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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亲事都退何不奔 ...

  •   计玲珑给冼红尘气得肝疼,又回去跟那伙计赔罪,请他跟掌柜说一说,找别的绣娘绣。伙计刘大强也没办法了,只好跟她说:“这条绣帕你们没做完,按契书损失得由你们承担。你跟我回店里一趟,把这个账结了吧。”

      计玲珑一听,脸色便阴了下来:“着实是病了才没绣出来,这怎么还要我们赔钱啊?”
      “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这张绣帕没按时绣出来要赔付七百文损失,这又不是我诓你?”刘大强有点无奈。

      “七百文?你怎么不去抢呢你?”计玲珑脸色乌青。
      冼红尘已经悄悄下了床,蹲在窗子底下听墙角,到这儿可算高兴了,她抿嘴一笑,大嫂这只吃不吐的铁公鸡这下被拔毛了。
      不过这条绣帕绣价才只得一百一十文,怎么要赔七百文那么多?难道真是计玲珑污了她们俩钱?

      院中计玲珑看看四周,悄悄地示意刘大强跟她一起去门外说话,刘大强也没拒绝,随她出去,二人在大门外站定了,计玲珑就说:“你可是从我这拿走了不少回扣,这七百文,总能给我匀掉吧。”

      刘大强笑容可掬地:“计大姐,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帮你瞒着屋里那两位,又帮你瞒着我们掌柜,这两头糊弄,可不是一件容易事,那回扣是我该拿的。要不然我亲自跟冼二姑娘谈谈,我相信我能拿更多回扣?”

      拿你个鬼!给冼红尘知道你还有那个回扣拿?!
      计玲珑心中积气,正要与他继续理论,巷中又走来一批人。当先的乃是一个斯文小厮模样的人,十七八岁样儿,他看了门口站着的计玲珑,立马上来问:“这是冼家吧,请问王老太太在不在啊?”

      “在,在的!”计玲珑一看来人这一行还抬着箱子,心中就有数了,立马殷勤地让开道,又扯着嗓子喊起来:“奶奶,有客人来了!”

      喊罢对那小厮笑得歉意:“我们当家的一大早出门去了,这还没回来呢?这是要做什么,有影响吗?”

      小厮哈哈一笑,“不影响,我们少爷看中了你们家二姑娘,想纳她做个姨娘,这是来提亲来了。”

      “这……快点请进,请进!”

      冼红尘听到这,就挪着小鹌鹑步离窗边远了点,方才起身去穿衣裳。她穿了一身样式别致的褚红布袄,深灰的棉袄裙,拢身了,显得颇有些朝气和气质,又不张扬。预备着待会要是用得上自己,好出去帮腔骂架的。
      她重新潜到门后,等着她奶奶的定论。

      王金桂观世音一样信步闲庭地挪出院中来,打听清楚了,才为难地说:“我们家二丫头已经定亲了,这……”

      那小厮双手规规矩矩交放身前,笑得和和气气的:“冼老太太,定亲而已,这不是事,对方出了多少彩礼,我们少爷补回,另有一百两纳妾礼,还有上好绫罗绸缎六十匹,给冼二姑娘做几件上身衣裳!”

      礼虽丰,王金桂也不会一口答应下来,她一向是里子面子都要的。便道“”“这……先头已经答应跟人定亲了,要不这样,这纳妾礼你们先带回去,等我们和方家的人商量过了,再来回复贵府少爷,如何?贵府上是……?”

      “我家少爷是知州家的大少爷!”

      那刘大强听了,心道大事啊!这冼二姑娘真去给秦大少爷做了妾,以后岂不是不用做绣娘了?那他的丰厚回扣还去哪里吃来?他一面想,一面又找还想赖账的计玲珑一起回铺子,计玲珑一听秦少爷那样阔气,也不在乎这区区七百文了,只叫他回去从账上扣,到时把扣掉的钱给她送来。
      是时刘大强也不想得罪她,只好自己回去了。

      那边秦好川的小厮也不肯带走银两和绫罗绸缎,王金桂做了一番挽留模样,还是让他们空手走了。

      冼红尘其实对这个结果并不算很意外。
      她检查门窗都锁好了,就把自己绣到一半的香囊摸出来继续绣,绣着绣着眼睛也就糊了,不过总是可以揩干净的。

      至下午王金桂就亲自拎着方远父子先头送来的常礼去了方家。白日里男人都不在家,她自然是见了刘书筠。

      这刘书筠披着一身银灰鼠的披子,里头翻出件雅青的绸衣立领来,腕上戴着一只典雅玉镯,映得她脸蛋手腕儿玉白凝脂的。王金桂走到大厅,她已经等在里头了,闲闲靠着椅背看到门边来,倒像是居高临下打量王金桂这长辈一般的。看着比王金桂年轻时候还要有那股派头气质。

      王金桂本是一个普通村女,当年能嫁给冼老太爷也是因为她生得委实貌美出众,冼老太爷下乡收租子时抓住机会让冼老太爷看上了。嫁给冼老太爷后她外面瞧着像是一步登天了,可惜出身摆在那里,字也不识得,气质也比周围的小姑妯娌缺了一截,年轻时候被她婆母鄙视过不知多少回。因是最不喜的便是有出挑气质的人。
      刘书筠那双桃花眼惯是微微挑起,看起来恰恰又正是一个颇有点睥睨众生的人物。

      王金桂看她如此派头,便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就是个丫鬟,充得像个大家姑娘出身似的。

      这也不是她心中胡吣,这刘书筠也不是什么本地人,是方勤早年随他师傅在外省给主家做事时娶的。她自己虽不大说自己具体什么来历,别人问起,方勤倒是要回答的,说她是几省之外一户大户人家的丫鬟,当年两人看对了眼,这便在当地成亲了。在这边家乡的酒席都是后来补的。

      王金桂腹诽归腹诽,走进来落了座,歉意万分地便把来意讲了,末了感叹:“唉,要来纳妾的是知州家的大少爷,态度又强硬,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是对不住你们方家了。”她看看刘书筠的神色,把六两彩礼还了过去。

      刘书筠也没有拒绝,接过彩礼就笑了,笑容明媚又好看:“这个亲结不成就结不成吧,只有一件,我们两家十几年的情谊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断了。我在这儿替我家阿勤提前恭喜你们了。”

      “唉,这算什么喜事啊!你说这纳妾和正式婚嫁能一样吗?其实我阿,只希望红尘这丫头一辈子开开心心顺顺遂遂的,那我就心满意足了。人家秦少爷送来了百两纳妾礼,两箱绫罗绸缎,我们红尘也就小时候享过福,她怎么能不稀罕啊。这孩子小时候眼看着她爹落了头,她娘被拉走,就没真开心过。就算放了我这张老脸不要,也要让她开心吧。”

      “是这个理。”刘书筠笑着回她,“小姑娘总是爱光鲜些,那许多绫罗绸缎,我家阿远一辈子也供不起。”

      “哪儿啊,阿远年纪轻轻就是总账先生了,这前途也不可限量啊。”王金桂也分不清做账和审账的区别,只知道方远是在风来酒楼总铺当值,便当他是总账之一了。

      刘书筠也不解释分辨,笑着回:“一辈子也就是个账房先生了,哪有婶子你家的良才有前途?我看他一表人才,将来定能考个进士回来!”
      王金桂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又夸起方达来。
      二人互相自谦互吹了半天,圆满重获旧交情谊,王金桂方才空着手起身告辞。

      等她走了,刘书筠将那六两随手往茶几上一放,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她盯着前方的庭院,双手抱着茶杯哼起了一段不知名的愉悦小调。

      等到方远回来,方家和冼家这才定了几天的亲事,就已经退干净了。他今日本是要催一催刘书筠早些拿他和红尘的八字去合,不想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噩耗。“你就这么退了?”方远直挺挺杵着,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刘书筠手中做着方达那件衣裳的最后一道工序,仍是头也不抬地说,“不退还能怎么着?你想跟知州家的少爷硬抗?你有那个本事吗?”

      方远攥着拳头没说话。

      刘书筠咬掉最后一截线,抬眼看了看方远,好似在欣赏他这隐忍又绝望又无法反抗的模样,半晌才说了句软话:“天底下的姑娘多的是,你也不必就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回头我给你找个好看又身家清白的就是,冼家那丫头她娘当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谁知道现在是不是还跟着哪个反贼流寇当压寨夫人?这亲事不要也罢,免得哪一天带累我们全家。你弟弟可是要走仕途路的,有个有污点的大嫂,将来被人拿住了把柄,还能有前程?”

      方远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他突然哈地笑了一声:“红尘嫁过来就是我们家的人了,跟她那个十年没音讯的娘又能扯上什么关系?娘,你的心到底怎么长的?我每年挣个八十多两,光供阿达念书请客就用掉至少六七十两,我自己娶个一辈子的媳妇,你连七十两都不肯拿出来。现在又趁我不在几句话把爹和我定下的亲事毁了!回旋余地也不留给我!你就这么希望我不好?我是你儿子吗?”

      方远大步就往外边走,刘书筠抱着衣裳愣了愣,突然把衣裳往绣篮里一放,对着方远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不拿你当儿子我就不会费劲心力为你考虑!你当你是什么大官的儿子吗?还想跟知州家的少爷抢女人?早知道你长大了这么白眼狼,当初就该掐死你!”

      方远已经走到门边了,听到这话脚步顿了顿。往日旧恨叠新仇的,他又转回头来冷淡地说了一句,“那你怎么没把我掐死呢?是不是有我在好供养阿达?”

      方远不再看刘书筠什么反应,回了趟自己房间,把钱财收拾了,又收拾了几件王嫂给他做的衣裳,就拎着包袱往大门口走。方达这时候也跟狐朋狗友看完戏回来了,看方远背了个包袱顿时噗地一声笑了:“哥你干什么?不会是要出远门吧?”说着嘻嘻哈哈凑过来,“娘给了你多少盘缠?匀点儿给你弟弟请客吧?”
      方远看了他一眼,“你以后别请客了,不然明年你交不起束脩了。”说完也不理莫名其妙的方达,侧身走出了门去。

      他一路快步走到方家门口,大力拍门,把冼红月拍了出来,看到是她,方远暗松一口气,“你让红尘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冼红月也没多问,转身就往红尘那屋跑,计玲珑还想拦她,被她推了一把,坐到地上去了,一时竟没起得来。计玲珑立刻委屈地大声哭起来,只差没有哭天抢地了,不过没人理她。过了一会儿,王金桂也出来了,她本是要拦着方远和冼红尘对话,看到方远那个跟要杀人一样的眼神,不禁给他吓得退了一步。

      这一犹豫的功夫,冼红尘就出来了。她在屋门口停了停,就朝大门这边走过来。方远背上挎着一个包袱,目光骇人极了,偏偏他这骇人的目光,看到冼红尘身上,竟然还有些温温脉脉情。

      方远等冼红尘出得门来,就一把关了大门,把别人都关到了门里。他把冼红尘拉到一边,低声跟她说:“红尘,你和我私奔吧。”
      冼红尘讶然地抬起头。
      方远眼中黑光星辉的,暗藏着几丝隐晦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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