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凤入怀》芳汀烟雨

3、缘由有三

　　顾清黎安静的坐着，脊背笔直面容沉静，闻言睫毛微颤，淡淡的抬眼看过去：“退婚？夫人能代表容家所有人的意思？”
　　容二夫人谭氏皮笑肉不笑：“虽然我是容家二房的夫人，做不了大房的主，不过，这一次，是大嫂亲自拜托我前来退婚，自然能代表容家所有人的意思。”
　　“退婚书呢？”顾清黎点点头，面上不见喜也不见悲，仿佛在听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容二夫人压下心中诧异，指了指一旁坐着的辛姨娘，眼中带了几分看好戏的光芒：“连同礼物，都被你们府上的姨娘给扔到大门外了，想来此时，应该被门口看热闹的人争相传阅吧。”
　　这个辛姨娘可是故意败坏她这个嫡小姐的名声，这顾清黎能不恼？
　　“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将退婚书上的内容给我复述一遍吧。”顾清黎没有理会辛姨娘，连眼神都没有扫一下，家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关起门来处置，不必让外人看笑话。
　　“你说什么？”容二夫人微微瞪大眼睛，这顾清黎难道还觉得不够丢人，非要将这些细节也抓出来细细询问？
　　顾清黎端起绿枝端上来的茶盏，用盖子轻轻地抿了下水面，略微沾了沾唇又放了下来：“我看夫人知书达理，又被容家大房委托前来退婚，想来应该是识文断字的，难道不记得退婚书上的内容？”
　　“呵……你自己做的事情，心中应该有数。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我容家退婚缘由有三，容家妇需进退得宜、内外兼修，顾三小姐不读诗书、不通琴乐、不晓礼仪，此为一；
　　容家妇需精通数数、掌管中馈，顾家三小姐不识钱粮、不懂经营、无能御下，此为二；
　　容家妇需温雅端方、恪守女德，顾三小姐行为不检、女德有失、举止无规，此为三。三小姐，觉得如何？”
　　顾清黎生母丁氏愣怔怔听完，眼泪唰啦一声就掉了下来，如果真的让容家以这样的理由退婚，以后清黎还怎么活在这个世上？
　　“好，既然如此，那就退婚吧。”顾清黎痛快点头。
　　“黎儿不可！”丁氏闻言眼泪掉的更凶，只恨自己笨嘴拙舌，无法替女儿争辩一二。
　　顾清黎对上她满是焦急关切的眼神，微笑着拍拍她的手，这位母亲是真的为她着急担忧：“母亲不用多说，我很感谢容家今日前来退婚，免得我跳入火海。”
　　“黎儿……”
　　容二夫人本勾着唇角等着看顾清黎羞臊难忍的模样，可没想到她竟然痛快的答应退婚：“你……你这是答应了？”
　　“不错，”顾清黎痛快点头，“我答应了。绿枝，笔墨伺候。”
　　绿枝一愣，有些不知道三小姐要笔墨做什么，她不是从来不喜读书吗，之前老爷请来的女先生，学了半年依旧一塌糊涂，都被气走了好几个了。
　　顾清黎清冷的眉眼淡了淡，冷冷的扫了绿枝一眼。
　　“是，奴婢这就去。”绿枝脸色一白，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小姐撞脑袋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总让人觉得心惊胆战一刻都不敢放松。
　　厅中所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顾清黎突然要笔墨何用。
　　辛姨娘不忿刚刚被顾清黎呵斥，此时不甘寂寞的跳出来：“三小姐，你平日里不喜欢读书，这字更是没有正经练习过，要不我将玉婉或者玉姝叫过来，让她们帮你执笔？”
　　顾清黎面色一沉，玉婉和玉姝？想来就是她上面的两个姐姐了，而且看辛姨娘的神色，这两个女儿都应该是她所生，怪不得气焰这般嚣张：“好啊，姨娘有心了，去将我两个姐姐叫过来吧，我怎么吩咐她们怎么写。”
　　“什……什么？”辛姨娘本事故意贬低顾清黎，谁料她竟然如此轻易的便答应了，她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可能来听她吩咐，给她帮忙？
　　“怎么，帮嫡出的小姐伺候、伺候笔墨，难道还贬低了两个姐姐不成？”
　　“玉婉和玉姝身子有些不舒服，还是三小姐亲自来吧，毕竟和容家有婚约的是你。”辛姨娘嘴巴发干，不甘心的退到一旁。
　　顾清黎没再做声，她感觉头痛的很，只想着快点处理完眼前的事情，没有心思和辛姨娘计较。
　　片刻之后，绿枝端着笔墨纸砚进来，轻轻地放在顾清黎身边的桌案上：“小姐，您要的东西。”
　　顾清黎点点头，给了绿枝一个眼神。
　　绿枝不明所以：“小姐，您还有什么吩咐？”
　　顾清黎眉心的冷意更甚，同时心中划过浓浓的惆怅，以前有灵鸢在身边伺候，主仆相处二十多年，有时候不必她有动作，灵鸢便明白她的需求：“研墨。”
　　“是，小姐。”
　　辛姨娘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的女儿才是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这个顾清黎不学无术，恐怕都提笔忘字，还能写出什么东西？
　　顾清黎在众人嘲讽怀疑的目光中，收拢衣袖提笔蘸墨，笔尖轻动满纸文字一气呵成。
　　“今容、顾两家废弃婚约，容家言我顾清黎不堪为容家妇，缘由有三，一言无智，不通诗书、不晓琴乐；二言无能，不堪重任、难主中馈；三言无德，行为有失、举止不检。
　　我顾家今同意退婚，缘由亦有三，容家无礼，公然退婚、言语尤甚，辱及女子名声，此为一；
　　容家无信，背弃约定，不守信诺，婚约未行而废，此为二；
　　容家无义，不分时机、不识大体，家主未归而至，此为三。
　　如此无礼、无信、无义，顾家女私以为不配入容府，不堪为容家妇，特立此字据，退却婚约……”
　　顾清黎一边说、一边写，话音落笔尖停，洋洋洒洒的写了一张大纸。
　　容二夫人猛地站起身，脸上怒气勃然：“三小姐，你……”她扫过桌面，愣愣的站在原地。
　　桌面纸张上，一水秀美的簪花小楷，不像时下女子那般写的柔婉雅致，反而不少笔画凌厉凛然，带着一股迫人气势，便是男子看了，都要拍案叫一声好。
　　能够写出这样一笔好字的女子，会是传言中那个不学无术、不识点墨的草包？
　　顾清黎待墨迹干透，回头看了一眼绿枝：“容家的退婚书都放到外面了，想来此时应该有许多人想要知道结果，既然如此，那就将我写的这张纸也贴出去吧，别让人空等一场热闹。”
　　“三小姐！”容二夫人脸色一变，这样的一张纸贴出去，谁还会相信容家说的那些借口，而且，无礼、无信、无义……这样的名头打出去，容家的脸面何存？
　　而且，顾清黎上面虽然写着不配如容府，不堪为容家妇，可实际上表达的意思很清楚，不是她不配，不是她不堪，而是无礼、无信、无义的容家她不屑踏入，不想结亲！
　　如今容泽正在京都之中准备秋试科举，若是有不好的名声传出去，对他产生了影响，她大嫂不发疯才怪！
　　顾清黎轻轻地皱眉，不悦的看着绿枝：“还不快贴出去？”
　　“啊，是，小姐……”
　　“不许贴！”容二夫人一把扯过纸张，伸手就欲将其撕碎。
　　“容二夫人这是不打算退婚了？”顾清黎清清冷冷看着她。
　　“我……”容二夫人的手顿住，她大嫂来之前格外强调过，这个婚约一定要退，可是如果就这样退了，事情恐怕更加糟糕，真是想不到，顾清黎一下便将容家陷在了进退维谷的坎上！
　　顾清黎抿了口茶水，头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让她异常烦躁，可长时间养成的习惯又不允许她露出丝毫情绪：“容家退婚，我已经同意，为何二夫人还推三阻四的？难不成，许你容家大肆宣扬，却不许我顾家申辩一二？”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想来容家也不是这般霸道蛮横之辈，不然我父亲也不会和容家订立婚约，如今，字据已立，婚约作废、恩怨两情，容二夫人想来也没有心情在顾家久留，送客。”
　　丁芸宁连忙吩咐身边的齐嬷嬷：“听黎儿的，送客。”
　　面容严肃的齐嬷嬷上前行礼：“夫人，请慢走。”
　　容二夫人张口结舌，直到走出了正厅的门，才猛地回神，连忙转头惊疑不定的看着端坐在厅中的顾清黎。
　　她出身书香传家的谭家，外面看似光鲜亮丽，但内里实则一团污糟，她从小见惯了后院的争斗，嫁到容家之后，凭借着之前学习到的手段，将二房的后宅梳理的的井井有条。
　　原本以为今天前来退婚，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可是现在她才反应过来，从见到顾清黎的一刻起，她就时刻被她牵着鼻子走。
　　本来，她前来退婚是因为顾清黎行为不端，公开追逐才子沐瑾川，甚至因为争抢位置，从清风楼摔下来，这样的儿媳妇，别说是容家，便是换做其稍微有点门面的都不会要，可为什么如今，她却觉得容家丝毫站不住理呢？
　　顾清黎扫过呆立着的绿枝，声音冷意更甚：“还想让我吩咐几遍，将我写的东西贴出去！”
　　“是，奴婢马上就去。”被她周身的气势一压，绿枝不由脸色发白，匆匆忙忙的跑出去。
　　顾清黎看向一旁的辛姨娘，猛地将手中的茶盏砸在她的脚边！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