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之又玄》花间寐

154、翰林子墨29

　　一个女人在经历那样非人的折磨后，满身的伤，满心的痛。
　　“我被拐后，每天每夜都要回忆被拐前的事情，因为我怕自己会忘记，晚上睡觉的时候，吃饭的时候，干活的时候，我都会在脑海里不停的重复默念，成了一种习惯。
　　“阿舒这个名字，也是这样来的？”
　　她点头，”被卖过去的孩子，都会被重新取名字，要让一个人忘记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抹消他的名字开始，但我不要，我叫闵姝，叫小姝，我不要别人给我取新名字，我很怕有一天会和那些被拐来的孩子一样，连真正的名字都不记得了，要是有人来救我了，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怎么回家？所以不管他们取什么名字，我都不回应，他们就打我，用拳头，用巴掌，用腿，等我痛晕过去了，他们才会收手，我被打得实在受不住了，只好装疯卖傻，说我要叫小姝，说小姝这个名字好听，他们以为是舒服的舒，也想让人把他们伺候的舒舒服服，呵呵，很讽刺对不对，明明被当成畜生在养！其实，阿舒就是阿姝，因为我脑海里一直记得，和家人在一起，父母叫我阿姝，妹妹叫我姝姐的样子，姝和舒发音又是一样的，那时我只是想如果叫不了原本的名字，那么就取一个和过去有联系的名字，一个不会让我忘记过去的名字！“
　　阿舒是她用来回忆的一个记号，用来提醒自己，她是谁，她是怎么被拐的，她的家又在哪里？不得不说，她很聪明，10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些，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的样子？”
　　“我10岁被拐，快20岁才回来，目不识丁，满身是伤，我只会说方言，我在外面根本不能生存，而且我憎恨我的样子，等凯林去了医院当见习医生之后，他害怕我出事，就想办法送我出国去做了整容手术，哈哈——都是把自己往漂亮真，而我却要往平淡整，但是身上的伤痕却不能消除，我努力的学习，想让自己忘记那些痛苦的事情，也让自己充实成为能配得上的凯林的人，能让自己大方去认识自己的孩子。”
　　闵姝的眼泪一颗颗的落了下来。
　　“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认小珍？”
　　她先是一僵，然后头无力的垂下。
　　小玖叹气道，”自卑？还是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个不堪的母亲？
　　她抬头，泪目中有着诉说不出的酸楚。
　　小玖其实能明白她的顾虑，她在女儿心里早已亡故，贸然出现很可能影响到女儿的前途，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她都不准许发生，女儿是她的全部，作为母亲，她不容许任何事伤害到她。
　　“你是怎么再次遇到林楠和林彤的？你的样貌已经变了，他们不可能认的出来啊？”
　　说到这两人的名字，她的眼睛就像是能冒出血水一般的狰狞，“林楠——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畜生，恶魔，他化成灰我都能认得出来，那次……”
　　她握紧拳头，整个身体因此颤抖，“南通制药厂想和南开大学的医学系进行合作，就派了凯林，凯林想说不定可以碰到珍珍，就带着我到闵娴的店里去商讨合作细节。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忘了过去的种种，可是——刚好碰到他带着一群人来闵娴的店吃饭，我看到了他，一眼就认出了他，那个畜生，他竟然成了教授，成了桃李满天下，那么出名的人，哈哈哈，这种人他配吗？”
　　她激动的捶了一下座椅上的盖板，使得锁链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我就像一个活在阴沟里的老鼠，他却活得光鲜亮丽，这太不公平了！”
　　“所以，你一直盯着他？被他发现了？”
　　她咬牙切齿的回道，“是！这么多年来，我不止一次在脑海里幻想着怎么杀他，我恨不得能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踩烂他全身的骨头，每次手里一拿起餐刀，我就恨不得上去捅死他，但我知道真要这么做了，我被抓没有关系，但凯林会受到牵连，我就一忍再忍……”
　　接着轻笑着说道：“我会经常去珍珍家楼下的公园，就慢慢的和珍珍成了忘年交，虽然我用纸写，而她和我说话，珍珍过的很好，很开心——”
　　“可是——可是——为什么闵依依要这么做——幸好珍珍虽然善良但也不圣母，她那时候很开心的说她凭着自己评上了奖学金，下学期就可以出国留学。但是……”
　　她突然嗔目欲裂，一股浓重的恨意扑面而来，“那天闵依依去游说珍珍让她晚上去林楠的办公室，珍珍拒绝了，第二天奖学金就取消了，珍珍不能把闵依依供出去，只好去求卫丹，可是没想到闵依依把名额拿到了手。当时珍珍不小心给我说漏嘴，因为我是哑巴，很安全，她才会告诉我。果然占了那畜生的血的孩子也是恶魔。”
　　“你一直知道闵依依是？”
　　“她在珍珍身边出现我就发现了，哈哈哈——闵依依和我长的非常像，讽刺吧，拥有恶魔血液的竟然和我很像，哈哈——凯林帮我查过她，她就等于是林楠家养的□□，果然和她的父亲一样恶心，她竟然还想害我和凯林的孩子——还有林楠他是畜生……畜生！”她哭叫着。
　　虽然不清楚，林楠叫刘珍珍过去时存了什么心思，但对于闵姝，听到过去折磨凌辱的她的人对自己和最爱的人生的女儿产生了兴趣，无疑会是一种刺激。
　　小李突然插嘴道：“你和闵娴是双胞胎？为什么没人察觉？”
　　她低头道：“异卵双胞胎，我和闵娴本来长的就不是很像，闵依依像我，而珍珍不知道为什么更像闵娴一些，幸好这样，我一点都不想面对我以前的脸。”
　　“但是，后来你发现，林楠之所以会经常想要见刘珍珍，是因为闵依依的关系，他也对刘珍珍起了歪念，你怕他们付诸实施，你怕他们毁了刘珍珍，因为闵依依拿上奖学金就证明她肯定讨好了林楠，而讨好林楠的方式极有可能就是送上刘珍珍。”
　　“是，是我太笨，我以为去威胁他就可以让他放过珍珍。”
　　小玖继续道，“我可以想得到，见到你威胁他他会说什么，无非就是吹嘘他如今的地位，妻子的家室，让你知道你动不了他，还反要挟了你吧？”
　　“是！”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他要挟我，用女儿要挟我！”
　　这也是她最担忧的事情，因为她，女儿可能会被林楠牵制。
　　小李很想说，为什么不报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对于闵姝而言，警察是最不可信的，加上林楠妻子的身份，她更害怕报了警会毁了女儿的一辈子。
　　官官相护，古往今来，屡见不鲜。
　　她无权无势，只靠一张嘴去说，在有权势的人面前，瞬间就会被打落地狱。
　　“然而，林楠并不因为女儿成了你的软肋而放心，他很怕你会来个鱼死网破，或者拿命来拼！”
　　这就是所谓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只有你死了，他才能安心！”
　　小李倒抽了一口凉气，书写的笔因为用力，在纸上划出了一条线。
　　闵姝冷哼，“他活该，死一万次都弥补不了他犯下的罪！”
　　“玄玖？”小李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你忘记了，当初这个案子最起初一个问题是，死者到底是怎么去的案发现场，不可能是绑过去的，也没有暗门，现在很明确了，他们是自己进去的。”
　　小李瞪圆了眼，这的确是当初他们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林楠想要杀人，按照他的思维模式，一定会找一个尸体容易隐藏，又不会被发现的地方，烂尾楼群那个他们经常去野战的地点就成了藏尸的最佳地点，我猜他和林彤一直有很秘密的联络方式，毕竟你的事，这两个人也知道，若要杀你，林楠不可能一个人单独行动，毕竟要保证万无一失，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成功，所以他应该联络了这个人，还有闵依依，那个变态应该叫上了闵依依那个让他继续干牲畜不如的事的共犯。”
　　小李道：“但我们查过，这两个人除了在山区，回到S市后完全断了联系，要怎么联系？”
　　闵娴道：“他们很狡猾，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两人有秘密的联络方式，是在S市区立图书馆里！”
　　小玖皱眉，“他们利用了图书馆里的书？”
　　“是一本刊物，有关支教的！”闵娴笑道，“还是二十几年前的刊物，根本都不会有人看，而且他们又有意藏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更不会有人发现，两人约定每个月都会分别去一次，看看对方有没有我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