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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看到蛊雕作势欲扑,竹久荫下意识地挡在了陆夏的前面。

      他想说,我直接帮你把这个小东西杀了就行,你不必冒险。可是,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陆夏一巴掌推了老远。

      方才被竹久荫挡在面前时,陆夏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剧痛欲裂,血液一瞬间冲上了头顶,他没有发现自己的眼珠子都充血赤红了。

      身体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奋力扑过去,将竹久荫推了老远。

      “走开!”陆夏忍不住厉声呵斥道,看到竹久荫愣住,他咬着腮帮子避开对方的视线,将有些后怕到轻轻哆嗦的左手藏在了背后。提着刀,戒备地盯着不远处的蛊雕。

      蛊雕张开满是利齿的大嘴,嘤哦叫了一声,嘴中飞出一道无形的风刃,迅速地冲着陆夏劈了过来。

      陆夏一个侧翻迅速躲开了这次突如其来的攻击,风刃如同刀切豆腐一般,将他脚边的地面切开了一个大口子。

      不行!不能在这里打!

      周围的屋子里还有昏睡的普通人,必须尽快把蛊雕带去空地上。

      他心思急转,迅速翻阅脑海中的地图,找到了城中村和高新住宅区交界处有一个破旧的水泥厂,那里荒废了好些年,里面应该没有人,是个解决蛊雕的好地方。

      想到就做,陆夏一边尽力躲避蛊雕的风刃,还要顾及让风刃不要波及周围的房屋,一边用空出的左手飞快掐诀。

      “降!”

      随着他一声大喝,龙雀身上缭绕着噼啪作响的青紫色电弧。

      陆夏躲开蛊雕啄过来的利嘴,在旁边的门廊上踩了一脚,借力高高跃起,用力将龙雀朝着蛊雕劈了过去。

      这一刀,虽然离蛊雕还远,可是,电弧脱刀飞出,蛊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电弧劈在了脑门上。

      “嘤哦嘤哦!”蛊雕尖叫一声,橙黄色的兽瞳紧缩,它愤怒了,一个小爬虫居然伤到了自己!

      陆夏借着一个前滚翻卸力,迅速地站了起来,冲着废旧水泥厂的方向跑去,大声喊道:“畜生,想报仇?来啊!”

      蛊雕虽然大脑简单,但是对于畜生这两个字,还是听的懂的。它昂起脖子,尖锐地叫了一声,双翼狂煽,气势汹汹地追着陆夏去了。

      “老大!你没事儿吧?我和长孙这就来帮你!”桑雯雯听到动静,跑过来,就看到一只翼展足有十米,看上去跟长了羽毛的翼龙似的生物,追着自家老大去了。

      陆夏一脚踢飞挡在路上的电动车,借力扑向另一侧,躲开了蛊雕吐出来的风刃。躲开以后,陆夏翻身而起,接着往前跑。

      中途抽空对跟着他过来的俩人吼:“你们过来干屁啊!过来也就是给人送个荤菜!你俩去给我把刚才倒了的房子里搜一圈,有人救出来!完事儿去外面给我守着,绝对不许放一个生人进来!这事儿要是办不好,等我回来,你俩一起给老子滚去边疆修地球去吧!”

      到了!

      陆夏一个纵跃翻进了水泥厂的围墙,看蛊雕跟了进来,马上做了一个困字阵的法诀,舌尖一股精血喷到手心,而后往地上一拍,大吼一声:“起!”

      霎时间,空气好似被高温灼烧似的,扭曲了起来。

      吼完以后,陆夏提着刀,快速就朝着蛊雕跑了过去。

      之前被人跟追孙子似的,躲的灰头土脸,现在到了地方,是该让他好好把这口恶气给出了!

      几十道风刃都割空了的蛊雕愤怒了,脖子上的翎羽都炸了起来。

      它以一种可怕的速度,长着大嘴,雨点似的冲着陆夏咚咚咚啄了下来。看这水泥厂大院儿里的青石板上那一个个篮球大小半米来长的洞,这要是被蛊雕在身上啄结实了,哪怕你就是钢铁侠,也能给你啄成两截。

      不过,蛊雕的动作确实非常快,奈何陆夏的动作比它更快。它咄咄咄地啄了好几十下,每次陆夏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从容地躲开它锋利的鸟喙。

      百啄不中彻底惹恼了蛊雕,它下啄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大。

      然后,这次啄进去以后,居然没能第一时间把嘴拔|出来。

      “呵呵,来了!”

      陆夏眼睛一亮,抓住这个机会,提着刀跑到了它的身侧。紧跟着一跃而起,在蛊雕展开的翅膀上借力一跳,就落到了它的背上。

      陆夏双|腿紧紧夹住蛊雕的脖子保持平衡,双手握刀,就朝着它的脖子砍去。

      蛊雕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它脑门上那个仿若红玉一般的角,闪烁着,发出一道红艳艳的火光,朝着陆夏扑射而去。

      “斩!”

      这火一出来,陆夏知道没法硬抗。

      他赶忙收刀回来,灵力飞速运转,大喝一声,刀花舞的水泼不进。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那道火光劈成了散碎的火星子。

      蛊雕一击不成,双翼抖动,就想飞起来。高空中才是最适合它的战场,只要让它飞到天空中,它能有一百种方法杀掉这个可恶的小虫子!

      结果,刚扑腾了两下,脑袋就撞在了一层透明的结界上。

      那结界好像就擎等着它的到来似的,它刚撞上去,伴随着陆夏法诀变化,那结界马上噼里啪啦地聚起了一道道青紫色的电弧,冲着它脑袋上那根角劈了上去。

      “嘤哦!”蛊雕惨叫起来,雷电劈下来的太快了,它想躲,却被陆夏抓住机会,一拳把它刚刚偏开的脑袋又打回原位了。

      紧跟着,雷电就端端正正地劈在了它的红玉角上。

      这一劈,对蛊雕来说,绝对是不可忍受的剧痛。让它挣扎着摇摆陆夏的动作都停顿了一瞬间。

      就现在!

      陆夏等的就是这一瞬间,他握紧龙雀,咬紧牙关,狠狠地冲着蛊雕的脖颈劈了下去。

      “嘤哦!嘤哦!嘤哦!”

      漆黑腥臭的蛊雕血溅了陆夏一身,看着被砍断半根脖子还依旧在挣扎惨叫,甚至伤口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愈合的蛊雕。陆夏心说,怪不得这玩意儿是上古凶兽之一呢。哪怕是最底层的,那种极快的攻击速度再加上这种强悍的恢复能力,也有资格进入先人弄出来的排行榜了。

      陆夏敢保证,若今天换成全华夏任何一位特事部门的工作人员,碰上蛊雕,必死无疑。要知道,他修习的功法再加上龙雀刀的特性,这砍出去的伤口,别说愈合了,不加速腐蚀崩裂,就已经算敌人肉|体强悍了。这要是换成别的功法和武器,说不定蛊雕站着让你砍,你砍伤的速度,还没人家愈合的快呢。

      要是这样的情况,也别想着怎么挣扎反杀了,还是想想,怎么死才能死的比较有尊严的好。

      而一旁一直在担心的竹久荫看到这里,才松开攥紧的拳头,吐出一口压在胸中的浊气。

      蛊雕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出来一趟,竟然会死劫临头。

      来之前,相柳告诉他,有个美差给他去干,会有一点危险,但是危险不大,问他要不要干。

      被困在荒芜狱近千年,蛊雕早就闲出屁了。听说有美差,还是能够离开荒芜狱,去人世间放开了大吃大喝的美差,怎么可能不同意。再说了,他可是上古大妖,当初人妖大战,闹成那个样子,也没见人族出来个什么牛逼人物把它给怎么样了。

      危险?能有什么危险?

      干了!

      出来以后,那人也跟他说了,现如今的世道,灵气飞速消退,能够对它造成威胁的人一只手都能数的出来。而这些人,为了求一个突破,早就各个闭了死关,要么死,要么突破。

      以它的本事,随便折腾随便快活,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危险。

      这些日子,为了弥补冲破荒芜狱结界受的伤,它只能憋憋屈屈地缩在一个凡人的体内,努力消化着人族精血来养伤,可给他憋坏了。

      就等着伤一好,就冲出来大开杀戒,美|美地饱餐一顿呢。

      结果呢,饱餐没来,等来了陆夏的屠刀。

      也是蛊雕倒霉,让它碰到陆夏这么个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妖孽。不说此人本事就足够高强,最可怕的是,其功法和武器简直是一切皮糙肉厚的妖族的克星。

      哪怕自愈能力再强悍,陆夏这一刀接一刀,在它的要害处砍的特别嗨,血哗啦哗啦的流。渐渐地,蛊雕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微弱。

      眼看着蛊雕喘着粗气伏在地上,已经没法再玩什么绝地反击了。陆夏才提着刀,从它的脖子上跳了下来。

      “我知道你能听懂人话,也能说。”

      激战的肾上腺素褪|去之后,陆夏的五感回来了,这一回来,就差点被自己身上的腥臭味儿给顶一跟头。他捏着鼻梁揉了揉,掏出一根烟点上。

      “现在,你最好用最简洁的话,把你原本在哪儿,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为什么要跟人类勾结,你背后有没有什么主谋之类的,给我倒干净。说的好了,爷赏你一刀,给你个痛快。”

      蛊雕睁着一双拳头大的橙黄眼珠子,恶毒地看着陆夏。

      片刻后,怪笑起来,说:“人真的是这个世上,最恶毒的。”

      它瞥了一眼不远处的竹久荫,声音愈发阴森刻毒,而后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对他说:“烛神,你是吾等至高无上的妖神啊!为何你当初要将我等囚禁在夜荒之地?为何你居然会做了人类的走狗?”

      竹久荫,很明显有听没有懂。

      他眨巴着眼睛,有些懵懂地看着蛊雕,想了想,来了一句:“你跟夏夏老实说,我让他杀你的时候,动作快一点,就不会太疼了。”

      听到竹久荫用缠|绵的语气喊夏夏,陆夏就忍不住又哆嗦了一下,额角青筋直跳。

      “哈!”

      蛊雕冷笑一声,半晌没有说话。

      它想起那人跟它说的什么契约,什么保密之类的,忍不住嗤笑。它本就是天生地养的妖怪一只,可没有人类那些奇奇怪怪的条例。

      现如今,说实话就能换来不受折磨的死亡,它有什么理由要去遵守跟人类的约定呢?

      “好吧。我跟你说,是……”话未说完,蛊雕忽然疯狂挣扎着尖叫起来。

      陆夏还以为这家伙真要跟他玩一出绝地反击的戏码,赶忙提刀警惕。

      结果,他刀才抬到一半,那蛊雕就昂着脖子尖叫一声,在他面前砰地炸开了。可是炸开的却并不是血肉,而是一大团烟雾和纸灰。

      “艹!”

      这下,陆夏是再也忍不住,生理性地干呕了。

      实在是这蛊雕莫名炸开以后这个味儿,什么生化武器与之相比,绝对是小巫见大巫。陆夏明明已经封闭了呼吸,可那股子味儿好像能作用于灵识似的,臭的钻脑子。

      竹久荫赶忙上前,心疼地把人揽怀里,轻轻地拍着背,也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就塞进陆夏的嘴里了。

      陆夏没有防备,嘴里就被塞了一个圆溜溜凉浸浸的玩意儿。这玩意儿一进他嘴里,外皮就破开了,酸甜爽口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瞬间驱散了他的呕意。

      “……谢谢。”

      虽然不知道自己吃了个什么东西,不过,很明显是好东西,那股子酸甜喷香的味道简直让他浑身的毛孔都忍不住张开了。

      竹久荫高兴了,马上又掏出一颗,递到了陆夏嘴边。

      “吃吧,你以前最喜欢吃的。”看着因为吃到水玉果下意识眯着眼睛表情放松的陆夏,竹久荫脱口说出一句自己都不太明白的话来。

      吃了一个果子,陆夏舒服多了,这才发现自己又被竹久荫抱在怀里,他马上从竹久荫的怀里钻了出来。眼神左躲右闪,就是不愿意落在竹久荫的身上。

      他摇了摇头,闷闷地道:“不用了,我好多了。”说完,就提刀走人。

      那边蛊雕炸成的灰得赶紧收拾了,他做的困字阵可隔绝不了空气。这味道杀伤力太大了,不赶紧收拾了,要不了十几分钟绝对能飘到高新区那边去,到时候,再把环保局招来,乐子就大发了。

      竹久荫支棱着胳膊,拿着手里的果子,看着大步离开去收拾残局的陆夏,眼眶微微地红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夏夏变得这么不愿意让他接近?

      明明……

      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呀。

      等长孙榕和桑雯雯收到陆夏传信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俩人一个浑身散发着幽怨的丧气,一个表情阴郁又纠结地捏着鼻子在打扫战场。

      桑雯雯捏着鼻子,怼了长孙榕一肘子,悄声问道:“这是咋地了?看着像是吵架了?不是之前还肩并肩,很有默契的样子么?哎,咱们这未来的科长夫人才上任几天,就要黄了?”

      试了好几个法术都没能阻止这股子臭味侵袭的长孙榕耸了耸肩,没说话。

      他心说,我巴不得这俩人黄了呢。

      当时,桑雯雯想着可能是俩人拌嘴了,两口子嘛,拌嘴吵架那都是另类的秀恩爱!看着吧,陆夏这贱|人绝对要不了几天,就又会花式给他们秀恩爱了。

      别以为今天凌晨的那个朋友圈秒删,她就没看见了。

      要知道,陆夏此人当初看她刷朋友圈的时候,可是真情实感地吐槽过,说她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现实生活不够充实美好,非要在网上寻求存在感,假装自己生活很美好给网友看,让网友羡慕,从而来满足自己心灵上的空虚。

      可是!

      今天一大早,她被叫醒以后例行刷朋友圈醒盹的时候,居然发现这贱|人荒的长草的朋友圈里多出一条来!最让人无法置信的是,那条朋友圈的配图居然还加了滤镜,美颜滤镜!再加上题头的一句:“久荫简直是久荫简直是居家必备之良品。”

      呵呵,来品品,这条朋友圈里的嘚瑟和炫耀简直要溢出来了好吧?

      还久荫……

      这么肉麻的称呼,简直让桑雯雯怀疑自家陆科被盗号了。

      她可是刚刚化形就被陆夏捡走,跟着他也五六年了,在这人嘴里永远是桑雯雯三个字。当初她说这么叫显得很疏远,能不能就叫她雯雯?结果被这人翻了老大一个白眼,还说什么恶不恶心肉不肉麻。

      哦,才认识人家几天啊,就久荫久荫地叫上了,这会儿不嫌恶心不嫌肉麻啦?

      在桑雯雯看来,能让陆夏这个贱|人打破自己的怪毛病改口,竹久荫绝对是稳稳当当的科长夫人,没跑儿了。

      这俩人绝对是拿闹别扭当情趣呢,等着吧,要不了几天就该疯狂撒狗粮了。

      等啊等,等的严超都能在不哆嗦的情况下跟陆夏打招呼,蛊雕这个案子的结案报告都写好要往上交了。桑雯雯猛然发现,陆夏和竹久荫之间那种别扭古怪疏离的气氛愈发明显了?!

      这节奏不对吧?

      真闹掰了?

      陆夏自个儿也不知道。

      “夏,陆夏,你还在忙?”竹久荫小心翼翼地提着保温的饭盒敲了敲开着的门,“都一点多了,我看你没去食堂,应该还没吃午饭吧?”

      饭盒一打开,最上面那层果然是他之前随口提过的粉蒸排骨,热腾腾地冒着热气,看卖相闻香味,就知道绝对不是单位食堂的那个小当康能做得出来的。

      陆夏放在键盘上的手瞬间僵住了。

      他有点僵硬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这会儿很忙,“我忙完就吃。”

      竹久荫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眉心微蹙,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那天打完蛊雕回来以后,陆夏看到他就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炸着毛恨不能躲老远去。

      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暴露了,所以陆夏才会怕他躲他。

      谁叫烛九阴这种生物不管在哪本古籍的记载中都是鼎鼎有名的凶神呢,陆夏是个人类,会害怕凶神也是很正常的吧?

      可他试探了好几次,却发现陆夏根本没有发现他的真身,他的掩饰完美无瑕。

      那到底是为什么,陆夏会这么避他如避洪水猛兽?而在背后,却又时不时地用或冷漠或伤感的眼神看他?

      如果不是脑子里忘记了太多东西,甚至想不起来那个荒芜狱到底怎么走。竹久荫真是恨不能冲进荒芜狱去,逮着相柳打个半死,再问问他到底给陆夏说了什么看了什么,导致陆夏对他的态度忽然大变。

      “……你先吃一点吧?那天你不是说想吃粉蒸排骨吗?”

      想起这人昨天还笑呵呵跟严超说食堂的饭凑合能吃,只有粉蒸排骨做的还算不错,让严超可以多打一点,反正伙食费报销。结果,他走过去之后,刚才还笑呵呵跟人聊天的陆夏就瞬间板起脸来,僵硬着走掉了。

      竹久荫鼻子一酸,使劲眨了眨眼,把眼里的酸意眨掉,重新扬起温柔好看的笑脸,柔声说:“我问过陈副厅了,这件事基本上已经解决了,报告什么的,他不着急要。你先吃完再工作,好不好?”

      你看我一眼,好不好?跟我说说话,不要避我如蛇蝎,好吗?

      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真的会做出不理智的事情啊,夏夏……

      陆夏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自从那天进了一个让他受伤却没有任何记忆的环境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在看到竹久荫的时候,会莫名难受。心脏总是一抽一抽地闷疼,离的近了,能看见人了,这种感觉尤甚。

      每次被竹久荫靠近,都会有一种无名的惶恐和愧疚袭上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最近,他总会不停地做噩梦,到底梦到了些什么,醒来以后就不记得了。唯一有记忆的就是在梦中,有一双哭泣的眼睛在看着他,看的他五内俱焚,心痛欲裂。

      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借着出去倒水上厕所,看一看睡在客厅的竹久荫。

      看见的时候,心里会舒服一点,安定一点。

      可是,看久了,那种几乎要把他压垮的愧疚和惶恐就又回来了。

      陆夏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难以治愈的精神类疾病?或者说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

      又或许是竹久荫这个人太邪门了,在他来之前,自己可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毛病。

      反正婚约已经解除了,小楼里的空屋子多着呢,他是领导,只要他点头,随便就能在楼上给竹久荫弄一间住人的屋子出来,保证足够舒适。

      何必要把人放在眼眉前儿,见天儿这么折磨自己,时间长了不得得心脏病?

      结果,诸三十来跟他说屋子收拾好了,陆夏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开口跟竹久荫说让他搬出去。甚至只是想了一想,就觉得满心暴躁,无名怒火蹭蹭往上冒,冲的他天灵盖都快被顶飞了。

      当时火气上头,给人诸三十训的臊眉耷眼地抽着鼻子走了。事后想想,完全是自己脑抽迁怒,又颠颠地给人发了个五百块钱红包,道了个歉。

      陆夏甚至自嘲地想过,既然有一就能有二,那天他在幻境里的记忆是彻底空白的,没有的。那么,是不是说明他曾经真的丢失过记忆?

      而在这段丢失的记忆和时间里,并不像他想的那样,他渣了竹久荫,而是竹久荫渣了他?

      要不然,怎么解释他这种见不得人又离不得人的奇葩心态?

      “陆夏?”竹久荫等了半天,见陆夏眼神放空,神情呆滞,忍不住叫了一声。

      “嗯?”陆夏回神,发现自己又思想抛锚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起身来到了茶几旁边,端起饭盒以后才想起来问一句:“你吃了吗?”

      竹久荫摇摇头,又赶忙点点头,“吃了,我吃过了,你快吃吧,不然就凉了。”

      陆夏把多层饭盒一字儿摆开,来回倒腾了几下,腾出一个空碗出来,把米饭拨了一半进去,推到竹久荫手边,说:“一起吃吧,帮我吃点,这太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

      “哎!好!”竹久荫乐坏了,端着不锈钢的小碗像捧着什么山珍海味似的,冲着陆夏一个劲儿傻乐。

      他心中的小人儿几乎是手舞足蹈:夏夏看我了,他终于正眼看我了,还跟我说话,还分饭给我吃!

      “唔,那天看你在冯又辉家里露的那一手很厉害啊。”陆夏食不知味地吃着,试探地问,“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弟子?隐世的宗门?”

      竹久荫握着筷子的手紧了一下,而后像背课文似的,把自己早就编好的履历背了出来。

      “我出自五蕴门,这个门派历来都是一脉单传,早就隐世多年了。我是小时候被人扔掉的弃婴,师父外出添置东西的时候,见到我在路边扔着没人管,实在可怜,他老人家心好,就把我捡回去了。后来,师父见我根骨不错,就将一身术法衣钵传授于我。你说的那个,是挥灵摄空术,微末伎俩,算不得什么的。”

      听到这句话,陆夏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是,五蕴门确实是华夏数千年来隐世宗门里最牛逼的一个,也确实是一脉单传。

      但是,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个师兄?

      你说的那个富有爱心的老人家,跟一见面就把我打的半死,把龙雀架在我脖子上,凶我不跟他学就得死的糟老头子,是一个人吗?

      下意识地,陆夏就想要揭穿竹久荫的这个谎言,然后用最刻薄最毒辣的言辞,让这个人现原形,然后离开这儿,离开他的世界,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出现。

      可是,话未出口,他就看见竹久荫笑了。

      竹久荫还不知道自己第一句话就露了马脚,说完以后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自夸,挺不好意思地冲着陆夏腼腆地笑了。

      陆夏一肚子的怀疑质问和好不容易准备好的毒辣刻薄言辞,都在这一个纯澈到近乎美好的笑容里,被击退了。

      要遭。

      果然,下一秒,他就觉得那股子熟悉的感觉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而且气势比以前都足,几乎顷刻间就让陆夏有了被溺毙的窒息感。

      陆夏手一抖,刚夹到嘴边的排骨咕噜噜地顺着他的衣服落到地上。

      竹久荫赶忙抽了纸巾给他擦拭,手刚搭上去,就被陆夏给拂开了。

      “夏、陆夏?”

      竹久荫一抬头,就看到陆夏红着眼眶,双眼里荡漾着浓到化不开的悲伤愧疚甚至是绝望。

      他忽然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愣愣地站在那儿,毫不抵抗地任由这个眼神将他万箭穿心。

      “你……你到底跟我是什么关系啊?”陆夏强忍着瞥开视线的欲|望,定定地看着竹久荫,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切进掌心的软肉里,汨汨地流出鲜血来。

      为什么我一看到你,就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叫嚣着要看着你,少看一秒都不行;一半哭喊着不要看你,远离你,再也不要让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为什么啊!

      竹久荫仿佛听懂了陆夏无声的控诉,他也跟着红了眼圈,嗫喏地道歉:“对不起,夏夏,我想不起来了,对不起。你……你别哭,如果我惹你生气,你说出来,你骂我也好,打我也好,你……”

      不要不理我,不要无视我,更不要伤害自己。

      求你。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一般。

      桑雯雯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俩人“深情对视”的这一幕。

      额,就是这深情对视的时间可能有点太长了,俩人眼睛瞪久了,眼圈都红了。

      她意思意思地敲了敲门,把一个文件往陆夏办公桌上一扔,嚎叫道:“陆科,您能不能在工作时间把你那破手机保持开机状态?!要么你把座机的电话线给插上,我又不是你秘书,三十一休假,我这电话都快被找你的人给打爆了!”

      桑雯雯说完,抽了抽鼻子,眼睛bulingbuling地发着光,转移到了茶几上那一排饭菜上。

      “……吸,陆科,你还没吃啊……这是啥啊,闻着挺香的哈?”

      陆夏赶忙抬起手,装作眼睛进飞虫,抹了两下,擦掉了溢出来的泪痕。他本想就势把饭盒推过去让桑雯雯吃,反正他现在吃什么都一个味儿,一丁点胃口都没有。可是,看到竹久荫耷拉着脑袋,魂不守舍地玩手指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人家专门给你的一份心意,你就算不想要,也别挡着人家的面儿糟蹋嫌弃。

      陆夏清了清嗓子,瞥开视线,拿起桌上的文件问桑雯雯:“这是什么?”

      桑雯雯咽了咽口水,心不在焉地回答:“哦,你不是说严超这小子路子还挺野,让他想办法去查尤兰兰这几年的经历,走访一下她去过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吗?严超那小子拿你当皇上,拿你的话当圣旨,这几天颠儿来颠儿去,差不多都挖到尤兰兰祖上三代了,这是他让我给你的资料。”

      一打开文件,果然是严超的风格,通篇密密麻麻的字,最过分的是,段落之间居然没有换行,一页纸上几千字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这要是让严超去当网文作者,就他这破排版,除非惊才绝艳到让读者欲罢不能,要不然绝对扑穿地心!

      看的眼睛疼!

      陆夏看了几行,就觉得脑仁嗡嗡叫唤。

      他把文件扔到桌子上,揉了揉太阳穴,清了清嗓子,无奈道:“你们就不能帮他改一改这个毛病?他要是写结案报告,这么写,完全没问题,反正不是我看。老陈那家伙一天天闲着没事儿干,就喜欢看这些打发时间,让他用这招去对付老陈去啊。这么糟蹋我干什么?”

      桑雯雯想起自己说好要被扣昨天缺顺顺当当一分不少发下来的工资和奖金,赶忙狗腿地倒了热茶,给大佬递上去。

      “那啥,要不我给你讲讲?之前严超给你打报告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给我叨叨叨半天,我记了不少关键信息呢。”

      “准奏。”

      竹久荫看桑雯雯的到来让气氛缓和下来了,赶忙见缝插针地把饭菜挪到陆夏的办公桌上去,示意他边吃边听。

      “……”

      陆夏硬着头皮,端起饭菜,食不知味地吃了起来。

      多么腐败的领导生活啊!美人伺候饭菜,下属负责口述报告,这要是再来俩丫鬟,啧……

      桑雯雯清了清嗓子,上前替老太爷把文件翻到自己要讲的那一页:“尤兰兰她爹那边没啥发现,就是一个重男轻女想要儿子想魔怔了的蛇精病,倒是她母亲的来历很诡异。据附近的老邻居说,尤兰兰她爹打小儿就是个二混子,十里八乡没人愿意把闺女嫁给他。混到三十上,出去打工了半年,就带了个漂亮的大姑娘回来,他们都说这是尤二保花钱给儿子买的媳妇儿。”

      “……你被严超传染了?说重点。”

      “哦哦,重点。重点就是这买的媳妇儿不会说话,邻居从她的生活习惯,猜测她是云贵那地方的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有个二流子说,他曾经想,咳,占这个小媳妇儿便宜的时候,发现这小媳妇儿嘴巴里是空的,舌头被,咔嚓,割掉了!”

      桑雯雯伸出舌头,用手做了个切掉的动作,整个人随之抖了两抖。

      “村里的老人都说这是尤二保家做的孽,是怕买来的媳妇儿跟人说她的来历,就狠下心把人舌头给剪掉了。”

      “瞎扯淡。”陆夏冷笑一声,把饭菜咽下去,“云贵,年轻女人,拔舌,翻翻你那就知道刷微博逛淘宝的脑子,我当初给你的那些书,你都忘到脚后跟上去了?”

      “云贵,年轻女人,拔舌……”

      桑雯雯猛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双眼发亮:“巫!这个女人是背叛部族,被族人驱逐的巫!”

      “怪不得尤兰兰一个普通人居然能跟蛊雕这样的凶兽结成契约,还把凶兽藏在身体里那么久都没死,原来她身上有巫的血统!”

      “合着我发给你们的结案信息关键点,你没仔细看?”陆夏简直要被这群下属给气笑了,“这个我看见她的时候就知道了,在结案报告上也写了。行了,跳过这个话题,继续说尤兰兰!”

      “哦哦……那啥,尤兰兰在泰泰温泉山庄打工的时候,不仅仅是洗衣工,她还,还在当暗娼。就是那种,附近的建筑工人,温泉山庄里的底层员工,没多少钱的那种人,就……”

      “嗯。”

      “然后,根据这个,严超发现有一个账户,每隔半个月就会给尤兰兰转一万块钱。尤兰兰就是靠这点钱,才能让她妈妈在医院里坚持了大半年的。这样的大手笔绝对不是她的顾客能出的起的,超儿就去查了一下,然后发现这个账户所有人是一个守法安分的兔妖所有,但是,这个兔妖十年前就已经因为渡劫失败死了。”

      是的,这就是最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

      要知道,跟普通人随便一拿一沓子银|行|卡不同,这种在特事科登记过的妖类灵修等人,他们的银行账户都是特事科特制的,这个妖族死亡以后,账户就会被销毁。

      而严超在查证过程中,却发现根据资料显示,十年前兔妖死亡上报以后,管理这方面的人是给他的银行账户签了销毁章的。

      现在,一个十年前就被销毁的银行账户不但一直在使用,还牵扯到了尤兰兰以及她背后的那个所谋甚大的老师。

      “档案呢,拿过来,我看看,谁给敲的销毁章。”

      “喏,在这儿。”

      窦霜?

      窦霜,女,生于1982年,于2003年入职特事科后勤处,工作踏实认真,惜于2014年春节,在参与围捕恶鬼虚耗时,战场混乱,其不幸于战场受伤失踪。

      失踪,不是死亡?

      陆夏屈起食指敲打着桌面,沉吟片刻后,道:“查这个窦霜,祖辈三代,三亲六戚,师门上下,怎么进的特事科,谁招进来的,全部都给我查的清清楚楚。给诸三十打电话,告诉她休假取消了,让她回来上班。”

      说曹操曹操到,诸三十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就听到这句话,赶忙举起手,“陆科,我,我回来了。那啥,窦霜是我的前任,我刚接任工作的时候,翻看过她的资料。她是上一任特事科科长秦占河招进来的,而且,这俩人是两口子。后来,那次恶鬼虚耗出来闹事,特事科基本能喘气的都出动了,秦科长为了保护同事,不幸牺牲了。之后,窦霜也在战场上受伤失踪了。”

      哟呵,合着介绍人,担保人都死了?

      “那就查其他的。把秦占河窦霜俩人的祖辈亲戚师门,都给我查清楚。”

      桑雯雯用看楷模的眼神看着诸三十,小声问她:“你都休假了,怎么还自动跑回来上班?”

      诸三十瞪了她一眼,心说,要不是你也把手机关了,长孙那边又一直占线,我至于休假休到一半跑回来么?

      说起这个,诸三十一拍脑门,突突突地说:“陆科,出事儿了。南云省那边打来求助电话,说是,那边特事办的几名同事在下乡调查一件事儿的时候,接连失踪。整个小组六个人,只有一个负伤跑了回来,话也没说明白,人就在救护车上咽气了。那边说是之前他们去的那地方黑雾缭绕,恶意冲天,后续进去调查的同事也陷进去了,现在向总部进行求助。”

      南云省?!

      陆夏的瞳孔骤然缩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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