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钻洞术》寒夏若初

2、三丈妓院

　　李二狗很得意。
　　他觉得这就是他能当集市管理队长、而二麻子只能给他当手下的根本原因。
　　说白了，凡事不能蛮干；要真让他跟那几个蛮人干一架，他没把握一定能赢，万一输了，丢人就丢大了；但他只需要许给集市里别的商户一些甜头，然后让他们出手，他既解决了问题，又不失面子。这就叫手段。
　　别小看这个修真集市，卖菜的、卖肉的、卖早点的、卖杂货的，说不上哪一个就是个修真高手，灭他李二狗跟玩儿似的；但他们不敢，因为李二狗是未央山封的管理队长，别看就这么芝麻绿豆大的官儿，那也是官！背靠未央山收摊位费，没人敢乱来。这就叫权力。
　　只要有了手段和权力，别说一个小小的摊位管理员，就是让他当未央山的总领，李二狗也有足够的底气和自信。
　　“生不逢时啊！”李二狗终于把牙缝里的那块肉给掏了出来，“呸”地一声吐在地上，感叹道。
　　这一晃已经到了中午，太阳热辣辣地照在他身上，皮痒难耐，于是他背倚着集市旁的大柳树来回蹭了蹭，脏兮兮的手伸到脏兮兮的衣服里，指甲在粗糙的皮肤上呲呲地挠。
　　李二狗算了算，今儿是初八，好日子；再过两天就是收摊位费的日子了，这个月的花销不大，还有不少剩余，正好可以拿来找找乐子。
　　回到窝棚洗了把澡，把身上的老垢都清洗干净，用平时在摊位上“揩”来的皂荚把全身都抹了个遍，一桶凉水浇下来，像是浑身少了两斤肉。再换上他唯一的一套绸衫，把自己捯饬得像个正经人。
　　然后他就出了门，去了望月楼。
　　望月楼是修真集市上唯一的一家青楼，来头不小，是望月门开的。
　　望月门在整个大明朝的各个地方都开有青楼，不仅仅是修真界，凡人界也有，并且统一都叫望月楼。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门派，只收女弟子，不收男人。入门之后，头三年学琴棋书画，后三年学媚术道法；都学成了，就送到各个地方的青楼里，为门派赚钱。
　　据说望月门富可敌国，但却被整个修真界看不起。
　　一流戏子二流推，三流王八四流龟，五剃头六擦背，七娼八盗九吹灰。
　　望月楼里既有王八又有娼妓，钱再多也是下九流！
　　看看，修真界就是这么虚伪，既离不开望月门，又看不起望月门。
　　李二狗就没那么多想法，他只知道望月楼的姑娘一个赛着一个漂亮！那小眼神一勾，你就只剩下两个想法：把她们搂在怀里，或者被她们搂在怀里。
　　李二狗一进望月楼就看见了张姐。
　　张姐是望月门的亲传弟子，也是这家望月楼的半个老板。今天她穿了一身牙白素色粉蝶裙，头上插着青玉彩凤双翼簪，脚穿一双绿底白面追云靴，腰间系着龙凤呈祥鎏金扣，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响，说不出的风韵。
　　女要俏，一身孝。李二狗一看到浑身素色的张姐，顿觉全身上下舒坦了起来。
　　但张姐看到他李二狗，眉头却微微一蹙，但立刻就掩饰了起来，笑道：“狗爷，这还没到收管理费的日子呢，您怎么有功夫上我们望月楼来了？”
　　李二狗这个芝麻官，吓吓卖菜的卖肉的可以，但放在望月楼，可就起不了那么大的作用了。
　　李二狗把嘴里的口水咕咚一声咽下肚，嬉皮笑脸地凑到张姐面前：“怎么，不收费就不能来望月楼了？难道我不是男人，要不给张姐见识见识？”
　　“哟，瞧您这话说的，不知道的听见了，还以为我们望月楼店大欺客！”张姐看李二狗凑到身前，却并不躲闪，而是压低了声音道，“狗爷，我可听说，这修真集市，下个月可又要进一百多个摊位？”
　　“那可不！”李二狗道，“未央山的执法弟子亲自来施的法，又开辟了五百丈的空间，我亲眼所见！”
　　张姐一听这话更来劲了，身子往前凑，肩膀直接靠在了李二狗的手臂上：“狗爷，您看我们这望月楼，生意好，姑娘也多，就是房间不够----”
　　“你什么意思？”李二狗闻言警觉，把头往后一缩。
　　“我什么意思狗爷还不清楚吗？”张姐又凑了上来，用气音在他耳边道，“您呐，帮我们在集市上再申请一个门面，以后您随时来，我让姑娘们排着队伺候您；还有，每个月的管理费，我出双份，一份您交给未央山，另一份，您自个儿留着喝茶。”
　　李二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哪儿那么容易！这是什么地方？未央山修真集市！未央山是什么地方？修真界第一仙山！窑子是说开就开的？”
　　“哎哟喂，敢情狗爷是看不起我们开窑子的？”张姐顿时就变了一副脸色，冷笑一声，“算了，你一个小小的管理员，怕是也做不了这个主，赶明儿我还是去找钱队长吧！”
　　“屁！”李二狗明知她这是激将法，却也情不自禁地生了气，“你以为姓钱的是什么好鸟？黄鼠狼踩到了烂狗屎，又骚又臭！行了，你也甭跟我扯这个淡了，店里来新人了？”
　　“来了，刚从望月门总部来的一批，一水的新鲜。”大白天的没什么客人，张姐也闲得拿李二狗开起了玩笑，“就是狗爷您的钱袋子----”
　　“嘿！没钱我到你这儿来？你以为我跟姓钱的似的，你什么时候见我在你这儿赊过账？”李二狗一把抽出腰间的钱袋仍在桌上，里面的黄芽丹圆滚滚地发出响声。
　　“您说你何必呢？一个月也攒不了几个钱，我都说了，你帮我再申请一个店铺，以后我都不收您钱---”
　　“能不提这茬么？”李二狗顿时头大，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修真集市的规矩还是懂的，他就是一个收管理费的，店铺的划分那是未央山高层的事情，胡乱答应，很可能饭碗都保不住，“不差钱！”
　　“您很长时间没来了，我们这儿规矩也变了。”张姐冷笑道，“姑娘分甲乙丙丁四等，甲等八枚黄芽丹，乙等六枚，丙等四枚，丁等两枚。怎么，狗爷既然不差钱，我给您叫个甲等的姑娘？”
　　“屁！”李二狗瞪着眼睛，“八枚黄芽丹，太黑了！还不如找四个丁等的呢！”
　　张姐好像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行了，李二狗，你那点小算盘收起来吧！谁不知道你钱袋子里永远就只有一枚黄芽丹，其它的全是些石头子儿！把钱留下，小红在楼上呢，去找她吧！”
　　“哼！”李二狗懒得再跟她废话，三两步沿着木头楼梯上了楼，头也不回地进了第一个房间。
　　李二狗进门的时候，小红正托腮坐在梳妆台前，呆呆地看着笼中的红翼雏凤；红翼雏凤是百兽门培育出来的凤凰亚种，不同于真正凤凰的大块头和高修为，这种杂交的亚种只有寻常麻雀的大小，却有着跟凤凰一样的形态，性情温和，绚烂而可爱。
　　这种宠物价值不菲，为各修真大派的女弟子所喜爱，大多豢养于闺房之中。而望月门居然给每一个在职的姑娘都配备了一只，其财力可见一斑。
　　小红仍旧是往常模样，一袭红裙及地，半漏香肩，听到开门的声音慵懒地回头瞥了一眼，看到李二狗的一刹那，眼神中似乎明亮了几分，但随后又立刻暗淡了下去。
　　李二狗就是痴迷于小红身上的这股子味道，她越对他爱答不理，李二狗就越是喜欢得魂不守舍。
　　“小红！”李二狗三两步跨到小红的身前坐下，“看，狗哥给你带了什么！”
　　说完，用手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石头吊坠，青光一闪，一件紫红色的长裙出现在手中，周身散着若有若无的光芒，更加神奇的是，两只七彩蝴蝶就好像是这长裙的一部分一样，一直围绕着这裙子上下翻飞。
　　这一下，小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的动容，冷笑道：“神绣门的手艺啊，偷来的还是骗来的？”
　　“什么话！”李二狗遭到了侮辱，虽然遭受侮辱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来自于小红的却大不一样，“那是他们孝敬我的！”
　　“拿走，我不要！”小红不屑，却站起来给李二狗倒了杯茶，“我们望月楼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
　　“这修真界除了戒条，哪还有那么多规矩！”李二狗瞪大眼睛，又赔笑道，“你理那些干嘛？好好的衣服，为什么不穿，这可是正经神绣门二级师傅的手艺，来来来，狗哥给你穿上！”
　　说着，就缠了上来，要扒小红的衣服。
　　小红一甩手推开了他，蹙着眉头不开心地道：“规矩就是规矩，不穿就是不穿！望月楼的姑娘不穿神绣门的衣服，世人皆知。你要听曲还是上床？”
　　李二狗收住了一脸的谄媚：“我今天就是来给你送衣服的。”
　　“那你还不如直接送我几枚黄芽丹。”小红熟知李二狗的性情，她既不怕他耍流氓也不怕他不耍流氓，“不是我不解你的情，只是那神绣门太可恨。说什么宁可让自己做出来的衣服给凡人的村姑穿，也不愿意被望月楼的妓女穿上。哼，我到底是有自知之明的，我从未觉得自己比凡人村姑更高贵，但也不认为就更下贱。”
　　李二狗不说话了，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得，你不领情，那我走了。”
　　“怎么，不上床了？”小红斜着眼瞧他。
　　“我今儿就是来给你送衣服的，没别的事儿。”
　　“你没事，我有事。”小红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坐在绣蹲上，嘴巴紧贴着他的耳朵，细身细气地道，“张姐托你办的事儿，你就答应了呗。”
　　李二狗心头顿时被一股气愤所笼罩，呵呵干笑两声，冷笑道：“哟，连你也来当说客了？”
　　“只要你能帮忙再争取一间店面，好处绝对少不了你的。”小红紧紧地搂住他的后背，这声音几乎是在呢喃了。
　　“什么好处？我不在乎！”
　　“我！”小红放开他，一本正经地坐到了李二狗的面前，“好处就是我！不需要事成之后，只要你答应帮这个忙，你可以带我走，带我离开望月楼！现在就可以！”
　　李二狗彻底愣住了。
　　小红前一秒钟的柔情脉脉也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郑重，无比的郑重，一点开玩笑的成分都没有。
　　李二狗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是紧张，再然后是害怕。
　　三吸之后，他踉跄着站起来，摇头道：“不，不行！”
　　说完，慌不择路地走出了小红的房间。
　　背后，传来了小红的一声娇叱：“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