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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相对弈(九) ...

  •   百草堂,封旭在东邦的落脚点之一。

      “老板,药方子!”陈越将方子压在桌上,伙计知道他又来给阿娘抓药,将方子取走。

      “可真孝顺,我手头有点忙,你进里屋等等吧!”

      陈越的余光瞥见巷子拐角那道一直跟踪他的人影消失在人群中,这才穿过屏风进屋。

      萧容迎了上来,小声道:“每次你我相见都不容易,跟暗卫接头似的。”

      陈越好笑地打量着一身醉云楼伙计打扮的萧容,道:“你还真是舍不得这厨子身份哈?油腻腻的不舍得换下!”

      口中这么说着,却毫无芥蒂拉过萧容的手摩挲了下:“这大冷天的别老亲自操刀。”洗菜切菜次数多了,光洁的手都粗糙了。

      萧容无甚在意将手抽出:“还不是为了见你才急匆匆从醉云楼过来的!说吧陈公公,什么事这么急?”

      陈越神色有些凝重:“你可知你兄长犯了案子?”

      “啊?”萧容自个儿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可置信道:“不可能吧,我哥平素都跟着父亲在工部……”父子俩一天到晚瞎忙活,哪有什么时间犯案。

      再者说,若她兄长真的违反律法,早该被官府缉拿归案,他们断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陈越看了她两眼道:“你有所不知,这案子牵涉礼部,前段时间礼部又在忙祭天大典,刑部便将案子压下。”

      萧容更懵了,喃喃道:“这又关礼部何事?”

      陈越将心底对萧家的最后一缕怀疑压下:“你哥可认识林酬勤的小侄子林永?”

      “林永啊,”萧容罕见地默了默,脸色变了变:“那小子啊,一到府上就缠着我哥,你知我哥忙得很,自然没空与他过家家,可他倒好,不是上树掏鸟蛋,就是下水捉小鱼小虾!”

      每次要不就是差点从树上摔下来,要不就是淋成落汤鸡,将萧家搞得鸡飞狗跳的,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缺根筋儿。

      陈越心里叹口气,明白萧家到底没对林永设防,才会酿成今日的差错。

      陈越接过萧容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他将工部制作礼炮的方子拿去卖了钱,闹得满城风雨,刑部一问才知,是你哥将方子给的他。”

      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萧容后,萧容腾地站起来:“礼炮方子虽出自我之手,却一直放在父亲的书房里,就连我哥进书房都要跟父亲报备,何况我哥知晓轻重,他不可能将方子告诉林永!”

      她说罢像是明白什么,脸上一片惨白:“若不是有心之人设下计谋给林永方子,就是他自己偷来的!他想害我们!”

      穿越前她看过不少谍战剧,双面间谍一词浮现在她脑海里,她不敢置信林永不过也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会藏得这么深。

      陈越倒了杯水递给萧容,握住她的手无声安慰。

      手心的温暖让萧容堪堪从这等变故中回过神:“我不明白,”她道:“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刺客的信号弹与爆竹会那么像!”

      陈越并未与她太多思考时间,看了眼窗外黑沉沉的天空道:“再说说这句‘谷雨润田,草木肃肃;豆萁豆萁,一碗饮,万民安’,你有什么看法?”

      萧容深吸口气将注意力收回,琢磨着陈越的话,须臾,她的脸色又白了白。

      “这句诗你是从何处而来?”

      “自洪福儿桌上瞧见的。”

      萧容懂了,洪福儿服侍完韦策从宫里出来就写下这句话,想必是出自宫中那位之手,韦策又有什么新动作了。

      萧容四顾了下,艰难开口:“这话是说,谷雨过后,萧家覆灭。”她心里拨凉拨凉的,心想此时清明刚过,还有十来天就是谷雨了。

      陈越压住想要揽住惶惑不安的萧容,告诉她别害怕的冲动,举起的手又放下。

      “此话何意?”比起安慰她,陈越更想知道真相。

      “谷雨指时令,‘萧’的字体构成为上下结构的‘草’与‘肃’,即草木肃肃然,而这豆萁……”萧容看了眼陈越,心底有个不太靠谱的猜想。

      陈越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前半句她的猜想与萧容是一致的,可这后半句她是猜不出来。

      萧容斟酌下,缓缓道:“传说某国皇长子继位为王,因其弟文采卓绝而心怀怨恨,命其在七步内成诗一首,作不出则杀之,这便是‘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的由来,暗示兄友弟恭,不可阋墙。”

      若这“豆萁”指的是萧家,可自前朝覆灭后萧家只余一支主脉,萧邦也并没有什么兄弟姐妹,那这句“豆萁一碗饮”作何解释呢?

      这诗句……听上去有些耳熟,陈越蹙了下眉,问:“我似乎从哪里读过这个典故,你从哪本书上读到的?”

      萧容惊讶于这个世界竟也有如此相似的故事和诗句,打马虎眼道:“我忘记了,许是民间哪个话本大师编纂的呢。”

      她转移话题,一语道破玄机:“若是将韦策二子比作‘豆’与‘萁’呢?”

      是了,皇后梁文玉所出的二皇子韦瑾晟与贵妃所出的大皇子韦瑾珣不和,常年明争暗斗,这不是秘密。陈家一案悬而未决,明眼人皆知这一切与二位皇子的派系之争脱不了关系,可却迟迟不见韦策有所行动。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韦策不愿看到兄弟阋墙,唯有找替罪羔羊将这事糊弄过去,让“万民安”。

      偏偏前朝遗臣蠢蠢欲动,韦策遇刺,这萧家林家首当其冲。

      萧容显然想到最坏的可能,猜测或许林酬勤早就投靠韦策,又得他的命令当起双面间谍,他接近萧邦,让自己的侄子林永接近她哥哥萧梁,挖着大坑等着他们跳下,在套出震天雷配方的同时搜集或伪造其谋反的证据,而后将萧家一网打尽。

      可是……动机是什么?

      林酬勤与萧邦亲如兄弟,萧容将醉云楼发展壮大,让林酬勤赚得盆满钵满,让国库日渐充盈,就连韦策也满意的很,怎么会一言不合就要覆灭萧家?

      萧容不愿相信会被林叔叔如此背叛,她望着脸色沉如水的陈越,想说自己还拿捏着震天雷的方子,对韦策还有极大的利用价值。

      陈越什么都明白,暗想萧容实在天真,伴君如伴虎,要杀要剐还不是韦策一句话的事,这个道理为什么她就是不懂!

      陈越犹豫了一下,道:“方才听你解释,我才隐约记起来,这诗……许是云霓仙子所作。”

      听闻云霓仙子云游四方在一户农户家借宿时,看见煮着豆汁的灶台曾有感而发,赋诗一首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绝无可能!”这个时空的历史走向与她前世截然不同,同一首诗出现在两个时空,未免太过巧合!

      电光石火间她明白了什么,心说莫非这云霓仙子的来历同她一般?

      萧容看向她,正欲追问一二。

      但见余同急匆匆从后门溜进来:“不好了,刑部已将萧府团团围住,正欲将萧家一干人等捉拿拿归案!”

      陈越与萧容皆是一惊,萧容更是晃了下,有些站不稳。

      “你师父呢?”陈越还算镇定,扶了萧容一把,将她拉回神。

      余同道:“师傅护着萧家兄长与阿姊从暗道出府,正在赶来的路上,城门还没关,萧大人命你们先去南城避避风头!”

      萧容心想若官府清点人数时发现他们兄妹三人临阵逃脱,等于坐实了这莫须有的罪名,这是将爹娘和府邸上下置身险境啊!

      而她设计建下这条暗道的初衷也是为了阖府上下得以保全,不仅仅是自己能逃出生天!

      “余大哥,你快带我去见爹爹!”不急,不急,自己手中震天雷的方子便是护萧家周全的筹码。

      余同与陈越交换了下眼神,下一瞬余同一记轻巧的手刀劈向萧容的后颈,他将萧容搀扶着送上马车,离开这是非之地。

      封旭曾说,萧容是个宝藏,绝不能让她落入韦策手中,萧容到底不懂,刑部抄了萧家恰恰说明韦策对震天雷的耐心耗尽,暗取不行,准备明抢。

      这事萧邦肯定明白,若真让三个孩子回去,他们将会面对怎样的严刑拷打,届时韦策只要以他们的性命稍加威胁,萧邦关心则乱,大概率会丢盔卸甲,缴械投降。

      他心知封旭和陈越绝不允许震天雷的方子落入韦策之手,这将于前朝不利,于百越不利。他将自己的血脉交给封旭,也是想让陈越和封旭放下心来,他的儿女在他们手里,身为前朝旧臣,他萧邦永不背叛。

      陈越思及此,痛苦地闭上眼。

      终究是她邵悦太过弱小护不住萧家,才会被逼到今天这步田地……

      ……

      是夜气温骤降,不多时,大雨滂沱。

      凝碧宫中,陈越望着雨幕朦胧,心不在焉替柳音音掌着灯,豆大的雨点砸在地上溅起朵朵细碎水花,如同千万根细细密密的针刺痛她。

      亥时过半,不知是否是雨声嘈杂,柳音音有些难以入睡,婢女服侍完柳音音就退至外头,她随意披了件披风走出来,影子落在墙壁上一晃一晃。

      陈越一惊,忙将手上灯笼架好,转头将手炉点燃递给她,道:“娘娘,天凉。”

      “无妨。”柳音音抱着手炉靠在踏上,道:“只你我二人,允你唤我声姐姐。”

      “坐吧,陪姐姐聊聊天。”

      陈越仍有些拘谨,沾着椅子边缘坐下,“姐姐请讲。”

      柳音音看了他一眼:“伤好得怎么样了?”

      陈越:“已无大碍。”

      “听舒嬷嬷说你与翠屏阁的人走的近?”

      陈越不解:“舒嬷嬷?”像是刚反应过来,急急忙忙道:“奴才……啊不,弟弟去翠屏阁是有原因的!”

      “你这孩子!”许是觉得他担惊受怕、口不择言的模样有趣极了,柳音音眸子里划过笑意。她难得解释道:“舒嬷嬷啊,就是负责凝碧宫人员登记的,你进宫那日该是见过的。”

      “哦,原来是她啊!”陈越嘀咕了句:“还以为是哪个暗卫头子跟踪我。”

      柳音音眯着眼笑出声,却压下逗弄的心思将脸一板,肃然道:“冷宫禁地,怎许你随意出入?”

      陈越见她如此反倒不怎么害怕了,嬉皮笑脸道了句:“姐姐饶命!哦对,弟弟先给姐姐道喜了!”

      “何喜之有?”

      陈越告了声罪,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姐姐可是知晓翠屏阁里住着个小孩?”

      柳音音厌恶道:“一个扰乱皇室血脉、胡言乱语的灾星罢了!”

      “可弟弟某日偶经翠屏阁,却见那灾星指着凝碧宫的方向,口中自言自语说……”

      柳音音蹙眉:“说了什么?”

      “真龙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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