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集锦》鸢尾棠

8、（短篇试阅）择玉

　　百世情劫，一朝梦醒。
　　“我杀了他喜欢的人，渡劫赎罪是应当的。”
　　“于我不过百世，孟婆汤已喝，该忘了都忘了。”
　　明择姑娘秀华的脸上笑意颇为浅淡，不见少年意气一怒战书的朗姿。
　　“只是我不懂呀……”
　　明择悠悠地拖长了语气，望着那边兴冲冲来此的男子，本是偏于寡淡的神情略有些意味深长的慵懒：
　　“你既如此欢喜她，怎得转世也不去寻她？”
　　“难不成看我为你痴狂，你竟然很开心？”
　　明择神情莫名了几分：
　　“他们想着，我天上得不到你，便让我百世也得不到你吧。”
　　“只是你也这么听话？让你陪我渡劫你就陪着，或许那位殿下早转世回归了呢。”
　　看着男子话都没说又兴冲冲往回走，明择感到无趣了些，世间七苦，唯求而不得最伤身，她却足足尝了一百零一次，就算孟婆汤忘情，那经历过的苦楚绝望不甘痛苦酸涩终究是划痕险恶。
　　像是经历战争数载的疲倦的战士，最终只望平静存活，她开始浪迹天涯。
　　直到捡了一个人。
　　她孤身千年，本也没想牵扯什么麻烦的事情，只是这人的脸到底有些熟悉，想了许久才突然记得情劫事初。
　　明择看着一脸灰尘不见高洁的小家伙，笑了笑，她实在很久没笑过了，更不知自己脸色平静笑意弧度微不可见，冷淡得要命。
　　“你叫什么？”
　　“白如玉。你呢？”
　　“嗯明择。从此你便跟着我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我没有见过你。”
　　“上辈子的事，不，是一百辈子前的事。”
　　“那么远的事情，你还记得呢？”
　　“因为我不记得着这一百辈子的事情。”
　　明择先给小家伙捏了去尘决，感觉干净了些牵着手，步伐小小的耐心的一个一个回答问题。
　　“我们要去哪？”
　　“去天上。”
　　“天上，天上也能去吗？”
　　“嗯”
　　“那我们去天下干什么？”
　　“你本就是天上的人。”
　　“天上的人？”
　　“对，你曾是天上很尊贵的人。”
　　“我不懂。”
　　“没关系，喝了梦回汤，便好了。”
　　“梦回汤是什么，好喝吗？”
　　“不好喝。”
　　“那我可以不喝吗？”
　　“可以，没有人能强迫你。”
　　“啊那你能陪着我吗？”
　　“没有人会希望我陪着你。”
　　“可是我希望。”
　　“……”
　　“……”
　　“我杀了你。”
　　“你为什么杀我啊。”
　　“我不喜欢你。”
　　“那我怎么样你会喜欢我？”
　　“你要是一直这样，我就很喜欢”
　　“那我就一直这样。”
　　“没有人是不变的。”
　　“那我努力，努力少变点，那你再多喜欢我一点好吗？”
　　明择的脚步慢了下来，她的性子这么多年的磨砺恨意尚存也淡了，所以她想着把这人送回天下，看看那群人的震惊脸，又不愿意那么早让这人回天上。
　　短短几句话，她又转了心思，面向小家伙，蹲下身，平视着问他：
　　“你想回天上吗？”
　　小家伙眼神很是平静，他想了想：“你想要我回去吗？”
　　“不，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回去，你若不愿意，短短一生，你想如何便如何，这人间你大可肆意妄为。”
　　“那我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你说我有个尊贵的身份。”
　　“你想变得尊贵起来？”
　　“嗯我想护着你。”
　　明择看着面前小家伙的脸，这不是普通的小孩玩笑话，面前人早熟，每一句都是仔细思考了的，可到底还是小孩子。
　　白如玉有些不开心的抿了抿唇：“我很认真的。”
　　明择笑了笑，是真的自然流露出的笑意，颇为动人：“我知道，我只是很开心。”
　　白如玉有些似懂非懂：“你很好，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说你会护着我，我很开心，你说回不回去按我的意愿，我很开心，所以想让你也开心一点。”
　　白如玉有些腼腆地笑了笑：“你开心了，你笑了，我很开心。”
　　明择微微将头靠在小家伙的肩上，有些忍不住的苦楚漫上心头，又觉得难得的轻松：“嗯我很开心。”
　　小家伙并不高，大概十来岁，干净的样子颇如名似玉，高洁内敛初显，肩上的湿意有些让他不知所措，可忍住了查看，只轻轻拍着背，他家尚存，娘亲哭泣的时候，父亲就是这么做的。
　　明择觉得自己越活越不如过去了，擦干泪水，笑了笑：
　　“那我们走吧。”
　　白如玉有些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可以再等我大一些吗？”
　　“怎么了？”
　　白如玉看着对面蹲下自然伸手摸摸对方的头：“我还小，我怕自己不够坚定，等我再大点，等我长大到能够不辜负你的时候。”
　　明择为对面小家伙自然摸她头感到几分好笑和温暖，“什么辜负不辜负的。”
　　白如玉认真道：“你对我很好，我不能辜负你。母亲说，人的任何心意是最不能被辜负的。”
　　明择突然就想起来，当初她初出茅庐便挑战这人，可这人是天上数一的天才，她本以为会被肆意拒绝，没想到对方认真的答应了，是不是也想着，不能辜负一个人的心意，即便是挑战。
　　可她杀了她。
　　“对不起。”
　　白如玉惊讶了一下，然后笑了：“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很奇怪，明明是不同的人，这句话就宛如很多年前，那个清冷而认真的少女，因她而亡却没有任何阴霾的少女轻巧的笑着说：我原谅你了。
　　“嗯，谢谢。”
　　明择含着泪水，笑得一如当初少年轻狂的张扬。
　　白如玉突然就被打动了，他有些疑惑得捂了捂心口，释然而轻松地：“我们走吧，阿择。”
　　他不知道刚刚那刻心口流露的是什么情感，但他说过的话从来千金，不会作废。
　　他会护着这个姑娘，好好的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