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有樱》十千十花

44、告别

　　东陵樱接过哥哥递过来的手帕，用力的擦着撒着水的被子，尽量的控制着自己哽咽的语气，“好了爹爹，我要换下衣服了，你们先出去。”

　　闵祝闻言带着东陵都出了房间，东陵樱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留了下来。仙灵尽散，万剑穿心，琴焉仙尊当真是一点情义都不留。虽然活了也算很长时间，但是如此亲近的朋友还是第一次离自己而去，况且是以这样的方式，东陵樱觉得有些难以释怀。

　　或许连东陵樱自己的不知道，她对连翘的关心有些莫名的多了。

　　东陵樱穿戴好衣服，收拾好心情便走出了房间。庭院里，闵祝和东陵都正在交谈，或许是睡得太久了，东陵樱觉得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但好在并不灼热。

　　看到东陵樱走了出来，闵祝不再和东陵都交谈，缓缓踱步过来，问了问东陵樱的近况，父女二人聊了起来。闵祝发觉东陵樱似乎有些异常的安静，但也不像是变得成熟的那种安稳，不禁问道，“阿樱在崇吾可是生活的不开心？”

　　闵祝忽然的问话，却让东陵樱不知如何回答，想当初是她自己一心要来崇吾，也如愿以偿的和仙尊相处往来甚密，但最近连翘的这件事情，她却是是很失落。

　　闵祝见她不答，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正好此次他存了想让东陵樱回长右的心思，便也趁机说道，“阿樱不如和我回长右吧，走了几年了爹也很是想你啊。”

　　听闻此话东陵樱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想想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事情，她真的有些力不从心，有些时候她是无助的，是害怕的，是没有安全感的，如今又听到爹爹亲口说想念自己，心里那努力压制的堤岸仿佛嘭的一声崩塌了。

　　东陵樱走上前扑到闵祝的怀里，用因为哭泣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嗯，爹爹我跟你回去。”

　　闵祝拍了拍女儿的背，眼神间尽是心疼，这丫头小小年纪自己离家这么久，看师芒那寡淡的性子也不会事事照顾到她，这几年在外面许是受了不少苦。

　　闵祝又和东陵樱聊了几句，便让她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过两日便一起启程回去了。

　　这两日，东陵樱都在收拾东西，而爹爹和哥哥也几乎在崇吾殿议事，没有过来辰巳峰找她。自从她醒来之后，师芒仙尊也从未来过。

　　东陵樱坐在窗边发呆，今天晚上阿都哥哥传信过来，明日便启程回长右。她本想给仙尊留下一封书信走了算了，但又觉得这样不告而别显得自己气量十分狭小，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和仙尊当面告个别。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那便去罢。

　　今晚月色明亮，星子闪烁，月亦殿旁的大片的樱花树盛开，像是寻常安静安详的夜晚。东陵樱都到殿前，不禁在花树下驻足出神，如此花好月圆的时刻却要与君诀别，真是伤感呢。夜色撩人，不禁让人回想起那些开心又不开心的日子。

　　想来她抱着接近师芒仙尊的目的来到崇吾，从踏进崇吾第一天，无畏的说要当仙尊的徒弟却被果断的拒绝，后来跟着连翘去上仙尊的辅选，那时候还是感觉离仙尊那么遥远，仿佛能说上话都是眷顾……

　　初段考核以后去了趟长右，被仙尊带着游玩了一圈妖界，五十六层塔上，她第一次了解到仙尊也有些收集的喜好，也像个正常的仙人。

　　若说最重要的一次改变，还是多亏了钟饕，虽然九死一生，但自那之后便可以待在月亦殿中，日日与仙尊相伴，看书钓鱼做饭，想来真是安静又美好的时光。

　　时间若可以永远停留在那时多好。没有悲伤绝望，没有冰冷无情。

　　走到大殿，东陵樱再次见到师芒的时候，他正在一个棋盘前和自己对弈，依旧是眉目隽秀，气质纯然的模样，宛如初见。

　　“你来了。”师芒拿了一颗白子，似乎在思索下一步应该落在哪里。

　　“是的，我要走了。”再次开口，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境，说着这样离别的话语。

　　师芒沉默，手中的白子却也迟迟没有落下。

　　良久，东陵樱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执意，“但我仍然想问一句，仙尊果真就丝毫不想救连翘？”

　　白子落在了一处位置，让棋局更加胶着，“诸事自有天命，不可多加干预。”

　　“那东陵樱擅用禁忌法术，本应死于反噬，仙尊救我岂不是违逆天命？”仙道无为，她自然也是知晓，但是也许她是小仙，不懂得上位仙尊们的修行之法，此事若换成她，若她也有改变的能力，她必然不会置之不理的。

　　师芒没有说话，又拿起了一枚黑子。连翘之事，自是要处置给妖族一个交代，但他了解琴焉，不会只是做做样子，但劝他却也是陷他于两难，这本就是无解的死局。师芒本想在琴焉行刑时动点手脚，让连翘看似死亡却不至于真的魂灵消散，却因为东陵樱提前离开了庭审，自然也错过了连翘被行刑的时间。

　　“你自是不同。”

　　“有何不同？”说起连翘，东陵樱就满腹的愤愤，语气也有些咄咄逼人。

　　师芒将黑子放回了白玉棋罐，抬头看向了东陵樱，神色认真的说道，“不同在于，就算违逆天命，我也会护你无虞。”

　　东陵樱有一瞬间的怔愣，却不禁开口，“仙尊这话是什么意思？”

　　师芒眼中是无尽的深潭，无数回忆的碎片沉浸在潭底，是瑰丽的宝藏亦是无尽的深渊。

　　他背负着所有的过往，欲行不得行。

　　“不懂便罢了。”师芒一颗一颗的拾起棋盘上并未分出胜负的棋子，似是有心似是无心的说道，“以后遇事三思而行，不可意气用事，我可不想再见到你时又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从第一次往川池边相遇，到几天东皇归一后仙印尽毁，东陵樱觉得自己一路过来确实是莽莽撞撞，仙尊这样一说，让她鼻子一酸，“是，以后仙尊也可少费些心力在我这个不懂事的丫头身上了。仙尊保重，东陵樱告辞。”

　　逃也似的跑出了大殿，在大殿转角的一颗樱花树下东陵樱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今日与君一别，终究是桥归桥，路归路。

　　再次相见，你便只是崇吾仙尊师芒，我便只是长右东陵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