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安得双全法》温时楠

5、叹他于此总茫茫

　　肩上有湿意传来，透过衣衫熨在肌肤上，凉到透骨。温时楠抱紧她，死死的憋住眼里的泪：“你先假意妥协，等我在你大婚前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可好？”
　　“别犯傻，没用的。”她是他生养了这些年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被瞒过。
　　“那你要如何？继续在这里受这劳什子折磨？”语气，不自觉的开始加重。心底的疼惜更是一阵强过一阵。
　　“至少，我心安。时楠，你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松开抱住她的身子，秦瑶琳眼底含着泪，却又绪着笑，“放任我如此就好。”她不愿让爹爹为难，可却又说不出妥协。
　　“我做不到。”替她拭去眼角滑落的晶莹，温时楠笑着起身，“瑶琳，一定等我。”
　　“我……”
　　“我身前还有一个沐宣城，他不会让我陷入危险，你且放心。”知道她忧心的是什么，温时楠抢在她前头作出保证。
　　说完也不等她回答，直接出门。
　　她前脚刚刚出来，守卫后脚就把房门加了锁。温时楠看得心头满是苦涩。
　　“如何了？”县令的声音，低沉威严。
　　“再给我些日子。”
　　县令的脸色，明显有异，不甚热络的兀自转身离去。就连客套，也懒得。温时楠也不恼，走在沐宣城身侧，专心的思索。
　　沐宣城神情莫测，未曾开口。
　　回到沐府，温时楠跟着沐宣城走进他的书房。关上门，小声开口：“宣城，我们晚些回温府可好。”
　　“明知我不愿也不会拒绝，你呀！”
　　“这次是我任性，对不起。”
　　“可有仔细想好，真的要淌了这趟浑水？”
　　“我做不到放任她不管。”
　　“也罢，用人处，只管差遣。只一点，不许让自己陷入险境。”
　　温时楠看着他，心里突然满是感动。如此任性，当真也就他会时时迁就：“何其有幸，今生有你。”
　　“那便早些嫁我为妻。”
　　“……”果然，粗人并不适合文雅。
　　之后的一段时间，温时楠成日里忙着调查。沐宣城原是打算帮她，奈何这阵子商院突然生事，也是整日里往外周旋。两人见面的时间，都屈指可数，更别谈商量。
　　几日后的晚间，两人难得坐在一起用晚膳。沐宣城挑眉看她：“时楠，明日，我需去趟邻郡，大概后日才能回。”
　　“我还正想说，千言唤我明日带了瑶琳一起出去走走。”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们两人当面说开，也未尝不好。”
　　“我也这般想。县令那边，怕是需要你出面。”
　　“好。”
　　“明日我送你，途中注意些。”
　　“无须挂心。”
　　寅时三刻，沐府大门大开，从里走出一男一女。两人在门口不知说了些什么，然后男人上马，女人转身，各自朝着巷子两头离去。
　　也不知沐宣城和县令说了什么，温时楠才到县衙，就见秦瑶琳和往常一般，站在门旁的马车边上等着她。
　　既然出去游景，自然不适合愁着眉眼。温时楠笑着过去，挽住她的手：“走罢。”
　　触手，却是毫不费力的觉出，与前些日子相比，瘦了那么多。和心神相比较，饥饱又算得了什么。
　　“千言在车上候着，我们先商讨商讨接下来去哪里。”
　　一前一后的上马车，秦瑶琳出声吩咐车夫先往郊外赶。车夫应了一声好，一鞭子下去，马蹄往前。
　　车里的三人，很是默契的不提这些日子秦瑶琳的待遇。
　　书千言放下手里的茶杯：“可有想去的地？”
　　“我随意。”温时楠扶着茶壶，为两只空茶盏添上热茶。
　　秦瑶琳实则是没有精力思索这些，半靠在温时楠肩上，接过她递来的茶捧在手心：“你定罢。”
　　书千言垂眸，认真思索了好一番：“百米开外的那处山谷如何？”
　　有水有山有平原，的确是个不错的地。秦瑶琳温时楠均没有异议。吩咐了车车夫，秦瑶琳再未开口，只倚着温时楠，抱着她的手臂闭眼小憩。
　　书千言神色不明的看了看秦瑶琳，跟着垂眸假睡。温时楠因为顾着秦瑶琳，没敢闭眼，一只手捧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的小抿。
　　卯时，马车在平原停下，温时楠唤醒闭眼的两人，挪至外间。
　　满目的亮白，将这里平添了几缕肃杀之色。雪地平展，全没有任何痕迹。只几十米开外的溪边，有挂满冰棱的树枝跟着寒风起舞，近了，好似能听到各式风铃声。
　　难得的，这条溪流没有被冻，溪水兀自顺着河道哗啦啦的流向远方。水质极好，一眼见底。只是夏季活跃的鱼儿，这时不见踪影。
　　隔溪而望，是一座不算高的小山丘。一样被积雪覆盖的景致，看不出什么特色。
　　“如何？”立于河岸，书千言拢着袖看山。
　　秦瑶琳摇头：“无甚好景，倒是适于作画写诗。”
　　“比不过那处雪山。”虽在那里历经过生死，可到底，景是好景。
　　书千言笑：“景要从山上看才有，跟我来。”
　　不疑有他，温时楠秦瑶琳互搀着，紧紧跟上。
　　秦瑶琳刻意避开书千言，虽于一处游，却始终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不敢靠得过于近。温时楠也就不急着赶，只陪着她，一点一点边看边移步。
　　立于山顶看下去，景致并无什么不同。有些失望的转身，温时楠寻到书千言的身影：“你且来看看，哪里来的景。”
　　书千言依言挪过去，在秦瑶琳身边站定。探身去看，着实没有什么看头：“也罢，换一处如何？”
　　秦瑶琳这时却是心脏突然钝痛，不堪忍受的捂住胸口蹲下身，皱眉强忍。温时楠书千言连忙跟着俯下身来，一时慌乱。
　　“瑶琳，可是不舒服？”
　　书千言伸手扶起她的身子，作势要往下去：“山顶地势陡峭，未防意外，我们先下到原野。”
　　顾忌着男女之防，秦瑶琳挣开手：“时楠，你扶……”
　　话未完，山体却开始晃动。三人此时都在崖边，躲，已经来不及。竟是都被震了下去。书千言顺势捞到秦瑶琳的身子，温时楠，却是已经来不及救回：“时楠，对不起。”
　　脑中那日被忘却的记忆，这一瞬间竟是全部想起。秦瑶琳被困于书千言怀里，宛如困兽：“时楠！”
　　山体此时已经停止颤动，书千言带着秦瑶琳回到崖顶，眼角微红：“瑶琳，对不起。”
　　“为何，你要舍她保我？明明时楠在你右手边，明明她才离你更近！”眼中已经没有泪，秦瑶琳跌坐于碎石之上，话里，竟全是责怪。
　　“瑶琳，山下便是溪，就算落下去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上次我能找回她，这次也可以。在这处等我，我马上回来。”话落，如上回一样，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
　　稳稳的在山下站定，搜寻一圈，溪边并未有任何发现。书千言的嘴角渐渐拉开——终于，还是除了么？眼角一滴泪，掉落于这片雪地之上，发出一声清冽的啪嗒声。
　　回到来时的地，秦瑶琳还坐在那处。嘴角勾着一抹嘲讽的笑——如若不是她，今日便不会出来，时楠，也就不会有事。
　　“瑶琳，我……时楠落下的那处，刚好是深水位，我没能，带回她。”嘶哑低沉到刺痛人心的嗓音，书千言红着眼，再做不到平静。蹲下身抱住秦瑶琳，语气哽咽，“瑶琳，我的错，全是我的错。”
　　秦瑶琳靠在他怀中，眼泪再也无法克制。
　　“书千言，无口可还怎么言。”一阵风声略过，沐宣城抱着温时楠，远远的在秦瑶琳书千言正前方站定。在这冰天雪地的环境里，他的嗓音也似含了冰渣子，“聿默，你还想演到何时？”
　　秦瑶琳看到二人，一心只想着时楠无事，便也没空去思索沐宣城的话。用尽全力推开书千言，直直的朝温时楠扑去。
　　从沐宣城怀里下来，温时楠接住秦瑶琳：“又害你忧心。”
　　“时楠，时楠。”颤抖的身子，渐渐被安抚。秦瑶琳抱够了，这才抹了眼泪去看温时楠，“沐少主怎会来？”
　　“宣城早就料到，今日千言会加害与我。”到底是不敢置信，温时楠垂着眉眼，不忍去看对面的人。她将他看做那么重要的人，却不想，三番两次至她于死地的意外，均是他所为。
　　她本想不起来那次在雪山她为何会落入悬崖，脑中只记得是他救了他。今日这一落，反倒让她想起，那次自己是被人从后推了，才掉了下去。当时那片，前后也就他们三人，瑶琳不可能加害于她，凶手，便只剩下了他。
　　加害。听到这两次，秦瑶琳亦是不敢置信：“千言，你快些说沐少主误解了你啊！”
　　书千言却站在那里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嘴角勾着笑看他们。聿默，不曾想，竟被人识破：“沐少主果然好计谋。”
　　“不敢，敌不过聿公子。”挡在温时楠秦瑶琳身前，沐宣城眼底含冰。
　　“凭什么认为是我？”右手捏住左手袖口来回滑动，书千言面上带着玩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