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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汨山招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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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金光一闪,男生被劈成了两半,变成黑水游走了,咬着符纸,目光坚定的柯晋出现在了范瑾楚面前,范瑾楚愣了半晌,然后大哭着抱住了柯晋。
“吓死我了……”范瑾楚哽咽着说。
柯晋摸着他的头顶,叹了口气,用从未有过的低沉嗓音说:“别怕,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
离开宿舍楼,回到寝室,范瑾楚洗了个澡,一边擦着头发,范瑾楚一边讲一条黏糊糊的水草放在桌上,说:“这是我从李学长身上拔下来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柯晋眼睛一亮,笑着说:“楚楚你真是帮了个大忙,有这个东西,我们就能知道,三十年前,李学长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的吗?!”范瑾楚也激动了起来。
柯晋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范瑾楚洗过的头发,好像在安抚一只大型犬:“明天,我们去汨山吧。”
“汨山?!”范瑾楚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他头发洗后,柔软地搭在额前,衬得眼睛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柯晋扑哧一笑,没再说话。
第二天下午,范瑾楚上完选修课,坐着大巴赶到了汨山,来到约定的地方,范瑾楚看见整个乌鸦社的人都在,柯晋穿着一件黑短袖,衬得身形十分修长。范瑾楚理了理头发,走过去说:“怎么了?怎么把大家都叫来了?”
柯晋笑了,说:“我们去划船吧?”“哈???”
汨山有一个巨大的人工湖,夕阳倒映在湖面上,泛着粼粼红光,湖边有一个出租船只的小屋,小屋里住着一个独居的老人,他态度一向不和善,但由于这湖边只有他一家租船的,所以生意还不错。
“老板,要一条大船!可以坐下我们八个人的。”柯晋对着老人说,“八个?我们只有七个人啊!”王大聪急忙说。
柯晋笑了笑,看着老人,说:“谁说的,老板要帮我们开船,不是吗?”老人冷漠地偏过头,看着湖面,说:“我不会开船。”柯晋笑得更为甜蜜:“老板是在怕什么?怕这个湖,还是怕湖里的东西?”老板僵了一下,狠狠地瞪了柯晋一眼,最后,他叹了口气,还是和他们一起上了船。
夜幕将至,在船上可以吹到习习的湖风,“啊~~!好舒服!!”宁昀伸了个懒腰,大咧咧地靠在船沿上,看着欲坠的夕阳。
范瑾楚也感觉心情放松了些,和高曹王大聪有说有笑,老板一直搓着手,看上去很紧张,柯晋则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着老板。
在船行到靠岸的某处时,突然停了下来,而且怎么也无法前进半分,仿佛水里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船死死吸附住,老板扔下桨,吓得面如土色。
“哎呀,看到他很惊喜呢。”柯晋站起身,看着老板说,“是啊,看着在湖边守了三十年的弟弟竟然到湖上来了,他真的很开心吧?”此言一出,乌鸦社的人都惊讶地盯着老板。
老板嘴唇颤抖着,嗫嚅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柯晋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扔到老板面前,照片上,是两个长相相似的年轻男子,很亲密地搭着肩膀,其中一个是李学长,另一个比他矮一点,右眼角有一颗痣。
再看老板皱如橘皮的脸上,右眼角下,也隐约有一颗痣。
“我在李学长房间里翻出来的,那天,我和楚楚进了那栋白色宿舍楼,楚楚拼了命从李学长身上拔下这根水草,我一拿到水草,就知道是这片湖里的。”柯晋的声音轻缓却坚定,老板的脸色越来越衰败。
突然,柯晋抓住他的手,用水草将他的手指和范瑾楚的手指拴在了一起,然后柯基咬破手指,将血涂在水草上,低声吟:“来者……”
湖面瞬间变得血红,老板和范瑾楚双双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范瑾楚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他仿佛漂浮着,没着没落的感觉让他很不安,他看到前面有一道光芒,他如同一个溺水的人,奋力地朝光芒游去……
终于,他从光芒里跃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的树林。
他看见两个少年站在树林里,他们的穿着打扮十分怀旧,看上去像是八十年代的人,三十年前?!一个念头在范瑾楚的脑袋里划过,他十分震惊。
稍高一点的少年抬手,狠狠地打了另一个少年一巴掌,被打的人捂着脸,用仇恨的眼光看着少年。
少年显然也有些手足无措,他转过身,踱步到了月光下,借着光亮,范瑾楚看清了,那高一点的少年就是李学长!李学长很忧愁地叹了口气,丝毫没有看到,他身后的少年,面容逐渐扭曲。
最后少年从地上捡起了一块尖锐的石头,狠狠地砸在了李学长的后脑上,李学长还没来得及反应,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生者的光芒,他的嘴张得大大的,似乎想说些什么。
少年变得很慌乱,他朝范瑾楚走了,范瑾楚急忙抬起手想自卫,少年却直接穿过了范瑾楚的身体,从地上捡起了许多小石头,他颤抖着双手,将石头塞进了李学长的衣服里,他过于紧张,尖锐的石块割破了李学长的皮肤,甚至有一些掉进了李学长张大的嘴里。
少年哭了,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李学长的脸上,他一边塞着石头,一边低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最后,他将李学长拖拽到了树林深处的人工湖,将他扔进了湖里。
因为全身装满了石头,李学长很快下沉了,他睁大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只倒映着当年惨白的月光,少年瘫倒在湖边,无力地大哭起来。
范瑾楚走过去,想要拍了拍他的肩,却怎么也触碰不到他,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是我杀了我的哥哥,我叫李朔,是李冕的弟弟,其实两兄弟哪有什么深仇大恨呢?不过是年轻气盛,从小,他样样都比我好,成绩比我好,长得比我高,运动比我好,我受够了和他比较,活在他的阴影下,可无论怎样,我都无法摆脱他,就连大学,也是和他上的同一所,大四那年,魁大有一个出国进修的名额,那在三十年前,是很了不得的事,本来那个名额是我的,到最后,却变成了我哥哥……愤怒之下,我约他到汨山,质问他是不是用了卑劣的手段,他气极打了我一巴掌,我却……”
老板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哥哥在汨山的湖里三十年了!沙石把他的嘴巴都堵住了,我哥生前能言善辩,死后却做了个哑巴,我日夜守在这湖边,可丝毫不能减轻我的罪孽……”
范瑾楚叹了口气,想出言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湖水搅起一阵旋涡,满身泥污的李学长从湖里缓缓走了出来,他走到老板面前,缓缓躺下,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身上塞满了石头。
老板哽咽着,疯了似地将李学长衣服里的石头掏出来,尖利的石块磨破了他满是皱纹的皮肤,他脸上满是泪水,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在面对自己的哥哥时,发出了孩童般的呜咽:“哥……对不起,对不起,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放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将手伸进李学长的嘴里,一点一点地将李学长口中的沙石清理出来,终于,李学长的嘴里干净了,他生硬地眨了眨眼睛,动了动下巴。
“哥,你现在能说话了,你骂我吧,就算你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老板抹着眼泪抽泣。
“梅……梅阿系……”
“什么?”老板疑惑地看着李学长,李学长抬起手,将错位的下巴掰正,然后从喉咙里发出了温柔的声音:“没关系。”
老板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学长,李学长笑了,他用腐烂的手抚摸着老板苍老的脸,说:“你是我弟弟,只要你说了对不起,我就会说没关系……”老板的眼里泛起汹涌的泪花,他想起了幼年时,不管他做了什么坏事,只要他道歉,哥哥就会原谅他,那时的哥哥,扬着稚嫩的小脸,装出小大人的模样:“没关系,你是我弟弟,只要你说了对不起,我就会说没关系……”
他扑到李学长满是血污的胸口上,痛哭起来。周围的光线越来越强烈,范瑾楚抬起手遮住了眼睛。
等到睁开眼时,他看到了满天的星光,范瑾楚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躺在船上,身边躺着白发苍苍的老板,老板也睁开了眼睛,看着星空发呆,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他们的手指,被一根水草拴在一起。
乌鸦社的人早已吓傻了,王大聪呢喃着说:“老板……老板刚才闭着眼睛说了好多话,就像中邪了一样,他承认是他杀了李学长了?!”柯晋将水草解开,把范瑾楚拥进了怀里,他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那声音如同着了魔一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如果是你一定可以做到……如果是你的话……”范瑾楚已经没了丝毫力气,只得瘫在他的怀中。
这一夜,星光与月色还明亮,风带着夏天特有的味道,吹得湖畔的花,终于要开了。
那天下了山,已经过了午夜了,王大聪和裴穗简直对柯晋佩服得五体投地,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地说:“柯爷,柯爷你太霸气了!你是怎么用一根水草,就能搞出那么多事情的?!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种人啊……”宁昀就不用说了,一脸花痴地看着柯晋,高曹走在一边,神情有些闷闷地。
安小慎一个人走在最后面,脸色有些苍白,柯晋转过头,看着安小慎身边的白衣小女孩,轻声说:“那条项链,你不考虑给我吗?”小女孩攥紧了项链,摇了摇头。“好吧,随便你……”柯晋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过了几天,范瑾楚听人家说,汨山上租船的老头死了,走得很安详,只是手里一直握着一块薄薄的小石块,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到了盛夏的某一天,乌鸦社的人去汨山组织了一次郊游。
范瑾楚到湖边取水的时候,看见了两个小男孩,没有穿鞋子,赤着脚踢水玩,两个人在打水漂,稍高一点的男孩将手中的石块扔出去,在湖面上点了几个涟漪,另一个男孩也不甘示弱地将石块扔了出去,两个男孩稚嫩的笑脸,在阳光下尤其灿烂。
范瑾楚笑了,转身离开了。
石块在湖面上点了几个涟漪,便归于平静,阳光照着湖岸,那里空无一人,但范瑾楚走出去好远,还是听到了无忧无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