠绿色长裙随风轻摆，冰肌玉骨，真正的风华绝代。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还有泪渍。
最后一滴眼泪。她沉默了很久，目光有点复杂，似伤感，似不舍，轻轻地道：“既已决定放下，便斩净罢。”
手心光华一闪，泪渍干了，再无痕迹。
在远处一棵树树巅上，烈川英满面笑容，轻轻地松了口气，感叹道：“终于决定放下了，如果能保持这种状态，不再受情爱所扰，坚定绝情一道，假以时日必能成王。”
如果清羽能活过来，那时，仙域或许会出现两位王!
青草地上，双方久久不语。刚才那一番动静，在场几人皆有所感，伊景佑六人喜不自胜，全都望向一个方位。
颜诺依惊讶。有过经历的她，自然清楚，这是证道情景，表示触摸到了王境，有了成王的资格。
当今时代，除去清羽外，宇内仅有七人屹立王境中，在不久后，也许能再加上一人。
那人是烈青诗吗？她不知道，但看伊景佑几人的表情，这个猜想不会有错。
仙域新出一位王，能保证紫府的安全，实在是个好消息。
在这时，烈川英倏然现身，出现在青草地上，打破此地的平静：“清羽真的死了吗？”
颜诺依轻轻点头，随后迟疑了下，又道：“应该没有复活可能，但不能保证会有意外。”
伊景佑轻叹，脸上隐现一抹哀色，忽然道：“我王当日救你而死，虽推脱是还夏愈救命之恩，但我们熟知他脾性，自然明白他的真意。”
颜诺依点点头，黯然道：“其实，我也明白。”
“他既已死，我们希望，能成全他最后的心愿，让他能安息。”慕悠凌有所伤感，声音中含有悲意：“不知你可愿相助？”
烈川英目光哀痛，悲伤地道：“我们想为你们举办婚礼，让他能得偿所愿，你活着时，我们不干涉你的自由，只希望你死后能与他合葬。”
颜诺依一怔，半晌默然无语，最终缓缓摇头。
“你忍心，辜负我王的一片情意吗？”伊景佑叹息，目光沉痛而哀伤，“当日在天劫下，我王抛下一切，为了救你，甚至放弃自己的性命，你就不曾感动？”
“我们并非在挟恩索果，只是不忍我王孤独长眠，一个人孤零零的，永久躺在冰冷的地下，带着遗憾离世。”顾拂柳似是悲痛欲绝，双目有些红，更有泪光在闪。
伊景佑失落道：“我们相识千年，他向来神采飞扬，自遇上你后，得你婉拒情意，虽表面如昔淡然，但心中黯然伤神，如今为你而死，你便当怜惜于他，让他走得安心，行吗？”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目光亮亮的，似乎带着无限的期盼，紧紧地注视着颜诺依，像是生怕她拒绝般。
第八神将涂山甲有丝诧异，看了看自己的众位兄弟，传音问道：“你们是不是把我王说得太可怜了？”
伊景佑表面不动声色，暗中飞快传音道：“不把我王说得可怜点，她能感动吗？她不感动，我王能抱得美人归吗？”
“没错。”烈川英暗中传音道：“甭管清羽是生是死，总之，我们先把人给他定下。”
颜诺依抿唇不语，陷入两难之地，一方面，她不想祸害清羽;另一方面，又想成全他。那样一个人，倘若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地下，实在让惋惜悲痛。
但成婚一事，事关重大，她不能随意做决定。若清羽真的死了，她愿意为他守灵，也愿与他合葬;但若他活着，她实在不想害他，也不想去辱没他。
她明白自己的状态，因曾经一段失败的感情，以致现在完全对感情没兴趣，说她心灰意冷也好，说她症结难解也罢，总之，无意于情爱。
追求这样的她，一定会很辛苦。想至此，她正色道：“我不想辱没清羽，他应该潇洒飞扬，而不是纠结一段感情，郁郁寡欢。”
烈川英急道：“这怎能是辱没？就算是辱没，那清羽肯定愿意被你这样辱没……”
他还没说完，就被伊景佑扯了下衣袖，暗中对他传音道：“说过了啊，你当我王和你一样二皮脸？”
烈川英直接驳斥，也是在传音：“脸皮不厚点，怎么抱得美人归？清羽就是太端着了，才迟迟搞不定她。”
慕悠凌传音淡淡一击：“你脸皮这么厚，也没见你搞定个姑娘，怎还是单身？”
“你找揍!”烈川英磨了磨牙，但眼前大事要紧，唯有将气忍下。
“清羽抛下一切，为你而死，还望……”他哽咽，凝望着颜诺依，眼中饱含热泪，沉声道：“还望你莫辜负他!”
说罢，他拱手一拜，直接弯下了腰。紧接着，众神将皆拱手相拜，声音此起彼伏：“望你莫辜负我王一片情意!”
颜诺依横移几步，避过这几拜，认真地摇头，坚声道：“抱歉，我不能答应，至于理由，我已对清羽的那缕残念说过。”
她在心中呼唤浩羲，青光一闪，便自此地离去，仅留下一句：“下次见面，我会送回清羽。”
山峰上，烈青诗负手而立，依旧一身翠绿色长裙，腰间佩戴着一块玉佩，玉佩上的流苏随风轻晃。
她表情如昔冷漠，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中，多了些东西，却也少了点东西，如同一座冰雕，像是没有感情般。
“看你们那颓废的气息，失败了吗？”她开口，声音很动听，却有些冷。
烈川英长吁短叹，拍了拍额头，简洁答道：“在我们的游说下，她十分感动，然而却坚定地拒绝了我们。青诗你说，是不是清羽的魅力下降了？”
“不是清羽的魅力下降，而是不喜欢，便是不喜欢。”烈青诗答道，目光忽而一颤，手指向上，抚上自己的心口，蹙了蹙眉头，“她不喜欢清羽，正如清羽不喜欢我一样，无法在一起。”
什么怕辱没清羽，什么不想害清羽，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最终理由其实只有一个：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那怎么办？难道放弃了？”伊景佑皱眉。
烈青诗声音平静，语气理所当然：“为了她，清羽生死不明;因为她，我也绝了念，岂容她说走就走、说不要便不要？”
他们自踏上修行路起，几时吃过亏了？
“没错!”第五神将柳修崖点头道：“我王因她而死，岂容她置身事外？这婚，必成，不容她拒绝。”
“但逼婚，会不会不好？”慕悠凌凝眉问道：“若是弄巧成拙，惹得她生嫌，那我王这命不是白搭上了？”
“若真如此，那也是活该!”烈川英咬着牙，恨恨地道：“抛下兄弟，抛下父母，抛下仙府紫府，用命去赌一个人的情，明明拥有一切，偏偏去追寻那些虚的，总归是自己找虐。”
“说得我也有怨气了。”第四神将顾拂柳木着脸，幽幽地说：“他抛下了我们，而我们却还在这忙活，费尽心思想成全他。”
伊景佑点头，深有感触：“以往我等仅有彼此，唯有兄弟情，生死与共、相依为命。现如今我王有了伴侣，留下我们一群人，总觉得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个伴侣，还在拒绝我王。”涂山甲补了一句，黝黑平凡的脸上，有一丝失落。
“是啊。”伊景佑低语，脸上似有伤感，“就像一个圆，忽然缺了一块，又挤进来一个人，打破了我们紧密的关系。”
“以清羽对她的在乎程度，你们说，他以后会不会把她当宝，把我们当草啊？”烈川英忧心忡忡地问。
“很有可能!”说这话的，是第六神将陆少卿，“人还没追到，他就为了她抛弃我们这群兄弟，以后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吗？”
烈川英四顾左右，贼兮兮地问：“要不，我们别忙活了，干脆让清羽和我们一样，独身吧？”
众神将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神采奕奕，纷纷开口：“还是把我王弄出去吧，有他在，吸引了姑娘的目光，我们哪娶得上媳妇？”
他们虽如此说着，但眉宇间都有一抹黯然。千年的相伴，生死相依相守，仅有彼此，忽然加入了新人，抢走了其中一人，难免会失落。
“好了，事已至此，无须介怀。”烈青诗想了想，轻语：“我有办法，她会答应成婚的。”
青光消退，颜诺依出现在试炼阵，几步走到灵泉边，怔怔地望着水中的人。
清羽白衣胜雪，闭着双眼，躺在灵泉水底，一动不动。
“时间已到。”后边，浩羲的声音传来，“该历练了。”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惟愿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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