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笼之守护者》叶尖露

30、离群

　　银针，顶在睫毛前，细若蛛丝，威如刑架。些许涣散的黑色像入水之墨，晕染在针的周围，竟在一刹那没入针体中，宛如一张宣纸浸入墨水。

　　“我知道，你其实一秒都不想多待。在送你离开之前，有些话你还是该认真听明白。”夜芷的手指离开了那根悬浮的针，无论是那闪着寒光的针尖，还是她的浅笑，都安静得令人恐惧。

　　“你是怎么看穿的？”即使在这宽阔的房间，要绕过这根凶器并不困难，阔辞依然不敢轻举妄动。

　　女子只是撩撩长发，平展开手，又递过来一枚纽扣电池的同时，表达了“不告诉你”的玩弄之意。

　　“把这枚电池放进‘一’里，你可以激发它的电磁干扰功能，次数不多，省着用。”

　　“大概能持续多久？”阔辞没有理由拒绝，将它放进了同一个内兜。

　　“你好好照顾它，它自然会更卖力为你服务。”夜芷重新坐了下来，但不敢变动姿势的阔辞，并不觉得处于俯视方的自己气势会压人一筹。

　　“所以你们对我略施恩惠，就想让我更卖力为你服务吗？”既然针对离间计的将计就计已被识破，阔辞的语言就直率起来。

　　“不，阔辞，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关上门才交给你这个吗？”

　　早已用眼睛和神识探测过这个房间，阔辞知道这里没有任何监控设施，才会大胆地计划劫持夜芷为人质。

　　夜芷再次回头确认了门已关紧，才郑重地揭示：

　　“我不会代表这个组织用它联络你，单纯是我，联络你。”

　　阔辞花了十秒，才明白她的意思，夜芷、夜桎，各自打着不同的算盘。

　　“你不用试图判断真假，时间会告诉你一切。”有仆人开门进来，将纯黑带绒的淑女帽递给夜芷。

　　“好了，严肃的时间结束了，”她转转手指，银针落进仆人接过去的针筒，而远处的水池上，一丝黑雾游入水面，一滴水珠高高溅上天花板。“自由时间，想玩些什么？”

　　“玩乐对我而言意义不如洗碗。”

　　蒙在帽檐下的黑纱后，夜芷同样黑色的眼睛模糊不可辨清，而那稍许的失望，也如青烟袅袅消逝。

　　“你不想让我陪你，这漫漫长夜，没个伴可不好啊。”又一名仆人捧上全息电话，夜芷的手指在屏幕悠悠点划。“来的路上看中谁了？我给你翻个牌啊。”

　　“谁适合监视你肯定更清楚。”阔辞杵在那儿，任对方打趣，刀枪不入。

　　“冷美人和你待一块肯定，就得提早入冬了。疯癫的妖精靠不住，硅基脑袋转不过弯，嗯…”自我中心的女子动作比说话更快，一指就点中了大老虎头。

　　不出夜芷所料，命息刚抽完灵长人三次正常献血量，就风风火火地缠着默籁去了训练所。还嚼着便当就接到上司的电话，他呛得咳了一分钟。

　　“夜芷大人放一百个心！我保证不会让他断手断脚，就算他弱得像只蚂蚱。哎呦！你生什么气啊！诶诶诶待会再动手嗷！”“通话已切断。”

　　果然是被高傲的月精灵嫌弃了，进入冥想的阔辞稍稍留意了一下，就忽略了这个结论。

　　“比起偷闲冥想，要提升实力还是去打一架好。”夜芷引手邀请着。“正好顺路，再让我陪你一会儿吧。”

　　屋外，如明月般硕大发光的、如星河般点缀在地穴岩壁上的光菌类，在乌碳邦最上层生活区中，增添了寥寥无几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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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绵延上百里的隧道，披星戴月，列车终于抵达了安恩忠斯王国的国际车站，整个大陆上，最没有诚意、最破落的国际车站。若不是大陆上的航空途径，因为生活在高空的危险魔兽，导致票价昂贵，很少有人愿意忍受穿越黑暗隧道，长达一小时的沉闷旅途，来到这一团糟的车站。

　　事实上，除了军火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人会来这个以军火敛财的国家：极度排外、极度专制、贫富差距排序名列前茅、立宪政府腐败、环境也很是恶劣，几乎没有旅游景点。

　　“大家都看好东西，别被摸了。”将密若珂护在身后，路明领着光鲜亮丽，很是不同于其他风尘仆仆旅客的南巡团众人，挤过了涌入车站的乞讨大队。

　　歪脖子的行道树、歪着褪色的斑马线、东倒西歪的流浪汉、被打歪鼻子的斗殴流氓，斜阳下的整座城市，铺着歪曲的影子。

　　忽略了无数旁人打量的目光、谈妥了巴士司机随意注水的包车价钱，摆平了爱理不理的旅馆招待，侍奉光之神的人们正自发清理着灰暗的住宿房间。

　　“打发我去和魔法使合住，这里也太过分了吧。”走廊上的旅客窃窃私语着。

　　迎着寒冽的夜风，艾茹叶在天台上，凝望着远处露天斗技场的混乱闪光。

　　他是不是也正赌上自由，甚至性命，战斗着呢？艾茹叶不禁抱紧了怀中失了主心骨的蛇骨。

　　“艾蕊？听见了就往下看。”微型耳麦中传来了路明的声音。

　　“当然听得见，我做的机器，能出问题吗？”

　　“确实听着蛮清晰的，你真是个天才，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站在街道上的路明向她挥手，又走回店里。“可惜是导念型的，维特不能用，也不知他中了什么歪门邪道，人到中年时就把精神力荒废了。”

　　“扬长避短嘛，而且你不是最缺能硬碰硬的人手吗？”

　　“他估计就是想寸步不离地盯着我，哈哈这老头，好懂得很呢，也不怕矮个儿拉低了我在大人物眼里的形象。”

　　“反正你整天没心没肺地，也不会计较。”

　　“是啊，我没心没肺，”路明的语气突然从活跃的高原坠落到谷底“那你这个独行侠是不是没脑子啊？”

　　艾茹叶并没有被激怒，一抹微笑仍留存嘴边，只是眼神越发硬气。

　　“你急着找他，我也急啊。再问你一次，等我这边和那个总理交涉完了，再一起找行不行？”

　　“答案也是一样的，你们忙你们的，我忙我的，双线操作更有效率。”

　　“那你至于都不和我们住一块儿吗？就算他们查到我们在找人，也无所谓，反正交涉能成功本来就是天方夜谭，我量他们也不敢承受滥用武力的后果。”

　　“哦，你倒是想得挺周全啊大领导？”艾茹叶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是觉得夜桎和政府的关系还未定论，一个人行动危险性不大，是你在吓自己而已。”

　　“算我求你好不好？”路明叹了口气，犹豫几番，才道：

　　“算是帮我照顾一下小镜好不好？小糊涂鬼一听你要当孤家寡人，说什么要也陪你一探虎穴。我的姑奶奶们啊，体谅体谅我成不？。”

　　艾茹叶皱起了眉头，怪罪开：“你怎么能和小镜说呢？”

　　“我在她面前就裸男一个，她要问我怎么可能瞒得住嘛！”

　　托起腮帮，艾茹叶哭笑不得地思考着对策。

　　“亨利不也没事做吗？”

　　“怎么？带两个小孩在身边，你要转行人贩子吗？他们可都比我们大哦，你会被投诉的哦。”

　　“别贫了，”眉头耷拉着展开，艾茹叶十足佩服路明的嘴皮子。“我想起了个很安全，又能获得情报的地方，带着他们一起去会比较合情理。”

　　“难不成是孤儿院啊？”

　　“嗯，那院长我认识，从道上下来还没两年。”

　　“匪夷所思，情报贩子去办孤儿院？他不怕隔三差五就有人往里丢油瓶？”

　　“他人狠着呢，惹他的人都活不长。”冷风扫过，艾茹叶不住抖了起来。

　　“…唉，幸好你是和我商量，我团里的其他人听说这种人，都是恨不能亲自去审判。”路明的声音里满是无奈。

　　“爱圣特呢？”“她可是最讨厌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人。”

　　“可他救助那些孤儿都是真心实意的啊？”艾茹叶不快地跺起脚。

　　“教义有这么一条：与罪恶同在的仁慈，是罪恶增长的掩饰。”即使对方看不到，路明了耸肩。

　　太阳圣教的形象在艾茹叶心中又崩坏了一些。

　　“好吧，我的安排还是不和其他人说了，你帮亨利挑件衣服，我们三个明天悄悄出门。”

　　“为什么要我挑啊？”

　　“因为穿上你搭的衣服，容易引起同情心啊。”艾茹叶捂着戏谑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