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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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寨乃十二连环坞的其中一寨，地处瞿塘峡南部高地，山势险恶，易守难攻。
当然这对薛宁面前训练有素的暗卫团队，以及叶溯身前的剿匪精英小队而言，不值一提。
暗卫甲回去搬救兵的时候，一干小厮婢女们纷纷涌上，差点没把暗卫甲淹没在眼泪中，于是乎，暗卫甲只好带着精锐部队先行到达，琴师与薛宁叶溯的下人们随后跟上，一行人驱着马车抬着叶溯的大箱子，直到精锐部队们早已掳了牛车老大，顺藤摸瓜将清风东西寨、清风岗迅速掏空，这帮人才风尘仆仆地拖着一堆行头到达。
薛宁的贴身小厮看到薛宁的时候，激动得鼻涕眼泪纷纷涌出，从十尺开外便撒开短腿哼哧哼哧跑来，刷地跪了下，不带喘气儿地诉衷肠。
薛宁习以为常地摸出扇子晃了晃，不着四六地坐在小厮为他准备的随行躺椅上，掏掏耳朵，再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小白帐篷——叶溯在第一时间下令，他要沐浴，然后一洗就是半个时辰。
不明情况执意跟来的柳晏故态复萌，看见此处山水极佳，不由得陷入感慨大唐壮丽山水的情绪之中，一夜未睡的琴师则长舒一口气，说了句“爷你们平安无事就好”便脑袋一歪，往柳晏那儿一倒，昏睡过去。
柳晏在旁边突然抱得美人满怀，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差点冲昏他头脑，一边非常做作地喊着“授受不亲，非礼勿抱，成亲之后再说也不迟嘛”，一边伸出狗爪子把人搂得更紧点，还感叹，什么“佳人在侧夫复何求”，又低头看着睡得死沉的琴师，深情款款夸赞“延颈秀项，皓质呈露”，又探手轻抚琴师眉眼啧啧称赞，说什么“修眉联娟”，再把手指挪向人家嘴唇，赞叹“丹唇外朗想必皓齿内鲜”。
这人昨晚流着鼻血就那样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之后神清气爽，灵感更甚，一路吟诗作对，把本就愁苦的琴师烦得差点把他丢山头自生自灭去，方才有些收敛。此时疲劳一天一夜的琴师终于得空睡了，这人就更加肆意妄为。
当然总会有人制止这名登徒浪子的。
一块花生糖带着黑色气劲风驰电掣而来，柳晏突然间眼神犀利，腾出一只手接住，而后眯眯眼，瞧了瞧，见是块普普通通的花生糖，便丢嘴里嚼起来，正要夸赞这糖真甜真好吃的时候，又一枚不明物体冲着他脑门袭来，杀气毕露，电光火石之间，他横抱着琴师往后一翻，再稳稳当当落下时，身边多了两个人。
叶溯在他左侧，拉着琴师一条胳膊，薛宁在他右侧，扯着琴师耷拉在柳晏手臂上的一条腿。霎时间天地晦暗，三个人之间有不明气流涌动，万籁俱寂唯有此处喧嚣。
叶溯凤眼微眯，手上酝酿了一阵山居剑意。
刚刚沐浴完毕，心情愉悦极了，出门却见到这等登徒子对琴师动手动脚，言语轻佻，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气的他头发都来不及理好直接把手中的发冠朝人丢过去。好哇，一个薛宁还不够，这种来路不明的乡野村夫也敢跟我叶溯抢人？我家琴师要找也得找这大唐顶顶优秀之人，就这穷酸书生这样的？休想！
薛宁斜睨着柳晏，分山气劲又蓄了满身。
这人一开始就在他眼皮底下对他的偶像周先生动手动脚，还把他薛二爷放眼里吗？且不说周云潇先生是他尊敬的春宫画师，是他神交已久的灵魂导师，你看这天下，除了阿溯，还有人胆敢跟他抢周先生？阿溯可以原谅，可这不知打哪儿来的穷酸，罪无可赦！
柳晏夹在中间，左右皆是杀气，眯眯眼中有一丝无奈：“我说……”
“闭嘴！”叶溯与薛宁一左一右同时开口，为了不吵醒琴师，声音压得低低的，柳晏顿时噤若寒蝉，还觉得声音很立体。
“放手！”这俩人又默契非常地同时用气声说话，叶溯意识到之后顺便恶狠狠地瞪了薛宁一眼。
虽然柳晏沉默了，但是他很倔强地用行动表明了抗拒。他死死抱住睡得香甜的琴师，无论薛宁与叶溯如何一边拉着琴师，一边不动声色地用无影腿踢他踹他踩他，他依旧死活不松手。
正在三方僵持的时候，暗卫甲尽职尽责地来汇报了。
他一开口就被三个人同时用眼神凌迟一遍。
“小声点——”柳晏躲避着叶溯一记腿上醉月，抽空朝暗卫甲“嘘”了一声。
“姓薛的管管你的人！”叶溯补上一脚风吹荷，朝薛宁道。
“长话短说。”薛宁直截了当地向柳晏膝盖骨踹去，不耐烦道。
“牛车头子什么都招了抢了金丝球的是叛军头子苍深他人就在古塔山岭附近！”暗卫甲说完便哈哈喘着粗气。
薛宁的目光像刀一般刮来：“这就招了？”
暗卫甲道：“报告爷属下啥都没干只瞪了他一眼他就吓得尿裤子招了都招了还说他底下人要杀要剐随便您只要留他一条小命便可。”
薛宁面色微变，保持着拉住琴师裤腿的姿势，良久，“唔”了一声。
叶溯竟听出了薛宁的怒气滔滔，他同样保持着抱着琴师胳膊的姿势，朝薛宁认真问道：“走？”
薛宁垂下眼，再睁开时，眼中带着精光：“走。”
于是俩人同时松了手朝前走去，柳晏赶忙抱着呼呼大睡的琴师往后猛退三十尺，轻飘飘道：“在下就不送了哈~”
叶溯停下脚步，轻松将弱水举起：“不许动手动脚！”
薛宁扛起散发红黑煞气的盾，凶神恶煞补充道：“否则饶不了你。”
柳晏将人抱得更紧了：“你们走！”
琴师在睡梦中舒展了眉眼，翻了个身，往柳晏的怀中钻去。
柳晏自薛宁与叶溯凛冽的目光中无声地笑了，笑得猖狂，笑得得意。
不远处的角落中，二狗流着哈喇子睡得也很香，他做了一个甜美的梦，喃喃道：“荣华富贵，荣华富贵，老大对我最好了……”声音不大，消散在风中。
叶溯将剑收入鞘中，长眉微皱。
暗卫乙一板三眼地跟在薛宁旁边重复打听来的消息：“那孩子叫二狗。全家人逃难至此，被叛军杀了。而那牛车头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引的叛军截杀的二狗全家，抢了财物。二狗当时去江边捉鱼，这些他都不知情。”
叶溯的目光挪向身边的薛宁。薛宁板着脸，看着远方。
远处重峦叠嶂，天堑之间有飞鸟往来，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将万物照得熠熠生辉。
享受了太久的融融暖日，往往会忘记这世上仍有阴霾之处，仍有千丈之下的寒潭数尺。
暗卫们身手敏捷地隐匿在丛林之中，薛宁骑着赤兔疾驰，叶溯也骑着一匹赤兔，勉强跟在他身后，再往后，是一干藏剑弟子。
薛宁稍稍侧过脸瞅着叶溯，正好叶溯回望过来，却意外地没有如往常一般凶巴巴。
薛宁知道，叶溯从来不喜欢骑马。叶溯嫌骑马磕屁股，尊臀娇气得很，只喜欢别人抬着他走，走太快他会生气，因为烟尘会弄脏他的衣摆——叶溯就是这样一个事儿多的小少爷，他身上的熏香值千金，他足下的烫金长靴有价无市，可现在，叶溯跟着他一骑红尘飞驰而去，明明不适应得满脸通红，表情却认真又固执。
薛宁回过头，两侧树影飞快后退，传说中的古塔隐约可见，他突然觉得天地开阔，山风迎面而来，冲得心头一派清明。
一行人动作麻利地包围了古塔，轻而易举地击溃叛军残部。叶溯亲手擒了苍深，待那颗价值连城的金丝马球被底下人挖出，他笑了。
“苍深，就为了这些，你杀人？”他睨着面前头破血流的叛军头目，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元宝，晃了晃，手上一股剑意在凝聚。
苍深也笑了，咬牙切齿道：“那可不，人为财死鸟为……”未等他说完，薛宁便用盾敲晕了他。
“姓薛的你干嘛！”一套剑招正在酝酿却被打断，叶溯气的跳脚。
“唔。没啥，手痒。”薛宁若无其事地掏掏耳朵。
藏在树丛中用□□对着苍深脑门的暗卫乙默默收了弩，顺便敲了敲旁边傻愣愣杵着的暗卫甲的额头，示意他撤了。
暗卫甲呆头呆脑道：“刚刚苍深他……”
暗卫乙打断他：“呆子闭嘴，走了。”
方才叶溯与苍深对话时，苍深笑的时候，他们分明看见他的牙间有一瞬熟悉的金属光泽，如果没有判断错，那是一记唐门特制的毒针暗器，往往被藏在唇齿之间，到关键时刻可一招制敌。方才他在说话的同时也在伺机瞄准叶溯的喉管，只消他轻轻一吹，叶溯便在顷刻间暴毙而亡。
这个江湖有刀光剑影，更有暗箭难防，从来光明磊落的叶家小少爷恐怕一时无法理解，他才从安逸的藏剑山庄走出，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可是这种事没法着急，薛宁乐呵呵地摸出扇子，轻松地挡着叶溯的一招一式。打小以一招铁拳制霸长安的薛小霸王有一大堆江湖套路装满了他不学无术的脑子，反正他坏得冒泡儿，区区一个叶溯？不在话下。
叶溯很记仇。从古塔岭到清风寨，愣是一句话都不跟薛宁说，薛宁嬉皮笑脸地逗着他，不知疲倦地想方设法骚扰他，可他除了“哼”就是反手一顿打，俩人终于又恢复到原来的日常打架斗殴模式，一路斗着打着终于回了驻扎地。
琴师终于醒了，歪着脑袋迷迷瞪瞪在柳晏怀里朝二人招手，被正在气头上的叶溯差人绑着去沐浴洗澡，柳晏喊着“圣人云开源节流，要节流，潇潇儿我们一起洗吧”，被随后赶到的薛宁一盾击飞，掉落至前方五十尺开外，终于消停了。
叶溯找到正在流哈喇子睡得不省人事的二狗，差身边的婢女将一包金银塞入二狗怀中。薛宁一个箭步冲过来，叶溯指着二狗，对薛宁命令道：“给他解药。”
薛宁楞了半晌，嘿嘿笑了，从怀中掏出那个锦囊，从里头取了一枚“毒丸”，往嘴里一丢，喜滋滋地嚼着。
叶溯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
薛宁悠悠然：“你再想想，这毒药叫啥？”
二白物……
叶溯回味过来，又想打人，可薛宁早就脚底抹油逃之夭夭。
二狗在此时醒来，旁边等候多时的暗卫乙立马凑了过去，不由分说将一枚疑似花生糖的东西塞到他嘴里。二狗一醒来就遭此虐待，难过得鼻涕眼泪差点又下来。
暗卫乙迅速道：“这是解药！”
二狗眨巴眨巴眼：“真的？”
暗卫乙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然后冷酷无情地告诉二狗清风寨被端了的事实，二狗呆呆地看着他。
暗卫乙替他松了绑，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你的老大其实不是什么好人，他……”话还未说完，却见二狗失魂落魄，便从怀中掏出一把折扇。
折扇上书“荣华富贵”四字，是薛宁的手笔——落款处是枚小型薛二画像。
“长安东市薛大将军府，你若需要，拿着这把扇子到那儿去。”
叶溯抖了抖耳朵尖。
他趋步跟上不远处的薛宁，与之并排而行。
薛宁也不看他，兀自笑道：“怎么？还气着呢？”
叶溯哼了一声，偷偷挪过眼珠子瞧他一眼，眨了眨，再缓缓直视前方。
晴日暖风轻拂，扶疏枝叶微漾，此处光影之间，凝了一树好春光。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