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零》苏北厘

1、楔子

　　东荒经记，神祗如陨，荼灵肆起，遂须以元生祭伺养诸生，元神记灭，幽都起……

　　元神纪七百二十八年，七月半，幽都鬼府盂兰节，月盈未满之际，二十一天雷鸣不断，目呲欲裂的白光撕开了一条条口子，

　　凉雨倾刻如注，百鬼畏惧天雷皆聚于度朔山口漂浮着，玄色大门之上，悬着的几盏六棱灯笼，在风中摇曳生姿，照的门口昏昏的，宣纸刚糊的白灯笼，一瞬就被风斩掉了两盏，

　　“两盏，不合规矩啊，这莫不是，大凶不宜出门啊！”一小鬼拿着算盘，口里碎碎念着，

　　须臾间听到吱呀吱呀得竹马摇摆声，雨中瞧着一孩童身披白麻，骑着竹马摇啊摇，一点点挪近大殿避雨，

　　冥火照的那个鬼娃娃，惨白的似一只宣纸捏的，黑紫的唇，凹陷得眼眶渗出了污血，落雨潇潇，

　　咿咿呀呀的童谣，听得分明“白胖子，血房子，纸钱洒的银票子……”

　　魅鬼坐在堂前侧位，半弓着身子，对着黄花镜细细抚上脸上大片大片黑紫得瘢痕，

　　用石灰擦的纯白，一寸长得指甲从高耸得颧骨，抚上凹陷得眼眶，轻挖出来一粒眼球，吹干了沾上的污泥，干瘪得手指抚着黑色寿盒里精致得脸皮研究得仔细。

　　听着雨声收紧了些，一只捏着嗓子，举着白幡的鬼，冲着外面吐口水“呸，坏了老子得兴致，大丧的日子，还赶着去收炭盆里得票子呢。”

　　“来了”

　　那唱童谣的娃娃对着声音及其敏锐，它脑袋已如干枯的木枝，呆滞的转向撑伞踏来的一道影子，似是下一刻就会滚下来

　　诸鬼侧目而向

　　借着天雷得光，那人着一身宝蓝色衣衫，手中撑着一柄妖皮子制的青鱼伞，

　　雨珠都未能染指他寸缕薄衫，伞边缘坠着几串镂空得细长白骨，风来，骨骨相碰，生起凉丝丝得幻音，

　　雷鸣电闪映在二十一天，黑与白错落交织，二十四鬼瞧着陌生的面孔，全然是诧异，来人身上带着一股荷香，怀中依偎着些许莲蓬，拂净衣衫上的露珠，眉宇间蹙着，似是淡不开的玄墨

　　“聒噪的很！丰都去哪里了？”

　　语气淡淡的，却又千钧力，雷声似乎都停了下来，

　　他的眸子似是墨染就的，转头便掠过黄泉的黑沙，到了内殿坐着，脸颊微醺红晕，半只手支颐着头，

　　很多小鬼闻到他身上荷叶的清香，都忍不住往上扑，却来不及抓住都扑了个空，

　　掌文书的小鬼翻着山精鬼怪录，似是想查来的是哪种鬼怪，却被他随手打翻了书架，炽热的火焰将高垒如丘的书堆烧成一缕烟，一记响亮的巴掌，扇的那鬼的半张刚寻的面皮灼热滚烫

　　“莫找了，本君不想打架。”

　　他眼上睫毛微眨，侧身在高耸的正堂座位上坐着，俯看离地足有百尺得小鬼们，

　　“这幽都鬼府，招得差役越来越差劲了”声音烦躁且不悦

　　众鬼埋头不语，却对这清冷骇人的声音，抵触的不行，

　　他手蓦地指了指殿下的火烛，将大殿烧的亮堂了些，

　　“……府君可是忘了，鬼帝，在狱山办案子！”

　　“你识得我？”府君转了转头，眼里的眸子一瞬染成了血色的薄雾，

　　“府君不记得了，鬼帝前些年带我去给您交法旨来着……”

　　“嗯”府君轻吭一声，眸子里得血色稍稍退了，对着外面猛然向西方坠落的星子一瞬失了神。

　　“告诉丰都，我来过了。”话未落地，来者便已消失无踪。

　　扶桑树下，擦黑的天幕悄然落下，风轻抚过昭昭的旷野之上，死寂，静谧

　　云蒸霞蔚，清阳曜灵,和风容与

　　雾霭似乎要把清朗的旷野上最后一丝凉意夺走，扶桑的叶片唤出一片片云朵，

　　映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他的眸子漆黑，身上的浅色长衫和这扶桑古树融为一体，眉宇间里的俊秀与凌厉被他拿捏的恰到好处，

　　海天一色之中，他握着一把雨时伞，风吹过山海，晨曦微散，日头渐渐升起，雨变得些许温热，盘根错节的古树畔，那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被虚掩着，露出惨白的半张脸，孩子似在啼哭，有气无力，

　　身影试着凑近，伸手替这孩子探了探前程，许久，似是不甘心又试了一次，那长衫外伸出的手暮然停滞，眼睛微亮，不置可否得诧异着，光和雨愈烈，雨黛青眉中，他衣衫不沾雨珠分毫，只是偶有几片扶桑叶片，落在他发间衣袖之上，他伸手掸了掸扶桑的叶子，久久的替那孩子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