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原是如此 ...
-
颜诺依淡定道：“公子认错了人，小女子名唤……”想到下个要去的世界，她微微一笑，冒名顶替那个世界的一个人，“伊姝，施伊姝。”
凡尘辨人依靠样貌，修士辨人依靠灵魂之气。但浩羲不止给她换了一副面孔，也一并掩盖了她的灵魂之气，否则，无法瞒过封启泽与清羽。
清羽沉默一会，微笑道：“我邀姑娘去仙域一叙，请吧！”他的声音轻淡，犹如响在她的耳侧，呼出的气体缠绕她周围，热气吹拂得她微微发痒。
这下，轮到颜诺依沉默。清羽这话，摆明了不容她拒绝。她还要见玄月，怎能走得开？她自然知道，他邀她叙旧是假，实则为迫她承认自己是“李莫愁”。
“我与你不熟，私下交谈多有不便，还望莫要以势压人。”颜诺依不冷不热道，朝左右看去一眼，抿唇浅浅笑了笑，黑瞳内似有光泽一闪而过，又问：“冒昧问一句，公子执着于那人，又是何故？”
清羽撇开眼，透过无垠白雾，注视着九天主殿，目光深远而淡然，不答反问：“外界流转九天殿下玄月已死，十三年来，启王从未理会，何故突然为她庆生？”
颜诺依心中一凛，下意识握紧拳头。难道是因上次那事？她相见封启泽，控制不住情绪，露了破绽。封启泽当时没起疑心，怕是事后回想起不对劲。
玄月突然现身，或许是封启泽布下的陷阱，就为了引她前来。
“多谢相告！”颜诺依诚挚道谢。事已到这一步，她没必要隐藏下去。清羽早已怀疑了她，若真要对她不利，何须等到现在。
清羽微微一笑，似漫不经心般，“姑娘的真名当真是施伊姝，或是李莫愁？”不止是这两个名字，便连这相貌，他都怀疑是假的。
“我单名一个‘依’字。”颜诺依回道。她倒不担心暴露身份，世上人皆知，颜诺依早已死去十三年，一个死人，何谈再现世间？清羽便是再聪慧，也无法从一个“依”字上猜出她的身份。
忽然，雾气如海荡开，天上飞落片片花瓣，乐音回荡在天地间，与这不匹配的，是一艘巨大的乌金战船。它通体漆黑，似墨玉砌成，隐隐闪烁着光泽。
一群白衣少女立在船边沿，裙摆轻扬，如凌波仙子，美得各有特色。
玄月来了！颜诺依的心砰砰直跳，情绪外泄。
见此，清羽抬手一抹，令此地自成一界，隔绝了所有人的探寻，以免引起暗中人的怀疑，导致颜诺依暴露。
玄月……颜诺依在心中轻唤。
在战船最前方，一个少女着黑色战衣，负手立在船头。战衣晶莹剔透，寒光冷冽，为她添了丝英气。她平静地望着前方，目光淡漠，气质近乎空灵出尘，漠视天地万物。纵世间斑斓多姿，亦难动她心。
她犹处云烟雾里，容貌朦朦胧胧，似被月华遮蔽，只瞧得清那双眼睛，其内不含丝毫情绪，淡漠得令人不寒而栗，就如同走过尸山血海，经历过无尽苦难，而生如死水，永无波动。
犹似冥狱中的幽冥花，暗黑、冰冷，没有感情，与世界格格不入。
颜诺依泪如雨下，紧紧捂住唇，口中偶尔发出一丝哽咽。当年的玄月，多么活泼可爱、灵动淘气，十三年过去，已是天壤之别。十六岁的少女，正是如花年纪，却提早的枯萎残败。
清羽递来一方手帕，但见她犹似未见，便收了回去，只问道：“你想见见她么？”
玄月的脸上有灵力遮掩，为道纹所蔽，以颜诺依的修为，应是瞧不清她的真面目。
“谢谢。”颜诺依轻轻点头，心似被刀绞针刺般，已痛得说不出话来，泪水透过手缝溢出，脸上湿漉一片，心中满怀恨意，复又化作满腔悔意。当初，她若能早些醒悟，除掉封启泽，那该有多好！
清羽轻轻一点，指尖射出淡淡光泽。光点如星辰一闪一灭，聚在颜诺依的双眼处，让她看破虚妄，瞧清玄月的面貌。
“怎会这样？”颜诺依呆若木鸡，实在难以置信，半晌都回不过神，连清羽唤她数声都未听见。她心中满含震惊之情，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
玄月的容貌，她此刻的容貌，竟与封江月一模一样！那个射雕世界的外来者，黄药师的新婚夫人，在当时，她甚至对她动了杀心。
初见面时，在她拔出剑后，封江月平静地对她说：“你认为你做的，对吗？”这句话，正是她曾经常常教导玄月的话。
在陆家庄，封江月托黄蓉带给她一封信，说出了她的真名，告诉她玄月没有死。而今，她发现这二人容貌一致。
封江月、封玄月!
封江月是谁？答案，昭然若揭！
玄月站在乌金战船上，横空而过，渐行渐远；圣洁乐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空灵；唯有花瓣仍在飘舞，片片晶莹如玉，似泪雨洒落。
在小酒楼下，聚满了人，全都仰着头，观看这一盛景。
颜诺依怔怔望了一会。晶莹泪珠悬挂在下巴处，不时掉落一滴，砸在窗台上，溅起少许尘屑。
她闭上双眼，顾不得其它，迫切地想回试炼阵。这是她与浩羲约好的，只要她闭眼呼唤他的名字后，他便引她入试炼阵。
刚进入试炼阵，颜诺依肃容喊道：“浩羲，我要回射雕世界！”
浩羲没有回答，目光定在她左臂上，脸上有一丝凝重，不同于以往。
颜诺依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左臂，那儿有一个白色东西，形状似是羽毛。她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刚刚，我引你进入时，清羽在你手臂上留下了神识印记。”浩羲回道：“我无法帮你剔除。”其实，他对清羽印象不错，但其毕竟是外人，不方便让他进来。
所以，他控制试炼阵，阻止了清羽的进入，但那一道神识印记，却逃过了试炼阵的探查，偷偷地潜了进来。
颜诺依心急如焚，也顾不了太多，耐不住性子道：“我想进入射雕世界！”她知道规则，想进入便需用一点力量值，而她已无余点，但此时着急之下，只盼有一线希望。
“你提交任务后，再想回那个世界，便需以属性值换取，一点换一日，除此之外，别无它法。”浩羲回道，目光闪了闪，忽然低语：“进入下一个世界，得属性值。”
颜诺依沉声道：“那快开始！”说罢，她眉头一皱，略有些不满意。心性历练，增心性点何其困难，少不得几月，她哪有耐心等得了？
“我要进残酷世界。”她面色凛然，目光炯炯，态度十分强硬。她以前听浩羲说过，生死历练最能提升力量值。
“现在的你，情绪不稳定，性格也冲动，不适合进残酷世界。”浩羲坚定道：“你相信我，我不让你进去，是在保护你。”
闻言，颜诺依深深呼吸，尽力平复心绪，认真说道：“我不想等了，我会疯的！你让我去吧，让我历经生死，逼一逼自己。”不得不说，玄月如今的性格，真的刺激到了她，她真的一刻也等不下去。
紧接着，她看向手臂，心中有一丝隐忧。这个羽毛印记，是由神识所化，清羽可以通过它观看她的日常行动。
小酒楼人去楼空，立在窗前的仙影已消失，那抹风景了无痕。清羽撕裂虚空，一步跃出九天域，一步跃入仙域。
晶莹如玉的宫殿，隐隐流转光华，白雾绕膝，缥缈如云中之月。
在它的下面，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净土。峰青草翠，灵泉汩汩而流，景色秀丽。石岩流淌出石乳，亦有龙气缠绕山崖，仙雾连成一片。
云顶仙宫，幽静、圣洁、缥缈。一条金霞铺展开来，直入仙宫之内，一抹白影踏过门槛，轻灵地飞过长阶梯，落座在王位上。他抬手一抹，白雾蒙蒙，空中浮现一幕白光。
颜诺依的身形出现在光幕中。她一身粗布衣裙，发式简单清爽，很是清丽简洁。她的容貌没有变化，仍然清秀婉丽，是他方才见过的模样。
清羽沉吟，低语：“这副容貌到底是真是假？”说是真容，他潜意识里不大相信；若说是假容，过于大费周章。便是她为绝色佳人，他非登徒浪子，她又何惧他观看真容？
除非，她的真容可表明她的身份。若非如此，她不至于藏着掖着。
光幕之中，浩羲望向云空，隔着光幕，与清羽对望。一个身着青衣，立于枫灵树下；一个白衣玉带，端坐王位之上。
晶莹光滑的仙宫中，立着一片巨大的光幕，在它前方三丈之远，有着两个人。白衣人端坐于莹白的长椅上，黑衣人立在他的旁边。
光幕之中，放的正是刚才试炼阵内的场景，颜诺依与浩羲身处其内。
黑衣男子啧啧出声：“我说你怎么不喜欢我妹妹，原来你好清淡小菜，不喜山珍海味。”他正是烈川英，仙域第二神将，为清羽的左膀右臂。
清羽静默不语。烈川英贼兮兮地笑道：“我怎么瞧这姑娘眼熟呢？好像就在刚刚，你与这姑娘同桌？”他原去了天皇墓，但见确无瞧得上眼的宝贝，也就折返而回。
“你去小竹楼，本是为寻找那个与九天域的颜诺依有关的姑娘。”烈川英满脸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双眼泛着光芒，“结果，你为了这道清淡小菜，连重事都不管了。”
清羽瞥了眼他，忽的目光轻闪，轻弹出一指。一片白芒如烟霞，笼罩在他与那片光幕上，遮挡了人的视线。
下一刻，门口进来一个女子。她一身翠绿色宫廷装束，腰间系着一条丝带，衬得纤腰不足盈盈一握。她的左腰处挂着一块玉佩，随着行走间，玉佩上的流苏轻晃，衣袂飞舞。
“青诗，有什么事么？”烈川英面容一肃，站立得笔直。这虽是他的同父异母的妹妹，但位列仙域第一神将，算是他的顶头上司，又因性子冷清，让他面对她时很不自在。
“清羽呢？”烈青诗平静询问，目光有如实质般，寻遍宫殿内的每一个角落，声音依然那么冰冷没有感情：“他不在？”
烈川英心虚不已，脸上倒没有表露半分，正色答道：“我们去了九天域，我先一步回来。”他在暗暗叫苦。清羽随意使个法术，让青诗看不见他，自己置身事外，倒让他来面对这事。
烈青诗轻轻点头，倒没有怀疑，面上有一丝踟蹰之意，却很快隐去，声音中如同含着冰渣：“你帮我催催他，他又不吃亏。”
烈川英按捺下心中疑惑，连连点了几个头，目送烈青诗袅娜而去。他擦了把额间不存在的冷汗，“这丫头越来越冷，实在受不了。”他剑眉一抬，狐疑道：“她让我催你什么？”
清羽慢悠悠地说：“青诗在走绝情道，需要一个伴侣入情再出情，帮她完成这次红尘历练。”他顿了顿，又说：“就算如此，她也不愿随意找个男人，就想让我去帮她。”
“挺好的啊，两全其美，正好破了你的万年童男……”烈川英脱口而出，遭清羽瞥来一眼，连忙改口：“不行，这丫头在借你练功，一旦成功，便会忘情忘爱，这样的姻缘，不能要！”
“小羽羽，我告诉你，”烈川英苦口婆心道：“有些女人要不得，像我妹妹，是在利用你;像上次那个调戏你的女子，太不负责任……”
“我委婉回绝青诗了，但她没有放弃。”清羽微有无奈，目光闪了闪。实则，对烈青诗的心意，他有所察觉，正因如此，才不好直白拒绝，只是委婉相告。
烈川英刚一张开口，便听清羽淡淡道：“看光幕，少废话。”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原是如此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