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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吴其昕在学校的名声很大,一是因为学术水平高,没有任何背景,才三十出头已经是博导;二是为人清高。虽说清高在学术界还算是一种普遍的品性,但做到他这份上的还真不多。有一回,一位风头正劲的校领导使用教室超了时,正在台上讲得兴起,下一堂课的学生们在门外不敢进去,吴其昕来了直接进教室宣布:“我要开始上课了。您请。”
      其酷如斯。此事在校园内流传甚广,男生们把他当成偶像崇拜,女生们更是直接把玉树临风的吴老师尊为男神。

      一般来说,专业状态下的法学男们表情都很单一。在法学院浸淫得久了,每个人都练就了一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面具,这算是职业标配。有同学说过,如果一群法学男穿西装打领带戴墨镜站在一块,可以直接cosplay《骇客帝国》里的史密斯们。
      舒晋是这样,吴其昕也是这样。不过,舒晋无意中见过吴其昕很狼狈的样子,所以他一直以为吴其昕那么骄傲的人会不愿意见到自己。

      那是上个月的事。有一天晚上,张少群打电话给他,让他去宿舍聚聚。张少群是他的本科同学兼好友,也是他们同学中唯一一个还在读书的人,经常以寂寞难耐为由拉舒晋去喝酒。
      舒晋赶到时已经八点了。屋里围坐着四五个人,都是常聚的那几个博士,书桌上摆满杯碟,地上有几支红星二锅头和一箱啤酒。在满室酒香烟气中,有个陌生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来:“满上满上!”

      张少群迎过来,两人伸手对了一拳。张少群接过舒晋拎着的鸡翅稍俯头过来说:“吴老板今天喝高了,有点儿不对劲。”
      舒晋这才知道那个说话的是吴其昕。他是张少群的导师。舒晋跟大家打了招呼,在吴其昕对面坐下,叫了声:“吴老师。”

      吴其昕满面桃红,看起来确实喝了不少了。他看了舒晋一会,挑眉道:“舒晋?我知道你。少年天才,青年才俊,前途无量。”
      这三个词说得抑扬顿挫的。张少群“噗嗤”一乐。这话他都替舒晋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是他来校任教时院领导的欢迎词,想不到吴其昕也知道。只是这话由吴其昕这个前途无量的青年才俊讲出来,听着就有点不对劲了。

      “吴老师,您才是青年偶像啊!”舒晋笑笑,往玻璃口杯里倒了半杯白酒,向吴其昕一举杯,“吴老师,幸会,我先干为敬。”
      他一口干了。
      吴其昕说了声“好!”,又给他倒上半杯,拿起自己的杯子一碰说:“将进酒,杯莫停。”
      舒晋跟大家逐个碰了杯,仍然一仰脖子干了。吴其昕又赞了个“好!”也把自己杯子里的干了。
      舒晋笑着说:“吴老师,那您是不是得与我们歌一曲啊?”

      吴其昕勾了勾唇,伸出一只长长的手指向舒晋点了点:“请君为我倾耳听。”
      张少群说:“靠,今儿有耳福了。”大家安静下来,吴其昕抬手在桌上开始打拍子,就那么闭着眼微仰着头下巴一点一点地开唱:

      鸿雁 天空上
      对对排成行
      江水长秋草黄
      草原上琴声忧伤
      ……

      大家轰然叫好,舒晋完全被震撼了,吴其昕是男中音,声音醇厚、饱满,转折层叠,几句下来,苍茫悠远,荡气回肠的。舒晋忍不住拿双筷子敲着杯口跟着唱:

      天苍茫雁何往
      心中是北方家乡
      ……

      他唱歌的声音与平时的温和很不相同,有一种清越的磁性,与吴其昕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和谐的共鸣。吴其昕睁开眼,有些惊讶地望着他。忽然,一把破锣嗓子加入,张少群也来了兴致,一时间碗筷齐鸣,刚才的意境便如云散了。吴其昕淡然一笑,音调转成低徊缠绵:

      酒喝干
      再斟满
      今夜不醉不还

      舒晋拎了瓶酒,给吴其昕倒上一个杯底,又给自己倒,吴其昕抓过他拿着酒瓶的手一边继续往自己杯里倒酒,一边眼波如水地看着他唱:今夜不醉不还~~ 然后,他的手指渐渐松开,从舒晋的手背上一根根划过,带起一片酥痒。再然后,舒晋便看着他闭着眼睛整个人往下出溜。
      “哎哟,高了高了。”张少群赶紧架住他,众人七手八脚把他抬到床上歪着。
      主角倒了,其他人不久也散了,舒晋留下来跟张少群聊天,散散酒气。张少群的舍友是某省省长的女婿,也是个奇人。他自称因不愿臣服于吃软饭的命运,不接受当某镇镇长的差事,愤而读博,坚决走纯学术路线。

      “你们想想,唐朝的男人为什么不愿意当附马?”
      张少群笑骂道:“滚,踏实吃您的软饭去,是人家拿绳子套着你脖子逼你娶的吗?”
      舒晋也笑:“哥们,别拿软饭不当干粮。” 顿了顿又纠正说:“不对,软饭确实不是干粮。”
      张少群好笑道:“你丫这严谨的毛病还能不能好了。”
      哥们“唉”了一声,肃穆地四十五度望天后再垂头道:“你们光棍没法理解这种痛苦,牝鸡司晨,惟家之索。”两光棍不能驳也。
      已经倒在床上睡了半天的吴其昕忽然张嘴来了一句:“离婚。”然后继续睡。三个人愣了一会后大笑起来。牢骚归牢骚,离婚这么伤筋动骨的事还是不划算的。

      聊到十点多,吴其昕仍然迷迷糊糊的,说话还是舌头打结。
      “吴老师怎么回去,要我送吗?”舒晋起身准备走。
      “可以睡我这,我自个找地儿去。”张少群说,最近这种情况有点频繁。
      “我回家。”吴其昕撑着身子站起来,一挥手,“我骑回去。”
      “我送吧,”舒晋搀了他一把,以免他晃倒,“您这样骑不了车。”

      车开到他家楼下时,吴其昕又睡着了。舒晋叫了他两声,他只“哼”了一声在座位上缩得更紧。舒晋只好下车,绕到他那边打开车门,把吴其昕从里面扶出来。吴其昕的身子根本站不稳,舒晋一直托着他的肩,最后干脆把他背到背上往门口走。
      “谢谢。”吴其昕含糊地说,热热的气息喷到舒晋脖子上,很痒。
      “没事。”舒晋缩缩脖子。
      其实是有事的。这老房子没有电梯,他背着吴其昕一百三四十斤的身体爬了五层楼。全当锻炼了。张少群说过吴其昕成了家,爱人是艺术系的老师,所以他到了门口就敲门,结果老半天也没有回应。

      “没人,”吴其昕在他背上动了动,“放我下来。”
      他顶着门放下吴其昕,吴其昕闭着眼睛,手在自己裤兜处拍来拍去,就是找不到入口。
      “我来吧。”舒晋伸手进去掏钥匙,吴其昕配合地侧了侧身子。
      打开门,家里确实是没人,空荡的房子透着一股子冷清。一进屋,吴其昕便直冲洗手间扒着马桶开始吐,舒晋给他找了水漱口,又帮他解了外套,脱了鞋,架着他到床上躺好。

      他俯身拿被子准备帮吴其昕盖上时,背上一股大力直接把他压下来砸在吴其昕身上,他还没反应过来,吴其昕已经一翻身把腿往他身上一搭,半边身子压住他,手掌顺着他的背一直抚到臀,揉了几下再不动了。
      舒晋“嘿”了一声,一把掀开他,骑住他腿掐着他脸使劲往上抬。
      “嗯~”,吴其昕低吟一声,下巴轻轻挣了挣,舒晋一松手,他的头又软软地栽到一边,看起来是真醉胡涂了。舒晋擦了擦脖子,刚才被吴其昕的嘴唇碰到了,湿乎乎的有点难受。他打了张少群的电话。张少群想起一个月前来吴其昕家也没见着师母和孩子,不知是什么问题。

      吴其昕的脸红得异常,已经人事不省。把他一个人留下舒晋怕出事,张少群本来打算自己过来照顾老板,舒晋想了想说没必要了,反正也是同事,他捱一晚义气便是。
      他在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然后找了床毯子在沙发上眯着。半夜里吴其昕又折腾着吐过两次,英语、方言地说了好大一堆胡话。到凌晨时舒晋看他的脸色终于恢复了正常,就给他熬了白粥,留了纸条走了。至于不小心在灶台厚厚的积尘上留下的指印,他没有去毁尸灭迹。

      后来吴其昕打电话给他,一本正经的道谢。
      舒晋说:“您唱歌很好听。”
      吴其昕说:“对不起,那天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了。”
      “哦……”
      “再见。”
      电话被挂断了。果然还是很高傲的。

      今天他又表现出了这么亲切友好的一面,虽然不确定哪个才是吴其昕的常态表现,舒晋只打算以不变应万变。
      买完菜回到家已经六点了,他一进门,冉晨便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礼貌地说:“你回来了。”舒晋看了看他,灯光下的脸色没有以前那么苍白了,他满意地说:“不错,脸上终于有点血色了。”十多天前舒晋把他领回来的时候,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一米七七的个头,不到一百二十斤。现在虽然还是瘦,但精神明显好转了不少,脸色也不再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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