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留疑 ...
-
不因突然地加速抬升令站姿受到分毫影响，阔辞稍稍侧脸关注了一下不太适应的亨利，见无大碍，才重新固结成一尊目视前方的雕像，与一旁笑呵呵地去搀扶的理查德形成鲜明对比。
黑曜理查德，既是为自己取名石英阔辞的引荐人，也是倾囊相授于自己的老师，阔辞正是在有他指导的五年中，将不谙世事的自己打磨成了百面的晶石。同时，也见证了老师自三年前退下岗位后的自我救赎。为了能毫不动摇地伤害别人，理查德在入行之初就在潜意识中扎入了利刺，这也将他排斥于正常社会之外。在阔辞的帮助下，将那些也重创了自己的刺痛苦拔出，熬过了被良知炙烤的康复过程。那满是创伤愈合后的疤痕，被一点一点刮去腐烂部分的灵魂，无时无刻不传递给阔辞向生之人的正面情绪，启迪他去体会灵魂的美丽。
每两个月，这座摩天大厦的主人，“荆棘之根”的现任理事长，以及堤丰城的连任两届的大城主，事必躬亲的大忙人如风就要面见自己一次，很多时候仅仅是为了陪他和他每次都不一样的情人吃顿饭，然后一直喝到如风醉得神志不清，还要情人把自己带回去。阔辞至今还没有明白其中用意，但他直觉，这次会有不一样的发现，与这名精灵少年会有关。
没有紧张感，就用苛刻的时间安排要求自己，阔辞总觉得这一分多钟的爬升时间太长了。与他相反，不情愿，但是别无选择地被清洁工大叔撑着肩膀，亨利认为这种闻所未闻的上楼方法快得让他有点头晕。就算四面通透的玻璃壁外，堤丰城宽广的建筑群一览无余，他还是觉得心口发闷，嘴上嗔怪这个叫升降室的东西太快了，心里还是清楚自己是临阵怯场。
“呵哈哈-，我们结城人可没有谁像你一样害怕结识陌生人，”捋捋卸任后终于得以实现，自己情有独钟的山羊胡，理查德鸟瞰这座包容了曾经无家可归的自己，令他引以为傲的母亲都市，多少次也好，已然知天命的他还是会对这蓬勃壮美的景观如痴如醉。“用心感受吧年轻人，你要去见的可是眼前这座城市的主人啊！”
比肩而立的双子峰大厦居于中心，及其腰处便环绕着车水马龙的立交通道，向下俯视数十米，高低不齐的钢铁丛林间，蜡叶杨木雨季中未泌蜡的长软树叶透下婆娑光影，其两侧分别是分成三道，马车间穿梭着胆大骑行者与滑板玩家的代步通道，与露天下店旁摆个桌子就能谈笑风生，从西邻轨道交通直达的绸河六国，聊到远至大洋彼岸的星赞共和国，这样一团和气的底层群众们来来往往的步行街道。向上仰望，便可看到几架千金难求的天行车驶于蓝天之下，还有漂浮着的岩石拼成的观景通道，连通两侧夹着城市的高崖。
“诶？”亨利眼前一亮，那双子峰大厦的右楼表面，忽然浮现出巨大的模特全身像，左楼上则是则有硕大的广告词。
“乡下娃没见过吧？”理查德开始简短地介绍其中原理。
其实不光是那些鲜艳的广告，四环以内笼罩在巨大的恒温结界之下，整座城市并非仅仅是单调简陋的色块规整排列而成，在时下需要降温的季节，人行道被一层湿暗的潮土颜色涂抹，在盛夏时分这颜色还要更深。身着深棕色纱裙的女神绘像，每隔千米便在地面上描绘着教典中苷泽不同的仪态。这种加入建筑材料中的着色剂是恒温结界运行必不可少的成分，通过离元素对它进行分解，在色调变亮的同时吸收空气中的热量，而到了冬季，则由燃元素反转这一过程，如此往复，一年四季色彩日日不同。不止如此，调温涂料彩绘，还是每个都市城建必不可少的项目。
即使自己承认堤丰城的景色极美，阔辞也早已不再刻意去观察它的色泽。
色泽？说起来如风每次带来的情人，灵魂的差异似乎只有色彩…最本质的形态似乎都…
“才●意●”
汇起散落在思绪中的注意，阔辞眼前的白猫，扒着玻璃光滑的外侧，盯着自己。
大厦顶缘支撑出口平台的交错铁架在眼前穿梭，光影交错的视界中，阔辞对视着白猫的银眼，那就像扎在自己眼里的钉子，拔不出，甩不掉，直到完全不透光的通道墙壁套下，它突兀地消失。
“啊，到了到了。”城主的老友一把将之前主动要来，现在却犹豫着的男孩拽出身后的出口。
没有，阔辞确定，然后跟着离开。
擎茫峰大厦的天顶，堤丰城至高点，主城与四大属城在此处可一览无余，无意主动试探的精神术士却感受到了被风送来的，背对着他远望的如风，发自灵魂的叹息。
#
被要求先吃饱再慢慢讲的亨利，在主菜还没端上来前就表现出了一些异状，握着餐具的手不停发颤，眉头不展，手上握着的餐具甚至都和餐盘发出了碎碎的敲击声。如风的新情人一直在一旁审视他们，在这时打扮正式的成熟女性称心如意地显示出了一点点嫌弃，但很微妙地用擦嘴边酒液的动作掩饰了过去。
终于在主菜上桌时，他捂着肚子站起身，低头道：“不好意思城主先生我有些不适，能否…”
“是冷盘太荤了吗，阔辞你带他去解决吧。”如风随手一摆，示意他们可以离席。
两人快步下楼，直到亨利进了隔间，隔着一道门的疑点讨论才开始。
“喂，那个女人很不对。”不止是她，但尤其是她，亨利没敢补充。
“哪里？”阔辞并不在乎对方的称谓，包括昨晚，自己似乎一次都没让他开心过，他对自己的讨厌理所当然。
“我不说那些你听不到的，你没发现…她一直在喝酒吗？”
“城主也喝。”阔辞甚至认为能陪着喝酒是如风找情人的最基本指标。
“开胃酒的时候是全部，喝过汤后也是没错吧？”亨利的语速变得越来越快，有一种迫近死亡时的急躁。“我们都只喝了剩下的一半是吧？”
汤后的酒是因为如风祝词，要喝干净。阔辞嗯着声，又考虑起了关于灵魂形态的问题。
“以前也上这种汤吗？”“对。”
“嗷——算了，这是精灵才知道的事。”阔辞听见了抓挠头发的声音。
“她一直在看我们。”亨利的声音突然变得冷静，伴随着从激励躁动中骤然稳定的心音，这让阔辞对这句自己认为很合理的陈述也产生了动摇，但依然不敢妄下断言。
“你不觉得不对？”“不觉得。”“你傻啊！”要不是怕有监控不敢抬头，在假装自己不舒服的亨利真的很想撞开门往他脸上打一拳，即使他很明白这要让对方注意到几乎不可能。“哪有情人连自己伴侣都不看的啊！？”
“伴侣…”在工作时，只要察觉到客人对自己有喜欢的感觉，阔辞就会照碧茗的吩咐，用不断增加的疏远让对方放弃。成为伴侣的人，相处时究竟会有怎样的细节，他从来没有研究过，也没有人教过他。
“而且那种眼神…”太轻蔑了，不把自己当生命看，亨利抱紧了身体，阻止自己去回忆。
“轻视？”
清除杂念，那一个一个女子的身姿像胶片一样在脑中反复闪过，气质？不一样；体态？不一样；五官？不一样；眼睛？不一样；眼神？
是了。那么剔除表层的色彩，那些灵魂…
“同一个…”
阔辞改写了自己的判断，如风是一个专一的人。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留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