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红莲业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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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凡环视一周，见劫后余生的玉清宫一片萧索，九曜星官，二十八宿残缺不全，四大天王，五岳四渎，十二元辰，普天星相，皆东倒西歪，战惊惊不敢言语。
又见魔气腾腾之中隐现杀机，原是那太玄杀光了三曜六宿后难掩杀气，一双渴血的兽瞳正紧盯着自己。楚凡心中一惊，“唐僧”存在的唯一价值便是一路西行，成佛是天命，魂飞魄散也是天命。此刻他若死在太玄手中，传出去便是妖魔相争，一切与玉帝无关。若他没死，也落得个擅改天命的死罪，众仙得而诛之。
一道银芒闪现，只见九齿钉耙横挡与身前，隔开了太玄一身的杀气。楚凡心中微动，不着痕迹使出妖力压下身旁的金箍棒，他深知孙悟空狡狯却性急。若此时动手，便坐实了谋逆的罪名，神魔皆可诛杀之。所谓动一发则牵全身，他死不要紧，却不敢连累了跟随自己的众妖族的性命。
“福临，休得无礼。众神仙妖魔均在此地，何人谋逆，何人救驾，陛下自有圣裁。”楚凡心中一动，不着痕迹地压下孙悟空的金箍棒，高声道：“如今六道轮回与九曲黄泉界受损，连累众生受苦。吾等愿助大天尊匡扶天道。”
楚凡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明面上彰显归顺之心，暗地里却提醒张百忍他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唐僧，而是有大批妖族撑腰的皇者。
果然此言一出，玉帝面色清冷道:“太玄且退下。卿家擅改天命本是大罪，然救驾有功，擢升为镇北天官，统摄群妖，继荡魔祖师坐镇北俱芦洲。即差贤卿中军掌号，领妖兵前往雷音寺剪伐如来及其余党，惠岸行者随行迎东来佛祖弥勒继任佛老一职，接纳西牛贺洲香火供品。”
孙悟空见玉帝此番作为似拿妖族当刀使如何肯答应？便于班部之中叫道：“天尊让心慈之辈执掌中军恐怕不当！老孙观哪吒面恶，颇能当此重任，何不让他领了中军，帅天兵围剿雷音寺，再让王灵官为先锋，帅雷部众神从旁襄助？如此更能成事！”
“臣不才，自请为先锋缉拿叛党！”
只见一男子自雷部众神中掣金鞭走出，正是多日未见的王灵官。又有哪吒摩拳擦掌，自请执掌中军，誓要扫平雷音寺。
楚凡心中颇感好笑，不由得斜睥了孙悟空一眼，正好对上对方奸计得逞的笑意。
“猴子眼尖，怎的就瞧着王灵官在此？”
“凡儿只管看着好戏，这王灵官本就是被如来贬斥的华光菩萨，怎会放过灭如来的机会？还有那哪吒，是个无架不欢的脾性，自然不想放过此次立功的机会。玉帝想得好计策，借攻打灵山消磨妖族实力。老孙岂能让他如愿？”
上座玉帝神色不动，环视一扫，见朱福临圆睁的双目之中满是愤恨之色，目光不由一滞。凌霄殿上的这人，终是恨极了他吧。
“准奏。天庭空缺仙班待善后妥当再行安排封赏，众卿各自散去吧。”一丝倦色攀爬上帝王苍白的容颜。楚凡放眼望去，只见天庭之上魔气渐渐消退。又见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原本坍塌的仙宫在玉帝仙灵之气的笼罩之下逐一复原。
金鳞耀日赤须龙，彩羽凌空丹顶凤重又盘旋于廊桥玉柱之间，三十三座天宫，七十二重宝殿重又一派玲珑剔透，仿佛从未遭遇重创。再观那玉帝面色更显病容，只怕是恢复这天宫景象便消耗了许多仙灵之力，更难支撑起已然崩塌的九曲黄泉界与六道轮回。所谓“伤敌一百自损三千”便是这个道理。
玉帝化为第一道光束向三十三天宫中的天栖宫而去，留下朱福临于原地暴躁不已。
“张百忍！你给我站住！”
楚凡上前提点道:“朱福临，还不快追？一向都是他追你，这一次换你追他未尝不可。”
楚凡如何不知，朱福临适才使兵器护他并非有多关心他这个半路师父，不过是潜意识里想留住那人渐离渐远的目光。
“谁要追他？！老朱不过是想找那厮问个明白，是不是他……是不是他做了这许多恶事！陷老朱于不义！”
朱福临拽过一朵祥云，驾云紧追而去。楚凡叹气摇头，心道这呆子，情根深种而不自知。历来强权即是真理，所以才有人言:圣人之下皆蝼蚁。
就算是玉帝为了维护皇权牺牲诸多人的性命，枉顾许多人的感情，又有何理由去质疑他？他不过是做了一代帝王应该做的事情。朱福临的怒并非怒在玉帝太过阴险而是怒在玉帝竟敢利用他，并且利用之后视他于无物。
此刻少数残留下来的仙卿皆已散去，南天门外早有哪吒点起三军，着王灵官为先锋，杀气腾腾向西方而去。楚凡座下黄风怪，巫支祁等妖均恨毒了如来，那肯于此事上落于人后，纷纷请缨要杀上灵山，屠尽佛老一门。
天界各方势力已经大洗牌，痛打落水狗一事楚凡一向兴致缺缺，如今既有各路神仙打头阵，他又何必牺牲己方精力。可若是一兵不派，也显得不顾天尊赦令。当即便谴了巫支祁，金翅大鹏，黄风怪帅妖兵前去助阵。
待尘埃落定，楚凡施法眼向下界望去，一见之下大吃一惊。只见人间界早已残破不堪，东胜神洲鬼气森森，北俱芦洲妖雾弥漫，西牛贺洲死气沉沉，只有那南瞻部洲尚存一点灵光。天地之间仅有一团魔雾东游四荡吞噬无根生灵。又有一黑一白两团鬼气与那魔气纠缠一团，争斗得难舍难分。可惜魔气强悍而鬼气羸弱，很快胜负分明。
此刻的楚凡法眼既开，如何不认得那两团鬼气乃是黑白无常二位冥使。而那团魔雾正是魔祖太玄。
“不好！你我二人又中了玉帝之计。”
“中计了！中计了！适才大殿之上，你压下老孙的金箍棒。玉帝找不到你我错处，因此不好下杀手。他升你为五方五老之一，看似倚重，实则不安好心。如今六道轮回被毁，幽冥界动荡不安。若是此魔毁掉地府，令下界五方妖魔鬼怪横行，你身为北方长官，不管是死罪。管，斗不过魔祖也是一死。”
“正是如此。玉帝那厮狡诈至此，可不是吃定了朱福临那呆子。”
楚凡叹息道。
“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老孙只问你，眼下管还是不管？”孙悟空瞳孔中灿若星辰的金色如同一片暖阳融进楚凡的墨眼。那里包含着生死相随的坚定。这种坚定之色犹如一只温柔的素手碰触到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你不是说要让花果山开满山花？三十三重天外自有虚空无数，可三千世界何处有此美景？孙悟空，若是花果山毁了，我会心疼。”换成以前的楚凡，定不会介意下界五方被毁，可如今的他，只想以凡尘美景博眼前人一笑而已。
孙悟空听闻此言有些无所适从，一抹可疑的红晕爬上他的耳根。所有人都知道他孙悟空是花果山出来的草莽，有人怕他，有人喜欢他，可从来没有对他说过:孙悟空，若是花果山毁了，我会心疼。世上最美的情话也莫过于此。
正待此时，那团魔雾气势大盛，阴毒的业力似有吞噬黑白鬼气之势。楚凡祭出妖刀，鸿蒙紫气乍现，与金箍棒配合默契地犹如一紫一金两条巨龙向魔祖太玄击去。鲲鹏，玉龙儿，崩巴二将等见楚凡一马当先攻向太玄，自是不肯落后，纷纷使出杀招助力。
太玄身边虽有龟蛇二将护法，可那玄冥真水如何能敌鸿蒙紫气与定海神针铁之合力。只见妖刀披荆斩棘劈开玄冥真水，金箍棒犹如潜龙出海直捣魔雾。
“泼魔，竟敢枉顾大天尊之令，作乱幽冥界，扰乱人间秩序。”孙悟空喝道。
“孙悟空，你习得白骨斩，算是本祖半个弟子，本不欲杀你，怎奈你自作死，也怨不得本祖！”只听锵然声中，金箍棒，九尺冰钉介被一股大力挡回。
魔祖太玄的头颅从魔雾之中伸出，难掩满脸暴戾神色。他本是个暴戾恣睢的魔物，如何能允许到手的猎物被他人抢走。那团黑沉沉的魔气忽而凝成一柄森然骨刀，横空一斩。霸道阴毒的业力划破虚空，一道幽暗的裂痕赫然出现在重人眼前。阴风之中兽啼鬼泣，天崩地裂。幽冥地府门户竟然被一斩劈裂，黑白无常大叫一声不好！想要上前阻止，又哪里是白骨魔斩的敌手，瞬间被业力卷入不知生死。
此刻楚凡，孙悟空，鲲鹏，玉龙儿，崩巴二将等六妖力战魔祖依然难挡其攻势。
忽而滔天血海翻涌而上，众妖皆惊得目瞪口呆！九幽之阴崩塌，幽冥血海竟然被白骨斩上的业力所牵引，翻滚于青天碧海之间。
那血海之中生出一株红莲，十二瓣莲瓣在妖异的业火之中熠熠生辉。只听一声兽啼，一神兽从幽冥地府横空而出。其貌状若麒麟，生有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
又有一菩萨慈眉善目立于神兽背脊。
“见过地藏王菩萨。”玉龙儿与孙悟空齐声见礼道。楚凡颇有些惊讶，玉龙儿性高节亮，孙悟空桀骜不驯，从不见二人对佛门中人礼待。再观那菩萨一派苦行僧模样，神情祥和，一身素衣，让人见之心喜。
“贫僧曾经立誓，地狱不空，不立于青天之下。如今算是破了这个誓言了。”
只见其手结无畏印，那佛印冲破层层业力，击向太玄。一黑一白两团鬼灵从魔雾中逃逸，重又化身为黑白无常立于子藏王菩萨之侧。而那地藏王菩萨却喷出一口鲜血，身影摇摇欲坠。
“菩萨！！”楚凡心中一紧，不假思索上前扶住地藏王菩萨。他虽不曾见过这位菩萨，却也听闻他是一位愿力深厚，有大慈悲的菩萨。因为见他蒙难，心中不忍。
“业火红莲决不能落入魔族之手。”楚凡只觉得掌心一暖，睁眼一看，却是一颗如意宝珠。只见其上萦绕的功德之力如彩霞般耀眼。楚凡惊讶非常，想来不过第一次见面，地藏王菩萨何以这般信任自己，能将藏有无量功德力的法宝——如意宝珠赠与自己？
“菩萨！！”众妖又是一阵惊呼，只见地藏王菩萨弃了谛听，兵解金身扑向那无边血海。魔祖太玄暴怒之下将白骨灭世魔斩运化到极致，滔天业力席卷之处，无数修罗魔兵从血海之中生出，向地藏王菩萨蜂拥攻去！
这厢妖族魔族苦争斗，那厢玉帝天蓬陷情伤。
天栖宫中，冰玉砌成的宝榻之上，端立着一方光洁的宝镜。镜中之人容颜如玉，只是那一头盈雪般的白发触目惊心。当朱福临踏入宫门之时，入眼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未着九旒冕的帝王斜依冰榻，青丝如雪，萧索孤单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凉意。
“张百忍，你！！”一切话语梗在喉头，朱福临发现原来的怒意在见到这个人的时候瞬间消散，只剩下莫名的心疼。
“怎么？这么快就想朕了？”张百忍转过头，嘴角挂着一抹调笑。
“谁，谁想你了？！谁要想你这个骗子！”朱福临刚熄灭的怒气被张百忍不正经的调笑轻易挑起。
“朕就是骗了你怎样？朕说过保唐僧取经成功便放你自由。可也是朕施计让唐僧体内妖血不散。更是是朕利用唐僧孙悟空除掉了如来，又用魔族除掉勾陈大帝，后土皇地祇。”张百忍的脸上满是癫狂神色，嘴角挑起一抹邪魅的笑意：“你还想听吗？你也是朕的棋子，逼迫你当天蓬元帅，赐予你九齿钉耙和无限荣宠，不过就是为了造就无德昏君的假象，方便朕暗地与魔族联手。”
“啪！”朱福临怎么也想不到他居然掌掴了玉帝。一巴掌下去被打的人满不在乎，打人的他倒是愣在原地。
“滚吧，朕不想看见你！滚出去！！”张百忍癫狂的脸上秀美的五官扭曲在了一起，朱福临感到自己的心抽疼地厉害，仿佛随时会碎裂。
心疼，原来是这般难受。朱福临浑浑噩噩出了天栖宫，一抹苦笑爬上嘴角。自己原是来问罪的，怎么就成了落荒而逃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红莲业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