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千金》张令仪33

2、哥哥

　　终于回到房间，笑妍坐在床头叹气，整一餐饭从头到尾只有自己叽叽喳喳，从英国吃不到蔬菜说到炸鱼和薯条其实没那么难吃，从英国没有早餐店说到冬天吃的三明治也都是凉的，从水果真的还不错说到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其实根本吃不饱。
　　笑妍羞愧得一头扎进枕头里，自己讲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啊，除了吃，还是吃，你是去读“只会吃专业”的是吗？然后完成一篇《论英国饮食对中国胃的影响》这样一篇硕士论文的是吗？
　　咚咚，敲门声。
　　“谁啊？”
　　“是我。”
　　这是他见面之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这个饭桌上连“嗯”字都不屑说一个的人，现在站在笑妍门外。
　　笑妍张嘴刚想说自己午睡了，有事在门外说就好。想了想，又起身去给他开门。
　　“什么事？”拉开门，站在门里。
　　“妈让我送的大门钥匙，家里之前重新装修过”昊林指了指挂在门把手上的钥匙串，拧着眉头仿佛并不耐烦，说完转头就要走。
　　“哥”，笑妍心里一阵翻腾，“你其实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冷淡，我也没想过再和你纠缠”。
　　昊林背对着笑妍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他迈起长腿直接大步下楼了。不一会儿发动机响，开车出去了。
　　关了门以后，笑妍贴着房门滑坐在地上。
　　其实家里并不冷，江城市是有名的火炉城，六月底的天气已经有些闷热了，可是她却打从心里觉得冷。
　　........
　　昊林刚到这个家里的时候，笑妍才六岁，穿着一套白色单面绒毛呢大衣，背着粉红色美少女战士的书包才放学回到家，黑白相间的熊猫针织帽子还没有来得及取下来，越发显得一双大眼睛乌黑漆亮，真正是明眸皓齿，可爱至极。
　　关广成在笑妍身边蹲下，伸手摸摸昊林的脑袋，扭头看着笑妍，“这是昊林，关昊林，老家大伯的儿子，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笑妍看看爸爸，又抬头看妈妈，吸口气想讲点什么。这时江舒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扶在昊林肩膀上，催促着，“快叫哥哥呀”。
　　“哥哥”，笑妍叫地倒是轻快大方。
　　关昊林立马低了头，只是盯着自己绕在一起的手指哪里也不敢看。
　　笑妍觉得这个哥哥真奇怪，并不像大院里的其他男孩儿们那样梳整齐的头发，也不像班里的同学冬天穿棉袄。这么冷的天只穿一件黄色洗得发白的毛衣，袖口还用更深一点的黄线接长了一段。军绿色的球鞋很干净，只是码数看起来太大了，鞋带紧紧的绕着脚踝又多绑了一圈。
　　“昊林，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明天婶婶带你去添置点学习用品，以后你带妹妹一起上学。”江舒也在昊林面前蹲下微微仰头看着他。
　　昊林这才抬起头看向江舒，郑重地点了点头。
　　“房间还没收拾好，新床也得明天才能送来，今天先让昊林睡笑笑房间，笑笑挨着我们睡。”江舒对关广成说着便站起身返回房间继续收拾。
　　“昊林，来，带你先去洗个澡。”关广成说完便搂着他往浴室走去。
　　当他躺在笑妍粉色小床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先是领养自己的父亲因公殉职，小地方的单位因为他并不是关建国的血缘亲属而拒绝供养他继续读书，不到一个月，学校也开始劝他退学。再然后，这个远房的叔叔和婶婶出现在自己面前，问自己愿不愿意做他们的孩子。
　　关昊林内心不安、紧张、担心、害怕，但同时也庆幸、开心，更多的是对关氏夫妇俩由衷的感激。
　　第二天昊林五点半就起床了，简单洗漱完，在客厅用电水壶烧了一壶开水等其他人起床。电水壶是关广成昨晚吃完饭教他用的，还教给他如何使用太阳能热水器洗澡。这两样都是当年家里新配置的，90年代大部分家庭对电器的理解仅限于冰箱和电话，电水壶和太阳能都才刚刚进入中国市场。江舒是物理学的博士，在当时才开始做武大的讲师，主要研究的方向就是半导体物理，关家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新中国第一批同时用上这两样电器的家庭。
　　“哥哥，我今天要去上学。爸爸说从明天开始，我就有伴儿一起上学了，是吗？”笑妍满满的期待从大大睁着的眼睛里溢出，双颊红扑扑的，让人只想点头说是，而昊林也的确这么做了。
　　接着笑妍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嫩黄色的长方形盒子，上面印有穿着短裙的水冰月和帅的一塌糊涂的夜礼服假面。大大方方递给关昊林，特别自豪地说，“这个铅笔盒是新的，是蒋老师奖给我的。哥哥，送给你。”对于6岁的笑妍来说，班主任亲自奖励的文具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她以前一直一直羡慕好朋友安心心，只因为她有一个哥哥。现在自己也有哥哥了，一定要对他特别好才可以。
　　昊林当然知道老师发的文具对他们学生来说有多重要啊，只不过他以前的学校条件并不好，笔盒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特别是这种高级笔盒，看起来都不知要怎么打开才好的。正在这样想的当口，笑妍已经按住了笔盒正面的按钮，嫩黄的笔盒在昊林面前如机器人般自动打开来，一层是笔具插槽，一层是存储仓，侧面还有橡皮仓和削笔刀也自动弹了出来，更不用说课程表和乘法口诀表，一目了然。这个世界犹如这个笔盒一样在昊林心中呈现开来，新奇，也让人局促不安。见他眼中散发出的神采，笑妍已经笑着将笔盒塞到他的手里。
　　昊林只觉得自己开心地像坐上了火箭飞到了云彩里，自己在云彩里翻起跟斗，一点也不想停下来。又觉得自己像一个将要渴死的人，心中默念想要得到一口水，老天却交给他一片湖泊。在他小小的内心里，充满着深深的恐惧，害怕这是一场梦，而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他不敢想如果他又变成孤儿会怎么样，所以他愿意用一切来换，换自己有这样一个完整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