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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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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前两节没课,周宇文一早就拿着申报经费的材料来到辅导员刘浩的办公室。
刘浩是研究生毕业留在A大的,这是他作为辅导员工作的第一年,他卯足了劲,做什么工作都好像打了鸡血一般,工作热情十分高涨。
可现实就好像偏偏与他作对,才一上任就遭到事业危机——去年,老校长的孙子,现任物理学院院长的侄子,在老校长去世后无故旷课,眼看到了快要自动退学的时限,上一届的辅导员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亲自跑腿去帮着办了休学手续。
结果今年开学,这位少爷依旧没有来上课!学校不允许连续休学两年,这是院长都无法更改的规定。
乔杨的母亲常年在国外,刘浩最后不得已在学校开学典礼时去找到了乔院长,乔院长笑容和煦地对他说,
“乔杨这个孩子从小在我父亲跟前长大,我父亲突然去世,他受到的心理打击很大,再加上平时又比较叛逆…”说着看了一眼刘浩的工作牌,“..刘,浩。小刘啊,是刚刚工作?好,好,年轻人,工作这么认真负责,前途无量!学校就是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你这样的人才!好好干!”
笑着拍拍刘浩的肩膀,乔院长又说道:“乔杨就拜托你多费心了,你们同龄人比较容易沟通,好好劝劝他。”
小刘辅导员一会诚惶诚恐,一会又飘飘欲仙,最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应承了什么,回来一拍脑袋,叫苦不迭。这,这这,乔杨要是在自己手里被退学了,可就是前途无亮了啊!
他给乔杨打过电话,无人接通。按着学籍上的地址去家访,谁知这个乔杨脾气倔强,见到学校老师也丝毫不客气,
“乔天诚让你来的?”
刘浩觉得自己简直快磨破了嘴皮子,那个乔杨就静静看着自己,直到自己把车轱辘话说了几个来回,什么不要任性,院长和老师都是为了你好,如果再旷课下去,最后真的退学,只能再重新参加高考,这样岂不是白白耽误了两年,云云。乔杨等他终于说不动了,才开口,
“下个月我会去办理转档手续的,还有别的事吗?”然后就关了门,屋都没让他进。
刘浩在办公室头疼得直抓头,直到这届新生的年级代表抱着材料来审批迎新晚会经费。他实在急了,又三番两次被驳面子有点拉不下来脸,此刻看到这个做事有条有理,对老师恭恭敬敬的优秀干部,竟想出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主意。
“你既然是年级代表,”刘浩其实不过大这些学生不到10岁,此刻却端出辅导员十成十的架子,“那就去把新生纠集齐了再开展活动吧。”
不管这个学生脸上的错愕表情,他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宇文呐,咱们学校就需要你这样的学生干部,热心帮助同学,做事非常认真负责!最近你辛苦了,年级代表只是暂时协助管理新生,等新生期过了,我就推荐你来做学会主席。”
看周宇文想要接话,他立刻接着话风又一转说道,“哎,说起来还得是同龄人,比较容易沟通。你办事,我放心!”然后立刻写了一张纸条塞到周宇文手里,“喏,这个是乔杨的电话,你去动员动员他。”
周宇文一阵无语,一阵腹诽,最后等刘辅导员说完,他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只是无论心事如何,他一抬头永远是个笑脸,对辅导员说,“那我试试吧,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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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刘浩根本没有看周宇文放在他面前桌子上的文件,他急迫又故作稳重地问道,“怎么样?”
周宇文知道他问的绝对不是晚会排练的事,回答道:“刘老师,乔杨说他要退学。”
“哎呀这我知道,”小刘辅导员失望地靠回椅子,惊觉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实话,“咳嗯,小周,乔杨同学因为家里一些变故,所以才产生了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你就没有进一步了解一下他的思想动态?”
周宇文眉头微拧:“还没能来得及进一步了解,乔杨同学..不太喜欢接电话,我今天下午再争取与他进行沟通。”他说着又把申请材料递到刘指导面前,“刘老师,经费的材料我已经备齐了,您签字后我送到院办去。”
刘辅导员拿过材料放在一边,说道“他不喜欢接电话,没关系,”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学籍表递给周宇文,“这个上面有他的住址,你下午就不要打电话了,直接过去吧。”
“刘老师,下午…”
“经费的事你不用担心,”刘浩止住周宇文的话头,
“乔杨回来之前绝对能办好,让他也参加一下活动,感受一下新集体的温暖,对他,有帮助。”说完,他叹了口气,以表对这位学生的担忧。然后也不听周宇文再说什么,就示意他快去上课。
周宇文出了办公室的门,脸上的表情就塌了下来。他善于做干部,但并不代表他喜欢,上了大学,要不是为了更容易评奖金以及优秀学生干部的特殊津贴,他真不想每天浪费时间作这些周旋。
周宇文拿起学籍表看了一眼,表的左上角贴着一张蓝底一寸照片。照片里的男生一张脸棱角分明,一双剑眉下是两只颀长的眸子,下颌微抬,从眼神和神态中就能看出一股疏离和桀骜的意味。
这样的气质,换做平常,周宇文是绝对不会去招惹的。他习惯礼貌和气地与人沟通,表面上亲昵和煦,实际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这种明显将自己的领地划出可见的人,他都会非常知趣地保持在警戒线之外,毕竟,谁没有不可触碰的范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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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宇文到教学楼的时候正赶上一二节下课,许多同学三三两两的走出来。
“头儿!牢头儿~!周宇文!!”
喊住周宇文的是应用物理系的张文迪。他是个小个子,人小能量大,军训时就得了个外号叫张猴子,最喜欢聚众打闹,他们宿舍还有一个学光学的冯洋(疯羊),两个人一见如故,再见犹如双剑合璧,3014宿舍从此永无宁日。
军训时周宇文跟着教官查寝,羊猴带头熄灯后在宿舍偷偷开着手电打牌,被查到好多次,经常大半夜被罚在门口站军姿,着实可怜。后来,周宇文每次出发去查寝之前,就会轻敲三下隔壁宿舍的门以作暗号,他们得到消息就立刻偃旗息鼓,等待查寝。
张猴子同学觉得这样限制夜生活的查寝犹如巡视监牢,这样的周宇文,虽然是自己同志,却也犹如牢头,于是乎就这样叫开了。
周宇文走过去,见和张文迪在一起的另外两个人他并不认识,不是本院的新生。
“头儿,我们的贝斯找到了,还是你的直系学长呢!”
两人中的一个立刻打招呼道,“你好,我叫李祺,物理系的。”
周宇文想起这是前两天冯洋跟他说的事,冯洋、张文迪以及张烁、万新几人准备在迎新晚会上以乐队的形式献唱。
那天冯洋风骚地拿着拖把充作话筒,“头儿,我已经邀请了外语系的妹子来参加晚会,这一夜将是我的出道之夜,万众瞩目,我必须重视。我们现在还缺个贝斯,新生没有玩的,我们想请求外援,请,批,准!”
想到这,周宇文赶紧说道,“学长好,我叫周宇文,也是物理系。那就得辛苦学长抽时间一起排练了。”
旁边跟着李祺一起的是信息工程学院的学长吕建,他插嘴道“辛苦啥,他巴不得呢!就想趁着这机会泡学妹。”
“哈哈哈,可惜咱们物理学院僧多肉少!”张猴子道,这是事实,理科学院从来都是男多女少,并且少的基础上,理科女生还大多不修边幅,于是乎一眼看去更是不及文学系花团锦簇的局面了。
张猴子见李祺有些蔫蔫,又坏笑着拍拍学长的背道,“冯洋一开始也打着这个主意,后来在认清现实之后,已经把传单发到外语学院去了。”
李祺闻言精神一抖,一把抓住张文迪的手用力握了握,“干的漂亮,学弟,请务必给贝斯安排一段SOLO。”
“学长放心,”张猴子马上转为严肃面容,老干部一般拍拍学长的手,“必须每人一段SOLO,不能风头全被主唱那死羊占去,便宜不死他。我们今晚排练就改编曲!诶对,头儿你今晚去不去?”
周宇文这两个礼拜一直在跟着节目排练来确保进度。
“今晚不行了,我要出去一趟。”
张猴子瞥见周宇文手里拿着东西,嗖地抽走,念道:“乔,杨,这谁啊?就是你们一直没来上课的那个?”
“嗯,今天我要去找他。”
旁边的两人听了,互相看了一眼。
张文迪见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叫道,“对了!听说乔杨是去年入学的,李祺学长应该知道他吧?诶诶,听说他爷爷是乔先楷,是真的吗?他是不是降了一大截分进来的?”
周宇文闻言心道,看来不只我一个人这样怀疑。
只听吕建抢着答道,“嘿!不仅他爷爷是物理学院的创立者乔先楷校长,他大伯还是你们现任院长乔天诚呢!”
李祺肯定地点点头,说道:“不过他并不是降分进来的,他的成绩在整个A市都很靠前。”
周宇文心里默默惭愧了一下,果然是我自己小人之心,但随即更加疑惑,“那他现在为什么一心退学呢…”
听到他这样问,吕建左右看了一下,确认附近没人注意,才小声地跟他们说,“这话我告诉你们,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没几个人知道。”
李祺听到他这么说,脸上露出“又来了”的表情。
“据说去年老校长突然发病,送到医院的时候很危重,全院尽全力抢救,乔院长更是打电话叮嘱不惜一切,后来,乔院长赶到,趁老院长有一段时间清醒,在重症监护室让院长签了份什么文件,之后老校长再次病危,乔院长就放弃了抢救。”
张文迪闻言一惊“吓!难道是遗产继承权?”
周宇文看了张文迪一眼,听吕建继续说道,“嘿,你们应该听到风声说我们电子工程学院和物理学院要合并的事吧,乔院长和我们的程院长一山难容二虎,他这两年一直在为这事走动,但老校长格调比较高,一直厌恶他儿子不择手段争权,公共场合都数落过他好多次呢,据说最后签的那份材料是转让长城物理大会主席的文件,有了这个职位,乔天诚才有底气争过程铮鸣。”
张文迪听了惊呼,“天啊,自己老子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自己的官帽子?”
周宇文见张文迪俨然一副十分信服的样子,料想明日整个应用物理系乃至全院应当都知晓这一“传言”了,他暗叹一口气,问道,“这些跟乔杨退学有什么关系?”
这个吕建学长俨然更喜欢张文迪的反应,于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反应平平的周宇文,
“你不知道吗?乔杨他爸早年出车祸死了,后来他妈妈改嫁给洋鬼子出国没再回来,乔杨一直跟老校长生活,就在学校的家属院。这事儿发生的时候乔杨正好在外地参赛,赶回来没见到老校长最后一面,知道他大伯做的事后,彻底闹掰,还去把乔院的办公室砸了,从此就不来上学了,听说是想要重考呢。”
周宇文沉默了,他拿过学籍卡,上面的地址果然是A大家属院1号楼5单元501。
张文迪闻言感叹一声:“唉,这么说乔杨也是怪可怜的。”
“可怜个屁!”吕建一脸轻蔑地说,“你是不知道乔杨那个人有多狂妄,仗着自己家里的关系,谁都不放在眼里。”
李祺听他越说越过分,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行了,他是不太热情,但也不至于像你说的那样。”
吕建听了李祺维护乔杨,十分不悦地斜了他一眼,“不像怎样?用他一张纸记电话而已,活该被打?”说完嗤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李祺赶紧跟两人道别追了上去。
周宇文也跟张文迪分开赶去教室上课,一路上他都在想乔杨的事。流言不可尽信,但乔杨不来上学与老校长去世一定有关。
别人或许很难理解吧,相依为命的亲人突然去世…周宇文想到自己过世的外公,眼眶一酸,幸好上课铃及时打断了他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