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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身世 ...

  •   12.身世-休言万事转头空

      颜瞻悠悠转醒。睁眼环顾四周,却一片漆黑。想动一动身子,发觉已被捆得严严实实。
      他开始回忆自己是为何被困在此地的,动了动头,却觉得好疼,这才想起刺杀段庭庄未遂之事,又不知被何人从身后楔了一木棒。
      颜瞻开始尝试着自己解绳扣,手被反锁在椅子后面,可任凭如何运气运功,还是无济于事,挣扎了好一阵子,才选择了放弃。
      这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就在他垂头丧气放弃了挣扎的时候。
      一束白光撒进漆黑的屋子,颜瞻被晃了一下,紧闭住双目。瞬时,四周烛台纷纷亮起,屋子被点亮了,颜瞻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于是,他睁眼看去。
      却没想到,眼前只有段庭庄一个人。
      他眼中仇恨的目光唰唰闪过,却又无可奈何,心中愤恨不已。
      段庭庄又闭紧了大门。屋中只有他们二人。颜瞻环顾四周,发觉这是间密室。
      他心有不解,这老贼将自己带到密室里做什么?且看他如何!
      “段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颜瞻语气出人意料的和缓、平静。
      “你倒是条汉子。”段庭庄说道。
      “你妻女皆为我所害。你赶快动手吧。”
      “我早已料到是你。这样的功夫,想必现今的江湖上也没有几人。”
      “那你还啰嗦什么?”
      段庭庄听到这里,叹了口气,说道:“你还是沉不住气,太年轻……”
      这倒是有些刺痛了颜瞻。他不屑地皱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你要杀我,是为了你所谓的‘家仇’,是吗?”
      “不错。当年若不是你潜藏在父亲身边,与朝堂上的贼官勾结,又得到了狗皇帝的默许,我一家人也不至于死得这样惨,全家二百余口,只留下了我和妹妹。你们连我府上的猫猫狗狗都不放过。那天,你们也算杀痛快了吧。”
      仇恨蔓延过颜瞻的眸子,那些鲜红的过往,如电影般一一展露在他眼前,“可惜了,父亲一心为国为民,得罪了你们这帮狗贼,你们竟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想要将我一家斩草除根……这些年,倒也让你逍遥快活够了,今天,该还了。这一天你终究是逃不掉的。”
      “逃不掉?我也逃了……你太年轻了……朝堂上的纷争岂是你所理解的那样简单的?宦海沉浮,哪有谁对谁错。你以为你爹颜枫是为了百姓为了社稷……呵呵,谁不是为了自己!”
      段庭庄顿了顿,他老谋深算了太多年,颜瞻这样的“雏儿”若单凭着察言观色,根本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你可知,你是你父颜枫的养子吗?”
      段庭庄话锋一转。颜瞻愣了愣,而想到以段庭庄今时今日的地位,颜家这点家事,想必根本瞒他不过。于是点了点头,答道:“不错。我确是养子。”说罢,他又补充道,“父母亲对我恩重如山,与亲生儿子一般无二。”
      段庭庄一声冷笑。
      “他待你和亲生儿子一样?哈哈,真是可笑!颜枫也是官至宰相,能爬到这个地位的人,哪有资格谈论什么真心实意!他养你,不过是为了报当年政见不合引发纷争的仇,他要让九泉之下的政敌亲眼见到,政敌的儿子‘认贼作父’,认同、爱重他,一生一世羞辱他……”
      颜瞻心中一紧,这些话简直颠覆了他的是非观念,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你这狗贼!你以为我是三岁孩子?说出这些屁话,我就信了?”
      颜瞻自然是嘴硬的,不肯在他面前表露出丝毫的动摇。段庭庄早已料到他这个样子,微微一笑。
      这一笑,让颜瞻心中更加惊惧,额头鬓角渐渐升腾起微末的汗滴,密密地,布满额头、面颊。
      其实,段庭庄的一番话,也触动了颜瞻心底最隐秘的一些记忆。他父亲颜枫,确实和他并不那么亲热,虽然他在颜家有着足够的尊荣,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亲情……或者说,他是传承颜家血脉唯一的男丁,父母亲在对他的栽培上,确实是耗费了不少心血与银子,但感情上总是隔膜着。
      小时候,只怯怯地问起过一次,关于身世的事情,颜枫的脸色,顿时阴沉得有如浓墨,半晌,才冷冷地回了一句“死了”,然后拂袖而去。而母亲则连忙将他拉到一边,铁青着脸说,不要再问了,长大以后,自然会将这些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他还太小。
      不曾想,父母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了起来,直到全家覆亡……再也没人提起了。
      不出段庭庄所料,颜瞻陷入了沉思,那些令他难过、起疑、心痛、羞惭的往事,一一浮现心头。段庭庄继续微笑着,笑得那般诡异,让人心寒。
      段庭庄从身后的多宝阁里取出一册书,在颜瞻眼前晃了晃。
      “小子,这就是颜枫一家被害那天,我们从他家中搜出的物证。这是颜枫的日记,我将它们收订成册了,这是其中一本。”段庭庄拈须一笑,望空长叹,“唉,颜枫啊颜枫,你做什么恶事不好,非要假装文人,写什么日志,现在,这不都成了罪证了么?呵呵呵呵……”
      段庭庄这次倒是十分好心,随手翻开了一页,给颜瞻瞧。颜瞻细细端详,那确是他父亲颜枫的笔迹。颜瞻心想,笔迹也是可以模仿的,他细看那书册,确是新装订而成的,但书中纸张微旧,确实不像是现做的物件,纸上隐隐泛着龙涎蜜香,那是父亲当年为官做宰时家中常用的物件,现在虽换了一批又一批朝臣,并没有人能像他父亲颜枫当年那样叱咤风云、家赀万贯,能用得起龙涎蜜香,便如段庭庄,在段府里“蹲点”的时日里,也不曾见到过这样好的香料。
      段庭庄捻须:“老夫纵横一世,不屑用造假这种小把戏来骗你。”
      这是见过段庭庄这么久以来,他说的唯一一句像男人的话。颜瞻想。
      颜瞻端详那书册上的文字,灯光不明,他隐约看到了什么“瞻儿”、“匹夫”、“顾亭欢”之类的词。段庭庄知道他看不真切,却又一心想要看明白,竟“好心”走到他身后,袖间银光一闪,一则锋利的匕首显现,一片微凉略过,绳索已断。
      须知那绳索早已是死扣上加死扣,凭人力无法解开,只能用匕首割断。
      果不其然,颜瞻口中称“多谢”,然后接过书,凑着墙壁上烛台的光亮,细读起来。
      他一页页一行行地读着,面容渐渐拧紧,剑眉深皱,当书中的秘密一点点被揭开,暗藏在记忆深处那些悲哀与不解,一一有了答案,若这一切当真,人生便是发生了惊天的逆转,善与恶,悲与喜,似乎都在这一时刻颠倒了,黑变作了白,白变作了黑。他大脑一片混乱,头痛得不知该怎样做。若是信了,人生便都要推翻掉,重新来过;若是不信……可种种证据让人不得不信……段庭庄花这样的心思来骗人,又有何企图呢?
      “你对我而言,毫无价值,我骗你,对我能有什么好处。”
      颜瞻一惊。段庭庄仿佛已经窥破了他的心思。
      颜瞻合上书,缓缓启口:“不过是想叫我不杀你罢了。”
      话甫一出口,他自己也底气不足了。此时,颜瞻自己才是瓮中之鳖,他的小命,全然在段庭庄的手上。
      段庭庄没有言语。只是依旧镇定地看着。一切往事,在他眼里,似乎都云淡风轻。
      “那日志写得不错。你父名叫顾岩珺,你本名叫顾亭欢。你全家被杀……呃我说的是你父顾岩珺和你母亲,他们死后,你族中无人,颜枫便将你收养在身边,他多年来一直没有子嗣。当然,他养着你,就是为了复仇,顾岩珺曾在朝堂之上与他屡屡作对,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除掉顾岩珺,算是去了他心头大患,从此更是平步青云。
      “颜枫一家被杀那日,他心知自己在劫难逃,却没有杀掉你与他陪葬,而是放你离去保你平安,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想来……养你这么多年,对你也有了感情罢。”
      颜瞻头脑一片大乱,双手捂着头,口中念叨着“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心绪大乱。
      “你走吧。”段庭庄的语气那样冷漠,却也平和。他开了大门,白光射入昏黄的屋子,外面正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阳光那样轻暖,为冬日平添了几分暖人心魄的温和。只是,颜瞻的心,却如寒风漫卷的深秋。
      他顺着光,缓缓地走出了屋子。
      没有看身边是怎样的景致,也没有留意冬日的寒冷,呆呆傻傻地走着,走着,没有人拦他,没有人讯问,任凭他这样走。他不知自己何时走出了段府,回过神来时,早已来到府外,抬眼,一名小厮站在他不远处,手中牵着缰绳。
      那小厮见到他,几步上前,躬身施礼:“颜公子,这是您的坐骑。”将缰绳递给了他。
      小厮没有说什么,见他拿住了缰绳,再一礼,转身离去。
      颜瞻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段府”两个大字。牵着马,缓缓前行。
      他不知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哪里,又是怎么到了城外的。一阵寒风刮起,他觉得身上有些冷了,于是上马。
      此时他才发现,马鞍上有个布袋。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百两银钱。
      不消说,这是段庭庄给他的。
      此时已有些缓过神了,看了看这一百两,掂了掂。再一细看,里面还有一封书信。
      拆开来,原来是段庭庄亲笔。上面草草写着一行:“执心为境,触目劳尘,知境是心,无非解脱。”
      颜瞻反复念叨了两遍,惨然一笑。收起书信银两,继而飞身上马,扬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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