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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源 ...

  •   笙起南悠,天下太平,可总有人不满于平祥,非要想方设法捅出点幺蛾子。
      康定四年,南方林区盛行祭蟒仪式,随之崛起的是一个被称作“归西居”的门派。归西归西,算不得什么好词,该门派教义恶狠,以祭人蟒为存。所谓“蟒”,就是将活人变成活死人,剁去四肢后,用门派特殊独传的方法一条条直线连接在股骨后,也就是所谓的——成为人蟒。归西居从南方迷谷中的小山村一直闻名于北方游牧之国,康定曾派镇国大将军平压邪教,奈何南方总势力平压不住,北方余党跨越国界无权管理,时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越来越多人家为了祭祀保安定而将自家奴隶送去归西居制成人蟒。康定继位后,百姓人少了,却也穷了,财物反而尽数流进了归西居的口袋。
      归西居掌门之位历来传女不传男,粘合肢体用的药品配方只有掌门人可以掌握,归西居之所以可以在南方林区发家,就是由于林区多毒虫药草,再者南林地带人迹罕至,为了测试草药是否奏效,归西居开山鼻祖尤蜉就算是剁去活人的四肢也方可做到不惊动一山一云一水。
      被抓去做人蟒的,一般是未满十四的少女,少女被剥光衣物、刎去眼珠,缺落的肢体再次拼接,形如蛇尾,少女被系在近四米的空心树干上,笔直垂空,两个眼球用鱼线穿挂于人蟒脖颈上,本该血腥的人蟒总能被归西居处理得井井有条,不向外渗一滴血污。
      自古名门出奇人,尤清便是如此,尤清是尤蜉第三代曾孙,尤清这一辈四个男儿,两个女儿,只是两个女孩还未成年便传说给毒蟒绞死。尤清自幼眉清目秀,其母尤意婵借此隐瞒尤清堂堂男儿身份长达十六余载。尤意婵是归西居掌门人,私心不愿掌门人之位白白流入他人之手,便自尤清孩童之时教他习女仪、做女工、着女衣,后来甚至逼着尤清练嗓子、缩骨架。也就这么糊着,整个归西居除了接尤意婵和生尤清的产婆之外,再无人知晓尤清男儿身之事,哪怕是入赘尤家的尤清父也被蒙在鼓里。
      尤清懂事早,母亲的用心尤清一直都比任何人清楚,他不怨,反之存以感恩。如今的尤清,着了女裙,便是芊芊碧玉,换了男袍,便是温润君子,且自小练就的易声,着实越发难以令人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归西居定规,下一任掌门预选人年满十七方可由掌门亲自传授制作人蟒的细节,只有制成一条完美合格的人蟒,才算是真正有了接盘归西居的资格。
      尤清年纪轻轻,却自小对这些本该令人闻风丧胆的东西极富兴趣,由此便私底下背着所有人了解制作过人蟒,两个尤氏姐妹其实并非毒蟒绞杀,而是被尤清当成了试验品,然而处理不当双双亡命于尤清之手。尤清几近变态的心里早在九岁时就已经迸发,本该纯真的童年在欺骗与迷失自我中度过,他彻底迷恋上了人蟒完美的形体,也一直听闻活死人样的人蟒最完美不过,无奈技艺不佳,再如何切割都会把人活活疼死,自我纳闷却又不能将一切向母亲全盘托出。离十七余不到半月,尤清也没有耐心再耗下去,毕竟自己是男儿身,年岁越大越容易暴露,草草寻来了件粗布衣,趁着没人留意离开林区,独自下山寻找自己缺少的那几味关键草药。
      习惯了林区的安谧,繁城的车马反而令尤清深感新奇。心里打着寻药的名号,真正下了山,心里却难免生出浪荡一遭的想法。都城平阳的繁华景象尤清只听归西居里来自五湖四海的门生谈过,多少对奇闻异规略知一二。
      正走着,尤清只见行人向一个华服加身的男子聚拢,男子手里拿着未讣告的纸榜。寻常百姓只是图个热闹,其实与纸榜上的内容沾不上半点关系,倒也是有个别人物把这当成是一种消遣,尤清随众过去,只闻有个百姓喊道:“县令大老爷,这榜子又要与祭蟒有关?”
      男子回:“康定帝平了这么久的祭蟒之灾,归西居却毫发无损。”尤清得意抬眸看着县令,嘴角勾起细微弧度,县令继续道,“皇上已经下令让地方开始管治,各位百姓千万可信不得归西居那帮人的鬼话,什么人蟒?什么保安定?不过是徒害人丢掉性命罢了!
      尤清饶有趣味微微侧头盯着县令那双清澈的眸子,拍手叫好,“说得好!县令大老爷说得好!”收起那玩味的表情,尤清突然认真,“但是……保不保安定,破不破灾,您说的再有道理,也没证据让我们信服呀。”尤清眼光示意周遭群众,“大家说是不是呀?”
      “你!”县令眉头微皱,满心觉得此人不可理喻,百姓又附和着,实在无奈只好提高了嗓门:“我秦理以我县令之名担保,祭蟒之事就是在害人害己!”
      尤清看着秦理,心想:年纪轻轻当了个县令,才遇上我这般刁难就气成这样,看来这破县令也没什么厉害的嘛。
      也亏是心里话没说出口,否则非让百姓讽嘲好一阵子。有个好心路人认准了尤清从没来过这,不了解秦大老爷,小声提醒:“小兄弟,你可注意点,别看大老爷就二十三,做事比哪个老官都心狠手辣,尤其是解决你这样的刺头儿眼睛都不带眨的,不然你以为怎么会这儿……顺从。”
      心生没趣,尤清转身正要离开,秦理迅速贴好纸榜大步走向尤清,宽大手掌按住尤清肩头,“我看你还是跟我回衙门好好听我给你说祭蟒的危害吧,小刺头。”秦理越说语气越冰冷,尤清差点儿被突然靠近的人吓到,下意识想要挣开。
      秦理反应极快,加大力度死死按住尤清,表面上仍旧微笑得人畜无害,尤清心里不知怎的只剩下一个词——衣冠禽兽。
      尤清认栽,老老实实被掳去了衙门,好在尤清在归西居间作蟒时从未露面,去了衙门也不怕被人认出喊打喊杀。到底秦理也是个父母官,不敢对没惹事的人动手,尤清只是被抓去听秦理讲了六个时辰的道理。
      出了衙门,天色渐暗,尤清两顿没有进食,早已饥肠辘辘,其实秦理才说半个时辰余,尤清肚子已经敲起了退堂鼓。秦理知情,但越是这样越要拉着尤清说教。看到尤清仿佛下一秒就将要昏厥,秦理心觉差不多玩够了,才把人放走,自己美滋滋的去了包子铺。
      尤清身无分文,过惯了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唯一亲手获得过的食物也不过是南林地区特有的山果,奈何这繁华都城里哪里寻得到什么山果。尤清饿得发昏,胃部抽痛,捂着肚子缓缓行着,不知该去往何方。
      起市时间点到了,商贩向街道坊巷蜂拥而至,几个为了生意赶市没顾及到行人的小贩直接撞过尤清,匆匆忙忙道完歉继续赶市。尤清暗怒:“嘁……”
      咬牙逆行穿过吵杂人群,尤清视野中出现一棵古榕,正要坐在榕树粗壮的树根时却被人从后面用手臂勾住了脖子,尤清手肘会力一撞,着人小腹,把人顶开了些才依稀辨认出眼前人就是害得他如此狼狈的秦理。
      秦理没料到尤清反应这么剧烈,生生扛了一道,有点儿吃痛。
      “小子,明明没吃东西饿得要死还有这么大一股蛮劲,活该饿不死你。”说完将装肉包的纸袋向人砸去。
      尤清还在犹豫接不接,纸袋已经稳稳抓在手里。
      “吃不吃?不吃还我啊,我还没吃够呢!”秦理见尤清半天不肯动手,便喊道。
      尤清一愣,随即立马掏出个包子大口大口咬了起来,生怕给秦理抢了去。
      “噗,别急啊,我不跟你抢行了吧。”秦理看到尤清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俊不禁。
      尤清含糊道:“你……你是不是……跟踪我!”
      “嗯?”秦理不解。
      尤清咽下一大口,“不然,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没吃……东西……嘶……”尤清冷汗频出,胃部突如其来的刺痛感令尤清极难忍耐。
      “怎么了你?”秦理皱眉。透过夜市朦胧的烛光只见尤清面色铁青。
      “疼疼疼!”尤清鼻尖疼出了些许汗。
      “难受?”秦理见尤清微弓身子,便侧搂住,另一只手朝人肚子上按。
      尤清摇头,秦理又向上按到胃前,尤清点头,秦理知道坏了事,可他再如何也想不到面前这个稚嫩青年肠胃竟然坏到了饿了两顿就撑不住的局面,突然一股懊恼之意涌上心头,觉得自己可能做过分了点,便拐着尤清去了街坊上的“神医”尤仲宇的医馆。
      尤清见到尤仲宇吓得头也不敢抬,尤仲宇不是别人,正是尤清的二哥,再者尤清本就是偷偷下山,做贼心虚,一时连自己平常女容待人之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公子这病要想根治,怕是要在寒舍待上一宿,方便观察。”尤仲宇极其冷静,看着秦理。
      “好,那这小子就交给尤大夫了,我还有事没处理完,先走一步。”秦理语毕正要离开,又记起尤清身无分文,从内袋拿出一块银锭,搁在桌上。
      “秦县令慢走。”尤仲宇收下银锭。
      待人走远,尤仲宇沏了两杯茶,“清妹,不用装了,你怎么这副扮相,还跟秦理混在一起?不打算跟二哥解释解释吗?”
      尤清叹了口倒霉气,拿起茶水润了润嗓子,“二哥,我是瞒着娘下山玩的,可你知道吗!我刚下来还没看看山外的世界就给这狗县令抓进去讲了四个时辰道理,你清妹两顿没吃东西了你也不知道心疼一下……回去了我准到娘那边告你一状!”
      尤仲宇刚抿一口茶差点就喷了出来,笑道:“告我的状?清妹现在的处境你是该求求二哥不告你的状才对吧。”
      尤清自知理亏才故意跟尤仲宇胡搅蛮缠,尤清三个兄长只有尤仲宇真心对他好,自小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尤仲宇准会给他独留一份。
      “二哥,你最疼我了是不是。”尤清眨巴着漆黑得如同墨滴的眼,“我不想回林子里,那里多没趣啊,还要天天被规矩束缚着……”
      尤仲宇抵抗不住尤清的撒娇,不禁思索到当年自己主动请辞下山开医馆的原因和今日尤清所谓的理由如出一辙,一是心软:“清妹你还是老老实实把女裙着上吧,多好看多俊的姑娘家家别这么给糟蹋了。”
      “这么说二哥是肯我留下了?”尤清惊喜。
      “不过你十七祭蟒必须回去,现在我去给娘寄封书信,叫她不要太担心你的安危。清妹到时候可别赖着不走啊。”尤仲宇伸手捏住尤清鼻子,带着一股奇特的药草味。
      “二哥,这是什么味道?”
      尤仲宇闻闻自己指尖,“三七,可以止血,方才有人买草药入引,新鲜的三七不要,反而只要三七粉,给人家抓药时沾上的味道。”
      尤清眼睛一亮,“二哥二哥,止血的草药还有什么呀,告诉我好不好,我想知道。”
      “小蓟、白芨、铁苋菜这类都可以止血的,草药中止血药草本就多到数不清,清妹是受了什么伤吗?”
      “没有没有!哥您盼我好点!就是问问……”
      尤仲宇没有怀疑,转身配药,“现在不早了,清妹你先去洗个身子,二哥给你煎点药,记着以后千万别饿肚子了,喝了药你就去楼上客间睡一觉吧。对了,衣服有带吗?”
      尤清讷讷摇头,尤仲宇上下打量尤清一番,夺门而出,找了最近的一家成衣店买了条淡青色襦裙回来,在他眼中,尤清和青色最为相称不过。
      谢过了尤仲宇,尤清抱着襦裙进了浴房,一切就绪,换上襦裙才不禁感叹自家二哥观察之微。襦裙不宽不紧,正合身。其实尤仲宇离开林区已有三年余,期间为了祭祀回林三两次,次次都要给尤清带新奇玩意儿,两个留林的兄长眼界不如尤仲宇高,因此常常眼红尤清。
      尤仲宇天赋极高,自小熟识千草功效,只恨天公不作美,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难以得到该有的,尤仲宇和尤清即是典型。传女不传男的掌门之位,万人梦寐的人蟒之方,还有诸多,只是两人的命运又截然不同,尤仲宇放下了苦闷,主动请辞,在繁城中当起了百姓心中德高望重的神医,同时也为归西居寻找了不少适合做成人蟒的目标;尤清多亏得尤意婵的决绝,一身本领雌雄难辨,只要不出意外,掌门之位就算是坐稳了的。叹只能叹,自古刺头多能人,尤清和尤仲宇未尝会逆来顺受,亦或许这又是尤家的一大幸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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