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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一梳梳到尾,二梳平安百岁无忧,三梳忘尽了事凡尘。”
      偌大的宫殿,低声的细语,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女人。
      我身后的女人,用她白皙细腻的手一缕一缕顺过我的黑发,油光发亮的发梳轻轻擦过我的肩背。
      吱呀——
      外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两个侍女,带着一个包裹。
      “妘妃,该上路了。”侍女恭敬地低头,不再说话。
      我身后的女人没有停手,依旧动作,嘴里念念有词。我温顺地坐在镜前,看着女人的倒影——一貌倾城,占尽风流。
      只可惜,做了皇家妇。
      不知多久,女人停止了呢喃,放下梳子,紧紧地盯着我的身影,如狼似虎。
      我不着痕迹撇开头,黯淡了眼睛。
      女人似乎感受到,抿了嘴角,拂袖转身,往内室走去。
      我回头看她,待不见其身影,我站起身,走向立于两旁安静不语的侍女,接过包裹,紧紧抱住,跟着她们离开这儿。
      青岩石壁依旧,往事不可追忆。
      南姬国的风景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却从此少了个二公主姬茼。
      往后,我是庶人茭茼。

      十年后
      “茭丫头!”南姬边境小城,繁茂市场里传来一声叫喊。
      茭茼捧着一袋子荞麦回头,鹿大叔拎着一只野鸽,身上依旧穿着那件破旧棉袄,张扬着五官向她走来。
      “给!”鹿叔把野鸽扔进她怀里,眉眼中都是兴奋:“今早新猎着几只野信子,你拿去尝尝鲜。”
      鹿叔身材魁梧,力气极大,在边疆小镇里属个异类。茭茼虽能感觉他刻意放轻了力气,却也被那力道震了三分,虚晃一下才稳住身子。
      鹿叔一愣,不禁哈哈大笑,“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弱不禁风的,该好好补补。”
      茭茼抿嘴一笑,道了谢,准备拾出半袋麦子。
      鹿叔皱眉,摁住她的手,语气中带着不悦:“不过一只野信儿,哪要你的荞麦!你这孩子,竟是实在。”
      茭茼一听,也不回嘴,倒是放开了拾麦的手。
      鹿叔一看,笑道:“这才是嘛!”忽然又想到什么说:“我家驹儿从前线来了信,茭丫头你若有空来念与我听听,好打发打发我与你婶儿的念想。”
      鹿驹是鹿叔最小的儿子,上有两个姐姐,是家中唯一的男丁。几个月前南姬与北斶爆发边境战乱,南姬被打的节节败退。为了增强边线军力,朝廷强行征收了不少男丁入伍,驹儿不过十三,却也入选。
      茭茼连忙点头,应了声“好”。
      “哎对了,瞧我这脑子!”鹿叔蓦地拍拍脑袋,从衣兜里小心翼翼掏出一根竹管,递给茭茼:“丫头,你看看,这是你说过的西蕉叶吗?”
      茭茼一愣,接过竹管,慢慢打开塞子,轻轻倒出里面的一株绿植——通体碧透,呈现青白色。
      茭茼所在的南姬抚镇地处边境,离北斶驻扎的营寨不远,时常能听见那边传来的号角和击鼓声。战乱发生以前,抚镇虽属南姬,但边境平和,不少北斶商人在此交易通商,往来贸易,甚至婚嫁娶妻,定居此地。
      可是两个月前开始,边境摩擦不断,当朝廷派遣的军队到这儿以后,驱逐所有北斶人,划立战事区,杀了几个所谓北斶奸细之后,两地的关系就变得微妙紧张起来。整个镇子原本的经济贸易也被破坏,所以如今想在抚镇生存活下去已经变得越来越难了。
      不过抚镇因为战乱和局势动荡,粮食药草一应极为紧缺。好在茭茼跟着镇里的许大夫学习医理认识不少药材,现在得空就到临近的山里采摘一些放在自家院子里晒干后送到许大夫的医馆,置换些许银钱,至少能勉强维持现在的生计。
      西蕉叶是一种长在苦寒之地的特殊药草,治疗湿寒之症效果十分显著,对刚来抚镇不适应这里气候的士兵们算是一剂良药,因此供不应求。茭茼前些日子不过提了一嘴,没想到鹿叔记在了心里,打猎时处处留心。
      茭茼紧握住竹管,抬头看向鹿叔,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鹿叔揉揉她的头发,呵呵笑道:“你一个小丫头独自生活,我帮着你也是应该,别总觉得欠了我的。”
      茭茼一愣,会心一笑,点头应好。
      鹿叔看看天色,扛起地上的野鸡,“不早了,你婶儿在家等着我呢,丫头你也快些回去吧。”
      与鹿叔告别,茭茼回家放好麦子,关起野鸽,煮了锅粥,就着腌菜粗粗吃了碗,便收拾好桌子拿出那根竹管。
      茭茼找了块白布,将那株绿草放置在上面,像碧翠一样清透的茎叶,沾着湿漉漉的潮气,显得娇嫩欲滴。巴掌大小的西蕉叶浑身是宝,入药入膳皆可。须根断丝,可治疗偏风、晕眩之症;翠茎则可柔肝益胃;最精贵的则是西蕉叶的枝叶,椭圆形带着锋利倒刺边缘的叶子碾碎后于沸水中略煮,然后晒干切片,服用后可安脾祛湿,特别是对那些自京都行军而来的士兵,效用更为显著。
      茭茼轻轻拂去植株上的泥沙,准备擦干水汽,用干净的管子装起来明天带给许大夫。她学医不足两年,只懂得最基本的医理。西蕉叶保存不易,需尽快晒干制药,她恐怕自己方法不当,损毁药材,还是将它交给许大夫来的更为妥当。
      茭茼正想擦拭其中一片叶子,突然发现边缘倒刃上存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血红。
      她凑上去轻嗅,是血迹。
      她记得鹿叔说过,这株草药是他在西山猎信儿差点迷路时刚好发现的。西山地处偏僻,人迹罕至。要不是东边山上的猎物几乎绝迹,鹿叔也不会去那儿。
      难道是鹿叔不小心割到了?
      茭茼心想,等明儿个她去读信的时候顺道问问鹿叔,现在不比平常,小伤小疼也要早点包扎,更何况,这伤口还是为了她受的。
      ——————
      隔日,天气难得的阳光明媚,温暖的光线洒照在大地上,似乎将几个月来弥漫在抚镇空气中的紧张氛围都驱散不少。
      茭茼收拾好药草,拿上西蕉叶,往鹿叔家走去。
      轻轻敲了敲院前布满铜色锈斑的门环,茭茼等待在一旁。
      不一会,里面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开了门,一张满脸潮红的小脸小心翼翼的露出来。
      “爹在里面。”
      这是鹿叔的小女儿,她看见是茭茼,嘻嘻笑了笑,用手指了指屋内,让茭茼进来。
      鹿叔正在后院磨刀,一柄青铁粗铸的长刀,有些年岁了。
      鹿叔看到是茭茼,有些诧异地停下了动作,问道:“茭丫头,你怎这样早?”
      “时日还早,可习字练习不算早了。”茭茼微笑,从衣兜里拿出块木板,递给刚才开门的小姑娘,摸摸她的头说道:“这是我新刻的生字板,你去拿给姐姐好不好?”
      豆豆好奇的看了眼,甜甜的应下:“好。”
      鹿叔看着撒丫儿跑进房里找姐姐的豆豆,放下手里的刀说道:“茭丫头,湘儿学得慢,你不用巴巴的赶出来。总是这么麻烦你,这样一块小板也得刻上好几日呢!”
      抚镇作为边境小城,大多从事贸易或者手工,镇里读书考功名的人少,教书先生就更鲜有。茭茼一身没有其他的本事,也就字写得还算漂亮。平日里她受鹿叔照拂良多,无以为报,便作为鹿家两个孩子的“教书先生”。只不过教书时日尚短,才从学字开始。而抚镇不比从前,粮食物价一应上涨的厉害,更别说纸张墨汁等一类的消耗品,不是鹿家这般寻常家庭用的起的。所以茭茼让鹿叔打猎时找了些果树的枝干,制成大小均一的木板。她在板上刻下要教的生字,让他们用笔蘸水一直练习,还能不断地循环利用,省下一大笔的开销。
      “鹿叔,你可别小看湘儿!”茭茼不赞同的说道:“真要算起来,驹儿都比不上湘儿的天分呢,而且驹儿淘气,总不肯认真练习。”
      鹿叔憨憨笑道:“男孩儿嘛,总归顽皮。”
      茭茼同意地点头,以前让驹儿习字,他总是缠着她给他刻木剑,刻小人,不肯花心思在上头,好在驹儿乖巧,她布置的作业总会完成。
      想到这里,茭茼不禁感叹:“也不知驹儿如今在军营里如何。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鹿叔一听,赶紧使了个眼色给她,低声说道:“可不能提这些,你婶儿最近总不踏实,夜里想驹儿想的眼泪一场一场的,睡不着呢。”
      茭茼连忙问:“请大夫了吗?”
      鹿叔摇头,叹了口气:“这是心病,请了大夫也没用。更何况,抚镇现在几乎只剩许大夫一个了,日日多少的病人往他那儿去,就不麻烦他了。”
      茭茼沉默,北斶的战事发的急且凶,南姬仓促调来的军队军需后备力量不足,许多军人军医都是从各镇紧急征用招派过去的。抚镇最靠近战场,挪用的人力物资也最多。
      “不说这些了,茭丫头,我去把你婶儿喊来,你给念念驹儿的信?”
      茭茼连声答应:“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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