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玄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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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语，”俞北鸢呈信道。“陌燊颜传来消息，柳无私将于弑血取消合作。鄙人待你一声命令就去动手。”
奕语轻笑一声，随即一声长笑：“柳无私是个难得的聪明人。”
“你没病吧？”俞北鸢忍笑道。“他何来聪明之说？”
“没事儿，他准备要死了。”奕语说。“他懂得和江湖保持距离，可这个时机不对。”
“你的意思是？”
“咱不用出手。”奕语指了指一旁的俞南雀的行装。她待会要回花满了。
俞北鸢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韩安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只隔了五天就把还在休假的南雀叫回去。这个时候出手，简直是上天的安排，既除心头刺，又无后顾之忧。
“那我去叫南雀了。”俞北鸢笑道。“亦凉看家吗？”
“不，我要叫上我的好徒儿。”奕语说。又大声唤白亦凉：“亦凉！别看青鲤池了！那些鱼不会抢你的馒头的！”
“可是……”那头传来白亦凉的声音。
“你也不许打他们的主意！”
“这……”
“我也不吃馒头！”奕语气得要抓狂。“快过来！咱们去京城吃叉烧包！”
“请……请等等我！……”白亦凉更大声地回道。
俞北鸢在他们师徒俩的身上找不到前途的影子，心里在滴血。
柳府这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洛靖宇正迎接着远道而来庆生的宾客。
众宾客中，有一个人不同于众人。她是周承铭的挚友，同时也是慕飞离的发小。
“思羽大人，里面请。”洛靖宇对这个只身前来的女子感到诧异，但出于礼数还是将她招待好了。
她双手抱拳，躬了躬身子，直径往屋内走去。
洛靖宇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思羽大人，觉着不是一般人。这个气场和天澜的人很像。
他还盼着一个人，弑血大人会不会来呢？
然而弑血今早才收到来自柳无私的亲笔信，介于暗阁的声誉，他是不会来的。
“收到暗阁的五百两禄银贺礼……”洛靖宇吃惊道。暗阁居然一分不差地把银子送了回来！还是以贺礼的名义！
他感到世界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咣当——”一声轻响，什么东西打破了。洛靖宇寻声望去，是一个小侍女将一盘菜打翻了。不巧的是那正是思羽幽漓那桌的菜。
“不……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那个侍女吓得跪倒在地上，手忙脚乱地收拾碎碟子。
洛靖宇一向疼惜仆人，便快步走过去帮她解围。
“思羽大人受惊了，是在下的错矣，还请大人赏脸先到楼上单厢歇息。”他说。一面向那个侍女示意手脚麻利点儿。
哪知那个侍女将碎片架到手腕上，眼看就要用力了，思羽幽漓手捏一枚铜钱用内力丢出去，将碎片击飞了。“当生命为儿戏的人，活该一辈子做奴，活在别人脚下。”她冷声道。
众人哗然。
思羽幽漓甩袖而去，丢下一席目瞪口呆的人。她在客房内坐着吟诗，俨然忘了今夜来这的目的。她寻了一面纸，抽了桌上的毛笔便开始写起信来。
致执夙
已出城门，拜见过万岁爷。一切安好
幽漓
她勾起一抹笑，将心信封好揣进袖口后召人将饭菜送来。
执夙，我回来了。
“一切都妥了。”尔虞道。“最近频频杀生，死后得遭罪了。”顾语纱在他身旁扇着扇子，一下被他逗乐。
“乱讲，老虞你可是个好人！再说了，死后向孟婆要多几碗汤，阎王审问你的时候就说‘不晓得不晓得’！”韩安静笑得开怀，“咱趁这个机会出门走走吧，不过要两两分散开来，有一伙在柳府附近观察。哇好久没亲自动手贼刺激。”
暗着杀人……千凛还是第一次这样做。所以说，是把他们家全杀了就好了是吧？那些小孩子呢？奴人呢？听起来有些丧尽天良……
“秦裳，”安静吩咐道。“你带着千千，护她周全，予她指导。”
“了解。”他答应。
“其余的，现在就分散开来。”韩安静熟练地指挥着。千凛第一次觉得从她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领袖气质，不是老鸨，而是真真正正的江湖门派掌门。
和平时俨然不同，不是开玩笑的！
“千凛，你不是认识柳家那小子吗？盯着他。我们就在柳府那边伏着。”秦裳说，
哦……忘了还有个洛靖宇…….她算不算是目标之一呢？大概……
“走吧。”千凛回避了那个问题。安静他们已经往东街走去，屋内只剩他们二人。
“慢。”宋秦裳笑着拦住她。不顾她莫名其妙的神情，拉着她来到门厅的前台，零钱匣子后面还有个暗格。
他按下机关，暗格打开了，有把剑出现在千凛面前。
剑柄上的红玉闪过一丝诡异的光，千凛欣喜得想抱住他狠狠啄上一口。
“大小姐，你可忘了你的佩剑？”
“诶，你怎么弄到了云柔长剑？”在路上，千凛问秦裳。那时被芊芊抓回去的时候，她将长剑所在了衣橱里，钥匙是慕花岩送的同心锁匙，锁即同心锁。
宋秦裳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张符，将它顺手贴在旁边卖包子的糕点的小车厢上，手从那道符中间穿了过去，拿出一块用油纸包装得精美的芙蓉糕，递给千凛。
他把符撕下收好，对他身旁看得一愣一愣的少女笑笑。
“懂了吗？”宋秦裳为她撕开包装纸。千凛这才回过神来。
“这……这算不算偷呢？”千凛接过芙蓉糕，宋秦裳笑道：“是，脏污在你嘴里。”
“不，这是我的。”
“本来就是你的。咳……我养猪呢……”话说到后半截突然蔫了气儿，目光飘忽。
千凛气急败坏道：“你养的不是猪，是下凡的圣女！”
“总之就是我养你……”
话说到什么敏感的部分，宋秦裳脸一热别到一边去；千凛也想到了什么，也急忙低头吃起芙蓉糕。
两人陷入沉默，一个偏着头看着热闹的街市，另一个埋头吃着点心。千凛忍不住抬起头看他，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端详宋秦裳。
秦裳比他高很多，眼里闪着浪子才有的不驯，嘴角有留着淡淡地胡碴。他的手常常背在身后，一副稳重的样子。他在花满为韩安静打杂，实际是韩安静的线人之类的人物。
他长得还算出众，若放在一堆普通人里，他绝对是最俊的那个。千凛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大概是他在楼里的时候会很安心，他出门的时候会很安心，像心系着一样。平时千凛也会看着他，注视他的一举一动，但她一天里能见着他的机会很少很少。
不远处的江面放起了烟火，红的紫的各色，绚丽的光彩照应在人们的脸上，眸里。秦裳回头看向满脸惊奇的少女，看着被烟花镌刻的星云般的她的眼眸，不自觉地想去牵起她的手。
可还没碰到她的袖，就感觉她正被人流往前推。不好！这样下去他会随着人流去到江边的！
“千凛！千凛！”他被挤在人群中，大声唤着她的名字，可这边实在太热闹了，千凛不为所动。
千凛恍惚间才听见秦裳在叫她，回过神来她离他已经相隔甚远。
她开始看不见他了！奈何这么个小个子，被淹没在人群中，只能看见人们的身躯，唯独看不见他的。
“秦裳！……”千凛无力地喊着，听见他竭力地呼喊却看不到他的人。
喂！你在哪啊……我找不到你……
“是……是江湖的人！”有人大叫道。
千凛回头一看，秦裳已经来到他身旁，将她拦腰抱起就纵身一跃，飞进一旁的居民楼群。这是他第二次这样抱她。
“你……你做了什么？”千凛抱着他愈发紧了。死死环着他的脊，贪婪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是香的，不同于花满的那种。
“嘁……”他直接停在了一座异于其他楼的高宅上，转头便可看清江边的人和江面上的烟火。“那些人，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大个人在眼前也不懂的拉好。”
她笑了。转头问道：“你是再说你自个儿吗？”
“大概是因为你太矮了。”
“你！……”千凛涨红了脸，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但现在，你是最高的。”他扶千凛站稳，自个儿坐在水榭边。又一巨响，烟花在眼前的夜空华丽绽放。似乎伸手便可触到繁星流云。
千凛呆呆地看着如此美丽的夏夜，两只眼珠映着五光十色，脸上的是遮掩不住的喜悦。晚风撩了丝丝鬓发，将全身的热意全拂了去。这是其他人都无法见到的独一无二的景，是和在地平线上截然不同的景。
“你如何发现这样看烟花的？”千凛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经常一个人出来消遣，通常高处凉快些。今晚放了烟火，想着这儿最高，该是最佳观赏的地儿。”秦裳回道。
千凛笑面如花，似一直开个不停的烟火。她道：“会轻功的可个个都不像你这样。”
秦裳不语。大概是为了你才敢这样。为了你，我寻遍全京城的楼房，太险的不行，太闷热的不行，太远的也不行。算着今夜定会有庆祭，若不是要应了韩安静的计划，定留在这与我漫聊彻夜。
遇见你，是我宋秦裳三生有幸。
“这儿这么高，是谁家的楼呀？”千凛好奇地问。
“我们的。”秦裳答。
“哈？”
“等到韩安静把他们全送上西天，她自会有办法把这栋楼要了去。”
原来是柳家宅楼……难怪外观如此华丽，东街中心最高的楼。朝臣府邸，韩安静何来如此能耐向朝廷索要官邸？这不等于暴露了自己吗？
不过……既然是她，她看中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说法。
从江那头飘来一曲萧。如此雅兴者！本是喧闹的街市，却一人取乐，繁华的景象应该入他眼才是，难想他独自泛舟江上，只将萧一曲，酒一壶，既醉而归。
“该走了。”宋秦裳抱起千凛就跑。从旁边的楼房上她看到了韩安静他们的身影，尔虞该是留在了江上没有过来。
萧声未断。一行人打算从二楼亮着的那件客房下手。当然是硬闯，不给那人溜走的机会。
“一个不留。”韩安静和宋秦裳交换了一下眼神。秦裳没有多想就踹开了窗户。
果然是多年来的默契！仅仅一个眼神便可知晓对方的心思。这样进行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韩安静紧紧跟在宋秦裳身后，双双跳进了窗内，正要抽出武器是他们看清了桌前坐的人。
“别来无恙啊，韩安静。”
“连面都不蒙，还想再光天化日之下杀人？胆子够大，在下佩服。”那人推开桌上的碗碟和纸笔，转过身来。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思羽幽漓。若你清楚我此时的目的，就拜托配合一下。事成之后老娘带你去放烟花。”韩安静回道。
“嘁，”幽漓站起身笑道：“在下并没有要阻挡韩安静。”并走到大开的窗子前望了望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继续道：“他们走得差不多了。”
韩安静冷笑着看着她不语，只见她从袖中甩出一抓什么粉末，趁众人掩面之势往窗外纵身一跃，不见了。
随之是一声的“叮叮”声——她留下了一枚核桃大小的铜铃，上面是“青玉”的浮雕字样。
千凛上前把它拾起，暗想：青玉坛的人。是坛主罢。
“快将那铜铃放下！”宋秦裳一把夺过，装好在一个朴素的锦囊中，严肃地提醒千凛：“青玉的铜铃被外人携久了会有灵虚刻印，不出三日便会受极寒蚀体，死倒不会，但被灵虚之寒封了真气可就和活死人无疑了”
“那不是相当于废了武功一样……”千凛惊呼。
“青玉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小小铜铃都注入如此灵气，她隐藏得有多深不得而知。”韩安静抛下一句就往外跑去。
顾语纱将屋内的灯盏全部扑灭了，人们一下慌乱地往外跑。那些奴人也瞎乱叫着躲起来。
“找蜡烛！怎么回事？快给我安静下来！”是柳无私的声音，他拔了守门的大刀吼叫着，一边不忘疏散宾客。
洛靖宇在膳房找着蜡烛，好不容易摸着了烛却找不到火石。突然身旁出现一个点火的呼声，一张烛火下的脸十分诡异，一双精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哇啊啊啊啊！！！”他闭上眼大叫着往后倒去，再睁开眼时那烛火变成了两支，有一支递到他面前。
“给。”听上去是他家的侍女。
“你……啊……吓死我了！”洛靖宇才认出是方才打破盘子的小侍女，一把接过烛灯，拍拍胸口喘气。
侍女自顾自地站起身找些什么，与其他人对比，她是最镇静的那个。
“有人来取你们性命。”她若无其事地说。
“什么？”洛靖宇镇静地反问，他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可那侍女并没有载说话。
他点着了油灯，膳房算是亮堂起来了一点。他欲要出门看个究竟，却被侍女拦住了。
“莫要出去，你会死的。”
眼神很认真，很认真。
伴着幽幽的萧声，千凛觉得心安极了。
血溅的到处都是，深吸一口气尽是厚重的血腥味。加上天气炎热，整个柳宅变得闷闷的。原本热闹的礼堂十分冷清，甚至可以说是骇人。
萧声戛然而止。尔虞来接他们了，可柳无私还没死。
“柳无私呢？”顾语纱问。
千凛看着房间内熟睡的两个小少爷，有些于心不忍。
“你是谁？”有个少爷坐起身喊道。千凛怔怔地没有出声，握着云柔长剑的手一抖。
他突然变得十分惊恐，掩面失声道：“你……手里拿了剑！……你……你是来害爹的！……”
“嘘……”千凛忽忽地作了个噤声的手势，表情冰冷地说：“你爹已经死了，我是来保护你的……”接着掏出两颗嘉应子，挥手在上面撒了些什么。
“吃了它，乖乖睡觉，明天一早就没事了。好吗？”
他点点头，结果了嘉应子，自己一颗，身旁的兄弟一颗。
“很甜。以前喝药的时候寻求姐姐也给我吃过这个。”他躺下了，喃喃道。
千凛转身出了房，轻轻将门带上，面色沉着。
“千凛？可确保万无一失？他们可是认得你的。”宋秦裳担心地问。
“你可信鬼神之说？”她反问道。“他们可是认得我的。”
“瞎扯。”他抱紧了她。“他们生前坏事做绝，阎王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千凛抬头，认真地问：“他们会记得好人吗？”
“说不定呢。哪晓得哪些人对他们是真正意义上的好？”
萧声又起，只是觉得离自己更近了一些。
当初南家的礼堂也是如这般死寂。毫无生气的环境让千凛感到恐惧。难道这就是自己所希望的么？……
楼上发出很大的声响，估计是韩安静了。两伙人立刻往楼上奔去。
果然！柳无私挥舞着大刀想置韩安静于死地，可安静是习武之人，加上他大腹便便的身段更让他处下风。
“真是个老顽固呢。”她自若地坐在一块横木上，脸上是勾人的笑。
柳无私喘着粗气，不屑道：“韩安静，这么多年了，皇上可不再关注你了。”
“他算个什么东西！”安静怒道“若不是你在他身边，江湖和朝廷还能互相帮助。我亲手杀了你，看他会不会把我赐死！”
“嘁，韩姑娘可把我夸的。臣，并不觉得自己对皇上作出过什么重大贡献。”
“所以，你更该死。”
“柳大人，”千凛上前道。“柳少爷已经在下面等候大人了，再不去，可要被拐跑了。”
柳无私猛然回头看着千凛，三两步上去抓着她的衣襟吼道：“你说什么？你们这些禽兽对我儿做了什么？！”
“下去吧。”宋秦裳打掉了他抓着千凛的手，反手扭断了他的颈。
“愿能一家团聚。安息。”
千凛清楚洛靖宇没死。方才送走柳少爷的时候，在膳房看见了有人影在随萧声起舞。两团烛火，两个人影，根本不把他们这些不速之客当回事。
“老爷……柳无私死了。”侍女吹灭了烛，起身想往外走去。“你不是柳亲，大可不必担心。柳家的银子，够你花上三辈子了。”
洛靖宇却是没有感到任何悲伤，只是觉得一切竟如此戏剧性。柳无私？罪有应得罢。
“你上哪儿去？”他问侍女。
她仍只把话说一半，悠悠地往外走去。
尔虞站在宅前的栅栏上，衣裳随着晚风飘扬，长发撩人。
萧声侃侃。深远的天空中唯萧乐萦绕耳畔。
“尔虞……咱回家。”顾语纱上前去叫他，可他不为所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身后传来一阵应和的胡笳声，尔虞的眼里突然有了神。吹完一段，停下来，等着那个人回应。
众人纷纷回头，是一个柳家奴装的侍女。她手里撷着一支胡笳，神色坚定，双眼深邃而精亮，似一汪清澈的潭水。
“原来是一胡笳女。”苏玥昭笑道。“胡笳这玩意儿在这可不多见了。”玥照胡女，胡笳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她想和我们走呢。”尔虞转身跳下了栅栏，落地无声。
韩安静直了直身子，问道：“你是柳家的人，就不怕我杀了你？”
侍女笑笑回道：“若你会，那我也不会斗胆出来了，不是送死么。”她福了福身子，继续道：“小女姓莫，名寻秋。”莫寻秋，莫寻秋……为何莫寻秋，只因逢秋悲寂寥罢。
“这么急性子啊……”韩安静垂手道。“若我不收你呢？”
自己门下这么多妹妹了，你有什么理由让我收你？
“你会的。”莫寻秋说。千凛陡然想起了什么。寻秋……将柳少爷赐死的时候，寻秋姐姐……竟是个七窍玲珑心的姑娘……
“这个，”她掏出一个叮叮作响的东西，摊开手掌，那玩意儿正躺在她掌心里，上面刻着青玉字样。
“这个，你们应该认识。”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