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希大荒劫》灵咎

81、死地缘灭，亘久深情

　　“他们应该已经告诉过你，我已经不在了，确是如此。”
　　“不，你分明就在这里。”弗修犹豫着伸出手去触碰她的脸颊，却淡淡的如水一般，他满是惊讶却还是开心道，“我能够触摸到你，你就在这里。”
　　东猗笑着伸手去触碰他，尚能感受到一丝温度，“真好，到现在还能感受到你，只是你的脸有些憔悴了，你可不该是这样啊！”
　　“猗猗快出来，我们回家，回家说。对了，家门口的白羽花，没有你的照看，都快要死了，你不是最喜欢它们吗？”
　　“以后不要再种了。”她说道，“之前我是不知晓，纵然我再喜欢它们，可又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猗猗这是在向我表白吗？”弗修凑近她，眸中却满是紧张。
　　东猗看着他的面容，心底隐隐作痛，她以为要放弃了便不会再痛了，终是叹了口气，扯起嘴角道，“你当初既然出去寻求救我的方法，就已经知道了我的来历，那时我本也是将死之人，谁知飘荡了万年被敛华锁所救。与你相遇实属天大的馈赠，可是，那毕竟不是现在的我所能够承受的。我不敢再奢求，你也不应该强求。”
　　“不要，不要说了，敛华锁还在，一定可以的。”
　　她摇了摇头，“我自己一个人待在上面真的很难过，明明知道你的存在却永远无法相见，我本打算悄无声息的离去，可是，你现在这幅样子......我只敢奢求你不要再嗜杀。至今还能再见你一面我真的很开心，很开心。”
　　“猗猗，不要再说了。”弗修伸手擦去她留下的泪水，却无法再触碰得到，“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双眸通红，紧紧的盯着她。
　　“若是真的能与你厮守，我又怎么会舍得离开。”她伸出手去触碰他，却是无奈，她能感觉到自己仅存的微弱游魂开始消散。
　　“我要走了，我想你不要记得我。”她轻笑一声，“若是在从前，我定然要你永远不许忘了我。可是，终究是没办法。我只希望你不要再嗜杀，就当是为了我。”
　　弗修摇了摇头，“你若是敢离去，我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所有人！他们都该死，是你拿命换的他们，你若要走他们都要陪着。”
　　“你如此辜负我救他们的心意，何必呢！如果我的残存是为你与你相爱，能为彼此的一生填充这么美好的回忆，那么我很感激。但是，若是因此让你变成了这副模样，我真的是很后悔当初与你相遇。”她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
　　“猗猗。”弗修微有些哽咽，“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明知我的心思......”
　　东猗注视着他，“记住我的话了吗？”
　　弗修双眸发狠，没有回答。
　　“乖。”她温柔的笑了笑，“让我...再好好看你一眼。”
　　“不，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你不许走，猗猗，不许走！”他不停得说，却只见她对自己温柔的笑，“不要这样，不要走，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记住，好好的，不要让我担心你！”
　　东猗言罢，身影便缓缓浮出水面，直至走上岸边，弗修赶忙站起身来与她相对，却见她的身子愈发透明，厚重的敛华锁附在她娇弱的身上很是碍眼。
　　“不...”弗修双眸直直的看着她，却见面前人的身影完全透明，直至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不！”他大喊道，猛然向前抓去，空中已无丝毫痕迹。
　　“啊——”
　　一声怒吼传出，久久不肯消散。

　　.........................................

　　“衍儿！”
　　“衍儿！”
　　四周不断有声音传来，熟稔的呼唤，女衍环顾四周却不见有人出现，这个声音她也并不熟悉。
　　“衍儿！”
　　“衍儿！”
　　那人还在叫她，她想大声回答却没有办法出声，这才想到这与梦境有些相似，想到这她不敢再答应，只好小声嘀咕一声，“我在这。”
　　她还没有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能就这样出去。
　　抬头看着安静的金璃，她纵身跃至它的背上，“小金璃，是你吗？是你在唤我？原来...你是会说话的啊？”
　　那声音还在不停得呼唤，她闭上眼眸聆听。
　　她已经不记得方才自己睁开过几次眼，因为每次她明明都是睁着眼，却还是能够再睁开一次。因为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所以她才会有这种感觉。
　　因此，此刻在她意识里闭上眼时，眼前还是方才的环境，只是朦胧中仿佛出现了一道身影，忽远忽近，那声音便也随着他忽远忽近。
　　“是你在叫我？”她轻声问道，“你是谁？认识我吗？可我不记得你？”
　　“衍儿！”
　　“衍儿！”
　　那人的声音变得有些急切，身影也快速移动起来，她有些头晕，“你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
　　她不停得发问，而那道身影却总是模糊的，她想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竟没有办法，周围依旧是朦胧一片。
　　“衍儿！”
　　“衍儿！”
　　这时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两个人都在唤她，后来出现的那道声音倒是有些熟悉，而最初的声音却也未停。
　　周围开始摇晃起来，声音也愈发大了，她赶紧坐下来搂着金璃的脖子，随即便感到一阵巨大的地动山摇，她紧紧的搂着金璃的脖子。
　　“不要啊！”她紧张的喊着，双手便开始施法想要守住自己的位置而不被那股强大的力量所吸走。
　　浓厚的祥光紧紧的把自己与金璃捆在一起，那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撕扯着她，勒得金璃的皮毛都平贴在身体之上，她闭着眼搂着它的脖子，“不，要！”她艰难的蹦出来两个字来。
　　金璃依旧纹丝不动，周围这么强劲的力量仍然无法让他移动丝毫。她一时有些鼻尖，被这般死死得困着该是多么难受啊，就如同那时的她。
　　“不，我要带你走，我们一起走！”说着便更加紧着他。
　　这时周围的力量却突然消失了，面前出现一双眼眸，温柔而坚定的看着她，她似乎立马就读懂了其中的含义，便急忙说道，“不，我们一起走。不要，你不要留在这里。”她不住的摇头。
　　那双眼还在看着她，氤氲的雾气化作水波，她的眼亦是朦胧了起来，她伸出一只手擦掉留下的泪滴。
　　“不要，不要留在这里！”她道出最后一句呢喃。
　　突然，那道眼眸变成了一道刺眼的灵光，同时，远处那道朦胧的身影直冲而来，不断变换的身形让人愈发看不清它是人是鸟或仅仅是一道强劲的灵光。灵光迅速放大，她闭上眼承受这重重的一击。

　　这就要离开了吗？她心想着。闭上眼眸的一瞬间泪流便不自觉得涌出。

　　到最后，几滴清泪是她唯一留下的东西，仿佛如同她唯一能留下的也是最无用的一声叹息。
　　“对不起......”

　　周围开始变得时热时冷，全身浸在一种复杂的狂乱之后便沉入一片久久的黑暗。

　　.....................

　　远处的星子此起彼伏得闪烁，不可察觉的微妙变换实是众生永不可抗拒的命数。
　　一旁立着的一道身影仿佛有些急切，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星空之下的墨玉石上平躺着一道身影，浅色衣衫映衬出的面容极是雅致，只是眼角似乎有点点晶莹流下。
　　“不过是三日而已，不可能会怎样的！”
　　“自第一日去起，就有些不寻常，今日是第三日，便成了这幅模样。”
　　“嘶！”有些困惑的声音发出，“怎么可能呢，你到底还做了什么？”
　　“我只施些法以便能快速的去除她体内的魔气......”
　　“施法？”那人震惊的声音传出，“那可是大荒天，本就可以净化了，你竟还要加强这些，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快说！”
　　“夷希微境。”
　　“......什么意思？”
　　“大荒天的气泽本就极强，你再次施法，岂不是于她的身心之上再加一层禁锢，这同夷希微境很是相似。”
　　静了一瞬没了声音，复又传出那人的声音，“你若是不说，我也想不到会这样，只是...照此看来，她极有可能会在梦境中沦陷...”那人顿了顿，“额，别急，你既然把她带出来了，她的本体不就在这呢吗？”
　　“你的意思是，她的魂灵却有可能......”他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
　　“我...”他噤了声。
　　轻微的脚步声渐近，气息也低了下来，两人的说话声近了，同时伴着几道注视的目光。
　　“她在流泪？”那人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
　　“衍儿，衍儿！”一人喊道，轻抚着她的额头。
　　“这说明她还好好的，快看看！”
　　说话声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在适应了周身的黑暗之后，她的身体渐渐有了知觉，不自觉的握起拳来，指甲猛然刺痛皮肤，微动了动沉重的眼皮之后，终于，闪亮的星空映入眼眸。
　　“衍儿！”那人惊喜道。
　　她被迫微坐起的身子陷进了一个怀抱，眼角的凉意随着脸颊流下。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冲入鼻尖，她闭上双眸。
　　再次睁开眼时，面前半蹲着一个身形，是和光仙，他紧盯着问道，“你怎么样？”
　　女衍仰起头看着上方熟悉的面容，归阑低下头来看她，伸手替他她拂去脸颊的泪滴。
　　“我回来了！”女衍轻声一句，紧盯着他的眼眸之中有些空洞。
　　“都是我不好，不该带你上去！”归阑温声道。
　　“我，回来了！”说着便低下头去。
　　“乖，我们回家。”归阑说着便搀着她站起身来。
　　“你，去了哪？”和光仙问道。
　　女衍抬头看了他一眼，环顾周围的情形，淡淡道，“一个...你们永远都不愿去的地方。”说完便低下头，自腰间摸出一个血色物什，她看了一瞬便紧紧握在手中。
　　“阑阑。”她扭头看着身侧的人。
　　“衍儿，你怎么了？”归阑说着便伸手扶着她的双肩，她的面容比当初恢复记忆时还要失神。
　　“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不要跟来。”说完便轻拂开他的双手，转身走去。
　　“衍儿！”归阑喊道。
　　女衍停下身子却没有回头，“不要跟来。”言罢身影闪现在远处的栈道之上，很快消失不见。
　　两人对视一眼，“你看出了什么？”和光仙问道。
　　归阑摇了摇头。
　　“她应该去了夷希微境，只是这次...或许只是梦境而已，她并没有被困。”
　　“那时她为何不愿出来呢？”
　　和光仙亦摇了摇头，“我们都只是听说它的可怕，而她去了两次，她的眼神......”他顿了顿，“方才她也只说，那是一个我们谁都不愿去的地方。”
　　归阑站在石阶之上看着离去的身影，“是...知晓了...什么吗？”

　　...............

　　疾驰的身影自上方直冲而下，女衍拿出手中握着的血色管萧盯着犹豫了片刻，终于放在唇边，顿时悠扬的声音传至千里之外。
　　山顶立着的单薄身影有些孤寂，安静的侧颜映在绯红霞光之下泛起柔光。远处一声低沉的鸣叫传来，她微抬头看去，金光羽翼在夕阳下愈发神圣，她始终没有移开目光。金璃飞驰而来的一瞬间她纵身跃上，随着金璃一个折身便齐齐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女衍搂着它的脖子，侧躺的身影安逸得附在金璃背上，由着大鸟穿梭在上空，不时在原地盘旋，不时直冲而下。
　　这本该你的天地！
　　“你，怪我吗？”女衍轻声一句，再也说不出旁的话。
　　霞光渐渐被黑暗代替，空中不时飞过的身影不再清晰，直至月上梢头。
　　黑暗席卷山间荒原，璀璨星河之下尚能分辨两道身影。
　　女衍双臂抱膝坐在边沿处，身旁的金璃不时抖动翅膀，不时拿嘴啄着脖颈，还时不时得发出几声呜咽，却一直立在她身旁没有移开。
　　她望着山间的黑暗出了神，恍惚间想起那时在凡间的种种，便是金璃护着自己睡了一夜。
　　“唔唔——”
　　扭头看着身侧的金璃正在对着她呜呜得叫着，她站起身来走近它，终是伸出手去抚它的羽毛。
　　“对不起！”
　　“我...竟连你的样子都不曾看清，从未看到过......”
　　她对着它轻声道，金璃看看她又拿嘴挠了挠脖颈的痒痒，清澈的眼神可以映出天地。
　　“我何德何能呢？”
　　她微摇摇头，冷风吹来，眼角不自觉留下丝丝凉意。
　　“你定然是怪我的吧，也应该后悔。你，不该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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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再次掀起纷争，山间林木皆被损毁，不断逃出的妖兽皆在南海岸被劫杀，遍地血流成河。
　　天宫众仙亦派人前来查看，几番下来却始终没有见到人影。
　　此时正值仙魔两界方才停战的敏感时期，如此大肆屠杀山间妖物，确是让仙界众仙很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