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商贾》故宅珞珞

7、第七章

　　正说着，范夫人朱娴娘在百香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贺骄大步迎上前，直接将范夫人堵在门槛外。贺骄大声问：“范夫人，朱公子误闯我房间的时候。您在干什么，您的院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露面？”

　　朱娴娘淡淡瞥了贺骄一眼，贺骄恣艳鲜活的根本受不得一点委屈。她大声质问着每一个人，眼睛红的像兔子，整个人身子都在发颤。

　　朱娴娘越过她，一句也没有回答进门了。

　　贺骄打的了算盘，盘的清每一笔账，却算不透人心。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受了委屈挨了污水，愤怒的只想泼回去，一点隐忍的好气性都没有。

　　贺骄执拗的只想要个清白，要个交代。然后永远离开这个肮脏的范家，再也不回来。

　　眼睛如人，黑白分明的宛如泾河渭水一样。

　　瑞王赵芮远远的看着贺骄，神情恍惚中，依稀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唇边弧线微勾，小孩子都是这么黑白分明。

　　赵芮扫了眼屋内的众人，知道贺骄注定得不到她想要的结果。无论这件事的对错是谁，在场的大人们，最后都会妥协的在‘中庸之道’下。

　　让贺骄心满意足了。就该有人不满意了。

　　中庸的好处就是，每个人都不会满足，但每个人都能稍微满足一点点。为这一点点的拥有，大家都会愿意退一步。

　　朱娴娘落座前，先向老夫人致了歉。最后再向瑞王和贺士年赔礼，然后才缓缓坐下道：“是我的过错，这两日心沉，不曾好好管过屋内人事。闹出这么大乱子，绍东媳妇也险些受辱。”

　　她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坚强微笑道：“还好最后什么事也没发生，菩萨保佑。不然绍东在天之灵怎么安息。”

　　朱娴娘看了眼一旁的朱昴晟道：“这孩子我会遣送回家。交给我朱家族长处罚，一定让亲家公、亲家母满意。”颇为重点的看了眼闵安如。

　　贺士年刚想说什么，朱娴娘笑眯眯的对他道：“我朝虽然风气开放，亲家公这做父亲的，也不想这不光彩的事被扩大吧。”

　　朱娴娘道：“这件事越少知道越好。朱家一定严惩不肖子孙，这样对贺骄，对范家都好。”

　　贺骄胸膛有一团火在烧，心脏急速的跳动着。快到她自己都有些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心跳会骤然停掉，或者干脆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朱娴娘被贺骄眼中的一团火焰烧的坐立不安，她颤声站起来，踉跄的后退一步，“拦住她，快拦住她。贺骄你想干什么！”

　　贺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刀子淬如烈火。

　　众人都奇怪的看着范夫人。望了眼杵在原地又倔又犟的贺骄，范夫人这是癔症了？

　　癔症的人就是疯子，荒唐的很。

　　如果是癔症的话，会干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了。

　　瑞王赵芮眉心微皱，房间里乌烟瘴气，让人犯呕。他不悦的站起来，目光扫视着众人，摄住朱娴娘道。

　　“贵府少爷头七未过，夫人娘家闹出这等丑事。自己的嫡亲儿子刚死，寡媳险些被失贞，令范家脸上蒙羞。范夫人倒是好性子，你倒是不追责了，可范会长和老夫人可咽的下这口气？”

　　范贵明心里一紧，有点接不住瑞王重若泰山的目光。刚才他血气上涌，只顾着和贺士年较高下。没得及问话朱娴娘。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隐情，范贵明私心里是不相信朱娴娘会干出这种事的。给自己的儿子戴绿帽子，这不是笑话吗。滑天下之大稽！

　　可如今奸-夫都揪出来了。范贵明心里一沉，开始怀疑这件事并不是贺骄为了和离，和贺家故意闹出来的把戏来讨赔偿。

　　朱娴娘眼神心虚，心里直打鼓。

　　范贵明示意朱娴娘身边的百香，百香站在朱娴娘背后。不动声色的拉了她好几次衣裳。

　　朱娴娘头皮发麻，恍若未闻。端着范夫人的架子，轻描淡写的喝茶，克制着发颤的小拇指。喜怒不形于色。

　　做这件事前，朱娴娘想过后果，也料到过事情很暴露。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会在第一步就暴露。还人赃并获。

　　朱娴娘以为，至少会是在贺骄没有成功受孕。亦或生产时，月份对不上。孩子长大后和范家人并不像，越来越像朱昴晟的时候。

　　范老夫人是人精，何尝看不出来儿子和儿媳的眉来眼去。血气翻涌倒行，老夫人一下子被气倒了。

　　范贵明踉跄的扑上去，惊慌失措的叫母亲。屋子里乱做一团，范老夫人掐着范贵明的手，看也不看范夫人一样。心里恨朱娴娘的要命。

　　这个毒妇竟然想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混淆范家血脉！还给她的乖孙绍东戴绿帽子。

　　范老夫人胸口起伏不定，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贺骄以为范老夫人装晕给范夫人解围，气的要冲上去。

　　“慢着。”瑞王赵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拉住她一边手腕，清贵下颚弧线微微摇头。示意贺骄不要冲动。

　　丧乐鼓声，范家正厅的风波，丝毫没有影响到外面前来祭拜同行商户。

　　范贵明离开前，吩咐诸府上下管事下人，“吩咐下去，千万不能让大少奶奶回娘家。”想了想又觉不妥，“大少爷丧事在即，阖府人员杂乱。让诸位女眷皆回避，各自呆在自己的院子，不许随意走动。”

　　管事愕然，“那灵堂守灵怎么办？”

　　贺骄是范绍东明媒正娶的媳妇。守灵守夜这么大的事，贺骄怎么可以不在呢。

　　朱娴娘抬起头，平静的说：“对外只说大少奶奶悲恸过度，经不起劳累便好。”

　　范贵明沉默了会儿，同意道：“就按夫人说的办。”撩帘去看范老夫人。驻了驻足，对朱娴娘道：“等会儿我去你房里，你好好想想。这件事要怎么对我坦白。”

　　朱娴娘脸色白了白，低声应了声是，不敢辩驳一句。

　　与此同时，松峰院里。

　　贺士年、童姨娘还有贺骄、杏倩、瀚海五人齐聚一堂。

　　贺士年称赞了一番杏倩和瀚海的机灵。一人赏赐了五个二角银子的荷包。

　　瀚海捧着荷包不愿意接，“瀚海受之有愧！是我们范家对不起大少奶奶，这些都是瀚海该做的，万万受不起任何打赏。”

　　瀚海哽咽道：“若是，若是我家少爷没走。断不会让人这么欺负大少奶奶的。”

　　童姨娘给贺士年端了杯茶，她道：“是啊，我看蛮蛮在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万幸今天是范少爷的正日子。老爷和瑞王都在府上，不然可怎么办哟。”

　　童姨娘叹气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蛮蛮若在范家留下去，只怕连睡觉都睡不踏实。”

　　贺士年颔首，神色透出一股罕见的毅然，他握紧茶杯道：“无论如何，我一定会退了范家这门亲事。让贺骄和范绍东和离！”

　　雪堂，朱家嫂嫂疾步迎出去，“妹妹你可算回来了。事情怎么样了。”

　　朱娴娘犯头疼，捡重要的给嫂嫂讲了。

　　朱家嫂嫂听到朱昴晟一个人背了书，逼的贺家众人都无话说了。松了口气道：“还好昴晟靠得住，反应迅速，答得滴水不漏。”

　　既然是场误会，闹了个大乌龙。那么事情就好解决的多了。

　　朱娴娘没有嫂嫂那么乐观，发愁道：“只怕贺家不会善罢甘休。”

　　朱家嫂嫂一扬眉道：“就凭贺士年？得了吧，闵安如眼里只有自己嫡亲的两个种，贺骄出事她偷着乐还来不及。只要把她填饱了，还怕贺士年不依不饶。”

　　朱家嫂嫂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吧。我和闵安如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就交给我了。但是我的妹妹啊，你记住。贺骄必须留在范家守寡。她如果离开了，范、朱、贺家的面子一个都保不住。

　　朱娴娘道：“她敢！她还想把这件事捅出去不成。”

　　朱家嫂嫂不慌不忙道：“你想想，经过这件事之后。贺骄肯定千方百计的要离开范家。她一离开了，能不闹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不管不顾的豁出去讨正义了。我们三家的面子往哪放。”

　　朱娴娘深以为然，发愁道：“贺骄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她想起贺骄瞪她的眼神就心里发怵。

　　“自古钱帛动人心。那贺四在家里也是不受宠的，日子素来不怎么好过。她就这么回去了。闵安如能轻易饶了她？”

　　朱家嫂嫂出主意道：“贺骄留在范家还是范家大少奶奶，范家宗妇。其余五房虎视眈眈盯着长房，绍东头七未过就急着把儿子塞过来。图的、谋的不是就是范家的产业吗。”

　　她就不信贺骄能不心动。

　　朱娴娘皱眉道：“这不是胡闹吗。我们现在形同水火，我还要把范家的管家权和商铺交给她手上打理。这不是助长她的威风，贺骄心里憋着气，指不定怎么亏损、搬空，把钱往自己的腰包装呢。”

　　朱娴娘身边的奶嬷嬷灵机一动，出声道：“谁说真的要把家业交给大少奶奶了。等这场风波过了之后，瑞王不再关注此事。您是婆婆，她是媳妇。到时候你不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

　　朱娴娘还是有些担心，“若那贺四就是视金钱如粪土。不要补偿，非要和离呢。”

　　朱家嫂嫂道：“那就得看闵安如的手段了。”

　　要知道，当初和定州商行范大少爷范绍东定亲的是贺骄的长姐，贺家的嫡女贺瑜。贺瑜不喜欢病怏怏从小就捧着个药罐子的范绍东，在家一哭二闹三上吊。

　　闵安如不声不吭的把贺瑜和贺骄掉了包。贺骄连闹都没敢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