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钻洞术》寒夏若初

16、雷声响

　　未央山甲级通缉令：
　　现有恶匪李犬字二狗，屡犯未央山执法条例，为执法队擒拿后，又以阴谋之法逃狱而出；后于修真集市发现其踪迹，然又被其同党所救，且挟持绑架未央山执法队长柳星星。
　　其人善于欺诈，属坑蒙拐骗一路，修为尚不可知；举止出格，言语污秽且容貌猥琐；虽有别于魔头一类，亦乃修真界之大祸。
　　鉴其罪责，故发此通缉令。凡修真界人士，发现其踪迹、及时通报且由执法队成功擒获者，赏黄芽丹一千；以一己之力将其生擒且交于执法队者，赏黄芽丹三千，中级法宝一枚。
　　这一大段字的下面，则是李二狗巨大的画像。由于是未央山修为高深的判官所画，图中的李二狗还能动，一举一动惟妙惟肖。
　　胖女人看完，直呼“发了发了。”
　　何老头却从身后拿出一只大麻袋欲装李二狗，冷冷地道：“情报是我先得到的，人也是我抓住的，跟你有啥关系。”
　　胖女人一听就跳了起来：“呸！你算什么东西，配种的猪而已，也敢来我周三娘家抓人，你放下！”
　　“够了！”何老头最怕别人骂他配种猪，也最厌别人这么说他，“有这三千黄芽丹，我就能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了，谁也别跟我抢！”
　　“死老头，你不是不知道啊，村子里有人敢在我家抢钱吗----”
　　何老头不说话了，一把弯弩握在手里，直直地指着周三娘。
　　周三娘并不怕，冷冷地看着他。
　　小翠和小琴一左一右地围了上来，和老娘一起，把何老头包在中央。
　　“我是你们的爹！”何老头怒视着小琴和小翠，呵斥道。
　　趁这功夫，周三娘一跃而起，一闷棍瞧晕了何老头，骂骂咧咧道：“爹算个屁！配种猪！村子里三分之一的姑娘都是你闺女，你以为你这个爹有多值钱呢！”
　　周三娘心花怒放：三千枚黄芽丹，三千枚黄芽丹！不仅够自己养老送终，甚至可以荣华富贵了！
　　一把抓过周老头的那麻袋，上来就要装李二狗！
　　小翠和小琴齐齐上前一步，挡在了周三娘面前。
　　周三娘一愣：“你俩干啥？”
　　“三千黄芽丹，你这辈子可算有着落了。”小翠说。
　　“什么意思？”周三娘听着女儿的语气不对，问。
　　“既然你有了三千黄芽丹，也不在乎我跟姐姐这七十枚了吧？”小琴说。
　　“咋啦？大钱是钱，小钱就不是钱啦？”周三娘奇道。
　　“哼！”小翠一声冷哼，“放我跟妹妹走！”
　　“走？去哪？”
　　“离开村子，从此你是你，我们姐妹是我们姐妹，谁也不认识谁！”
　　“嘿，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
　　说时迟那时快，小翠一步上前，从怀里迅速掏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架在李二狗的脖子上，冷声道：“死人可没有赏金！”
　　周三娘骂开了：“畜生，天底下有你们这样不孝的女儿吗？从小到大，我花在你们身上多少钱----”
　　“你那是为了把我们卖一个更好的价钱！”
　　“废话，不卖钱我养你们干什么！”
　　小琴和小翠银牙咬得咯咯直响，最后小琴道：“我们不想跟你说了，要么你去拿赏钱，放我们走；要么鱼死网破，选一样吧！”
　　“不孝啊，不孝！孽种，养你们不如养两个猪叻！”周三娘爬起身子，一边爬一边骂，“走啊，你们走啊！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不识数吗？三千和七十还不知道哪个多吗？滚啊，你们俩！全当我白养了！”
　　“走吧！”小翠闷闷地说。
　　小琴迅速跑到闺房里拿了一包钱，拽着姐姐拼命往外跑。
　　“走了还拿我的钱，杀千刀的！”周三娘破口大骂，却没有追上去，因为脚底下还躺着李二狗，或者说，还躺着三千枚黄芽丹！
　　看着这人形黄芽丹，周三娘笑了，金牙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出了门，小翠问小琴：“你恨不恨她？”
　　“恨！”
　　“我们不能让她这么容易拿到赏钱！”
　　“好！”

　　李二狗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麻袋里，身体全部被麻袋包裹，仅仅留一个头在外面；麻袋的外面是一个黑屋子，屋子里有稻草和柴禾；仅有的光源是一盏煤油灯，放在一个三条腿的桌子上，昏暗地燃烧着。
　　他闭上眼用力想了想，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怕是着了那个胖女人的道！
　　但是他逃不走，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力气，更别说法力了，所以无力去施展二狗钻洞术。
　　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呢？难道是自己暴露了？有这个可能，这里距离未央山不远，通缉令，怎么算也该到了。
　　李二狗听见“咯吱”一声，然后才睁眼，门开了。
　　进来的是一个男娃娃，就是他白天在楼上看到的那个男孩，胖女人称他为“赔钱货”。
　　男孩瘦骨伶仃，头倒是很大，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地，像一根狗尾巴草；仍然穿着那件黑汗衫，看见李二狗瞪眼看他，既不怕，也不惊讶。
　　“你醒啦？”男孩走到跟前，在李二狗面前坐在地上，“你想吃窝头吗？”
　　李二狗眼珠一转：“想吃，快拿给我。”
　　“没有了。”
　　“没有你问我干什么？”
　　“我就问你想不想吃，又没说我有，也没说给你吃。”小男孩大大的眼睛盯着李二狗，“你怎么那么值钱啊？”
　　“什么意思？”李二狗被这小娃娃问得心里直发憷。
　　“我听妈妈说，你值三千个黄芽丹呢！”
　　李二狗心底一沉：看来通缉令是真的到了，未央山大手笔，一悬赏就是三千黄芽丹！这次就算逃出去，以后怕是也难混了！
　　“那你妈妈怎么还不把我拿去换钱，绑在这里弄什么？”李二狗问。
　　“白天不能去，要等到晚上，天黑才可以。”
　　“为什么？”
　　“怕被别人看见。”
　　李二狗不说话了，跟这男孩大眼瞪小眼。
　　“你叫什么名字？”过了半天，李二狗才问。
　　“赔钱货。”
　　“我问的是名字，不是外号。”
　　“名字就是赔钱货。”
　　“那你姓什么？”
　　“没有姓。”
　　李二狗笑了：“那你爹姓什么？”
　　“何。”
　　“那你就姓何！”
　　“不姓何。”
　　“为什么？”
　　“我没有姓。”
　　李二狗跟这娃说不明白，感觉这孩子有点智障。
　　“你娘呢？”
　　“收拾行李。”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拿你换了钱，就走。”
　　“你爹呢？”
　　“爹被娘打晕了。”
　　“你娘打晕了你爹？”
　　“是。”
　　“为什么？”
　　“爹想拿你换钱。”
　　“你白痴啊！”李二狗笑骂，“你爹娘都想拿我换钱，那你娘为什么要打晕你爹？”
　　“你才是白痴！爹拿你换了钱，娘就没钱了。”
　　李二狗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小男孩的眼光也变了：“你那两个姐姐呢？”
　　“走了。”小男孩神色第一次有了黯然，嘟囔道，“她们不会回来了，没带我一起走---”
　　“你也想走吗？”
　　“想。”
　　“你把我放了，我带你走。”
　　“真的？”
　　“真的。”
　　“怎么放？”
　　“给我弄点吃的，我有力气了就能走。”
　　小男孩垂下头：“没有窝头了，也没有馒头了。”
　　“什么都行，能填饱肚子就行！”
　　小男孩低头，上牙咬着下嘴唇，最后一抬头看着李二狗：“我还有一块腊肉！”
　　“行啊，快拿来给我！”
　　“你要说话算话！”
　　李二狗深吸一口气，用着平生从未用过的郑重眼神看着他：“说话算话。”
　　“好，我去给你拿。”
　　小男孩走了，依旧是一晃一晃地。
　　小男孩一走，李二狗心就悬了起来：看这样子，应该是黑夜了；吃饱喝足，他有信心能用钻洞术走，把那小男孩带走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怕就怕胖女人先来，给他押上未央山，那一切都完了。
　　头突然一阵犯晕，他已经饿得眼满金星了。
　　“咯吱”一声，门又开了。
　　李二狗忙抬眼去看自己的命运。
　　苦笑。
　　是胖女人。
　　周三娘没想到李二狗这么快就醒了，要知道中了麻阵，一般人起码要昏睡两天的！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被未央山通缉的犯人，修为一定是不一般的！
　　但他既然还在麻袋里乖乖地呆着，就说明身体虚弱，没办法施法！
　　“臭婆娘，你把我抓起来，知道犯了什么罪吗？”
　　“犯罪，哈哈哈！”周三娘边笑边走上前来，贴了一张黄符在胳膊上，右手立刻就变得粗壮起来，一把扛起装着李二狗的麻袋，“我这是为民除害，哈哈哈！”
　　李二狗只觉得头晕目眩，转眼间就被她扛到了院子里。
　　“臭婆娘，你不得好死！你看你长得这肥猪样，你是要下地狱的；你卖女儿，虐待儿子，残害丈夫，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周三娘停了下来，她突然想到：李二狗醒了，这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还不把村里的人都招来？那她这三千黄芽丹可要分出去不少！对了，得把他再弄晕！
　　就在她盘算着用麻针还是下药的时候，那小男孩从一个角落里跑了出来。
　　三两步跑到周三娘的小腿处，抱着他娘的腿，大喊道：“娘，娘！”
　　“丧门星，你跑出来干什么？”周三娘破口就骂，“滚回去睡觉！”
　　“娘，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带你去哪儿？你个赔钱货！”
　　“带我走吧，娘！”
　　周三娘双眼爆涨：“你说什么胡话！”
　　“娘，你走了就不回来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啊，带上我吧---”
　　“滚！”
　　小男孩被她一推，倒在地上；同时手中的腊肉朝着李二狗方向甩去---
　　李二狗此刻完全就像是一只狗，带着麻袋跳了起来，一嘴正好叼在了那块肉上！
　　这变化看得周三娘眼花缭乱，趁着这空当，李二狗已经把那块肉狼吞虎咽了。
　　肚里有了东西，力气立刻就上来了！
　　“二狗钻洞术！”
　　李二狗瞬间从麻袋里钻出，一把拉住了小男孩。
　　周三娘见猎物跑了出来，心头大急，一跃而上，纵身扑倒了李二狗和自己的儿子。
　　李二狗只觉得千斤重担压在了身上，一滚闪过；但手里抱着的小男孩却脱手了。
　　周三娘两巴掌甩在了儿子的脸上：“吃里扒外的东西，不孝子，畜生！”
　　“你这肥猪！”李二狗一脚踹在她身上，周三娘仰面就倒。
　　“不活了不活了！”周三娘一想到三千黄芽丹就要飞走了，再搭上自己用来养老的两个闺女也跑了，顿时急了，想死的心都有了；但冤有头债有主，她恨的不是李二狗，恨的是自己的儿子！
　　“我打死你个不孝子！”手中运气，一巴掌就朝着男孩的头顶招呼！
　　李二狗看得眼眶欲裂，但眼看已经看不及了！
　　天空中刮起了一阵彻骨的寒风，一只纤纤玉手从空气中探出，拉走了小男孩，继而消失不见了。
　　周三娘愣住了。
　　李二狗又是一脚踹到她，然后默念二狗钻洞术，也消失不见了。
　　周三娘“哇”地一声嚎了出来：“这是造得哪门子孽哦！杀千刀的，三千黄芽丹啊，我的后半辈子啊！”
　　“咚咚咚”，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哭泣。
　　周三娘慌忙去开门，兴许这事儿还有变呢！
　　一开门，门口站着的都是同村的妇人，看见周三娘，都好像看见了金山。
　　“三娘，听说你抓了未央山的通缉犯！”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啊！”
　　“快，我们一起把他送上未央山，然后大家把赏钱分了。”
　　“对对对，快！”
　　周三娘又一次愣住了：“哪有什么通缉犯？”
　　“嘿，你两个女儿说的，那还有假？”
　　“三娘，人不能这样啊，有钱大家分，别想一个人发横财！”
　　“跟她费什么话，她肯定是想私吞了，我们进去搜！”
　　三娘被拥挤的人群撞得跌倒在地。
　　“哎哟喂---天杀嘞----我造了什么孽哦---”她又在自家门槛上，大声嚎哭了起来。

　　李二狗一传送，下一刻出现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村子北门的草地上。
　　只吃了一块腊肉，两次强用钻洞术，他感觉自己离死也不远了。
　　眼前模模糊糊，他只想快一点睡一觉，养一养精神。
　　但他在睡着之前，朝着空中大喊道：“柳星星，我知道你在！那孩子救了我的命，你好好待他----”
　　没有任何声音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