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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隔阂 ...

  •   “我一切都好,”孙合璧的神色是惯常的淡漠疏离,道:“父亲大人尽管放心。”
      他说着又闭上了眼睛,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孙昌曦便有些讪讪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静默了片刻,桃符和祥瑞奉上了茶点,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孙昌曦垂眸瞥了眼矮几上摆放的松糕、虾饼、面茶、杏酪等,不由得又想起了陈氏,她在世时家里上上下下都布置的清雅别致,他每每夜归无论多晚都有精致果盘点心候着。
      她不喜俗务,但与琴棋书画方面造诣颇深,偶尔焚香抚琴,吟诗作画,闺房之中可谓其乐融融。
      后来齐氏进了门,嫌屋里的布置太过素淡冷清,可是着实费了好大功夫,将里里外外都收拾的花团锦簇好生热闹。

      棋枰、书案、琴台、香炉、画轴等一应器具全都撤下了,代之而是巨幅绣架、佛龛香案、供花等等。
      “璧儿……为父这些年亏欠你实在良多……”他叹了口气,神情有些凄楚。

      孙合璧面上似有不耐,将手中扇子丢到了一边,俯身从椅子旁边摸到拐杖,一手撑着墙,费力的稳住身形站了起来,道:“好端端的,说这些作甚?”
      那个动作对于寻常人来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但他却很是艰难,好几次差点立足不稳跌倒。
      孙昌曦看在眼里,心底更是万分痛惜。

      “如今老二老三已经慢慢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般调皮捣蛋,你看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指点他们一二……”孙昌曦斟酌着言辞,缓缓道。
      孙合璧却是冷笑了一声,道:“他们父母双全,又有名师,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半吊子去指点?”
      “你到底是他们的兄长,于情于理,都不该避而不见啊!这都多少年了?”孙昌曦耐着性子道。
      孙合璧面色一寒,神情陡变,缓缓往前挪了一步,凄声道:“我娘不幸逝世的早,都没来得及给我留个弟弟妹妹的,所以这兄长我还真担当不起。”

      “你……”孙昌曦不由得叹息道:“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在钻牛角尖?纵然你不认庶母,但兄弟姊妹都和你血脉相连,怎能一点情分都不讲?”
      “我不讲情分?”孙合璧倚在窗棂下,冷笑着道:“跟您比起来,我还真是自愧不如。”
      “你这话什么意思?”孙昌曦顿时有些恼火,霍然起身怒道。
      “我娘新丧不久,尸骨未寒,您就另娶他人,两情相悦,恩恩爱爱。她在泉下有知,岂会安心?”想到母亲,他不由得眼圈泛红,声音嘶哑,浑身颤抖着几乎站不住脚。

      “这就是你不喜庶母的缘由吗?”孙昌曦怒气冲冲道,“看来你已经忘了你娘的死因。”
      “我没有忘,”孙合璧面色铁青,两手将拐杖狠狠掼在地上,整个人也立足不稳跌坐在地。
      孙昌曦正欲上前扶持,却被他扬手挥开,“我永远都不会忘的,她是为了替孙家延续香火开枝散叶,不惜牺牲性命。可是,偌大一个孙家,却没人记得她的好。”
      “为夫家延续香火开枝散叶本就是身为妻子的职责,更是使命,何来牺牲之说?你娘是通情达理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为何你却半点没有学到她身上的优点?记得一个人,难道就要天天挂在嘴上吗?”孙昌曦气的捶胸顿足,厉声吼道。

      “通情达理?贤良淑德?哈哈哈哈哈……”孙合璧不由得仰天大笑,“可你如今的夫人却半点都沾不上边,你们不照样伉俪情深吗?可见身为女人品性才德都不重要,只要样貌好,只要会生养就行了。”
      “你……有你这般跟父亲说话的吗?书院的先生白教了许多年。”孙昌曦跌跌撞撞的往后退了几步,指着他颤声道。

      “我也可以对您百依百顺的,”孙合璧低喘着爬起身来,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扶着椅子重新站起,泫然欲泣的望着一边的父亲,声音里忽然带上了哭腔,“只要您对我娘好,只要您记得她。”
      孙昌曦心头一酸,哽咽着道:“我记得她,我当然记得她,可是她……可是她早已经过世了。”

      “不,您不记得,如果您真的记得她,就不会再跟别人组建家庭。名为纳妾,实则填房,如今的她早就成了孙家宅子名正言顺的女主人,难道不是?我从六岁起就寄人篱下,没有人知道我这些年都经历过什么,也没有人关心。我十年苦读,少有欢娱,为的便是有一日能功成名就,母以子贵,让她能含笑九泉,不枉此生。那时候,只要说起我孙合璧,人们就会想起先母,她的名号将无人能替代,而不再是晦涩的‘先夫人’三个字。可如今呢,家里上上下下说到孙夫人都只知道那个女人。”

      “璧儿……”孙昌曦心底触动,一时间老泪纵横,“为父知道你心里苦,不过说出来也就好受了。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晚了。你娘她泉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消沉至此啊!”
      “你不要提我娘,她若泉下有知,只会后悔当日所托非人。”孙合璧嘶声道。
      “闭嘴,”孙昌曦没承想他竟如此口不择言,当下气的满面通红,手脚发颤,“给我闭嘴,你这不孝子,有你这般议论父母的吗?”
      “子欲养而亲不待,我自是不孝,不用您来提醒。”孙合璧面色发白,怒吼道。

      父子俩吵得不可开交,眼看着一言不合就要打起来时,躲在外面噤若寒蝉的桃符和祥瑞忙抢身进来,‘噗通’一声跪下一边抱一个哭求,好容易才给分开了。
      却说孙昌曦着实气得够呛,回去后躺在床上依然脸色煞白手脚发颤,可把齐氏给吓坏了,又是揉胸口又是找大夫。
      “官人这是怎么了?方才用膳时还好好的,转眼间怎么就……”齐氏一边摸着眼泪水儿,一边拿热帕子给他擦手心。
      “孽障啊孽障……”孙昌曦两眼发直,口齿不清道。
      齐氏隐约明白过来,却故作不知,柔声询问道:“您这说的是谁啊?回到家里了就把生意上那些遭心事给放一边吧!”

      孙昌曦抬手捶着胸口,哀声道:“还能有谁,是我自己做的孽啊。怎么生出了这么个畜生!不忠不义不仁不孝,枉他还是个读书人……”
      齐氏这厢里忙着细声劝慰,“读书人心思细腻,定与常人不同。何况大公子早年丧母,心中孤苦外人不得察。他又素来不与我亲近,所以官人还是莫要与他置气,该好好安抚才是。”
      她说的情真意切,孙昌曦不由得感动,再对比孙合璧的冥顽不化和不通情理,顿时又悲不自胜。

      齐氏正柔声安抚之时,听到帘外小丫鬟低声道:“夫人,李管家把大夫请过来了。”
      不等齐氏发话,孙昌曦已经撑坐起来,摆手道:“我不要紧,缓一缓就好了。让连朱把大夫请到别院去瞧瞧大公子吧!”
      “这……官人,妾身知道您心里挂念大公子,可自个儿身子也要紧啊!来都来了,先给您瞧瞧再过去也不迟呀!”齐氏不依,嘟着嘴巴使性子道。
      “何必耽误这功夫……咳咳咳……”孙昌曦一急便给岔了气,直咳的满面通红。
      “好了,好了,您说不瞧那就不瞧吧!”齐氏一边给他抚着背顺气,一边朝着帘外说道:“让李管家把大夫领到别院去给大公子瞧瞧吧,这边不要紧。”

      外面台阶下,李连朱与大夫垂手而立,正等着上房里的召唤呢!
      只听的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就见一个身姿苗条的丫鬟轻手轻脚走了出来,在阶上站定,脆声道:“李管家,夫人让你把大夫领到别院去给大公子瞧瞧,这边不用了。”
      李连朱有些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转向大夫道:“秦大夫,实在抱歉!”
      “李管家,不用客气,反正也不算白跑一趟。”大夫心道,只要有钱赚就行了。

      前边仆人掌灯引路,李连朱领着大夫沿回廊绕过主屋,穿过园子径自往别院去了。
      绕到前庭时却见里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李连朱不由得暗暗心惊,忙大步走了过去,正欲察问时就见祥瑞跳了出来,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拉到了院中,悄声道:“李管家,这么晚了您过来作甚?”
      李连朱指了指庭中树下候着的大夫,道:“主人挂念公子,特意嘱咐我请大夫过来瞧瞧。这会儿公子人怎么样了?”
      祥瑞舒了口气,道:“还好,还好,看来大官人并未因为公子任性而动气。”
      “怎么?他们父子因何争吵?”李连朱有些困惑道。

      “唉,我们作为下人实在不好说。”祥瑞叹了口气,道:“您既然来了,不妨进去劝劝公子吧!他方才让我们开书房掌灯,裁纸研墨,忙活了大半天,说是要作画。但是半天了也没有动静,就一个人发呆。我先去招呼大夫,您看能不能把他说动,好让大夫瞧瞧,别憋出什么病了。已经好久没见他这么动过气了。”
      李连朱来孙家这么久了,自然多多少少知道点这对父子的矛盾,好在他们大多时候相安无事,所以他也乐得清闲。
      可如今问题摆在眼前了,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权且试一试吧!”
      祥瑞再三谢过,道:“桃符在外间侍候,您进去后他自会通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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