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零后的青春》曾经的某某某

22、那些纷扰的事（二）

　　“呀，郁珠打电话来了。”陆子栋拿出手机兴奋不已地在于若星的眼前晃了两下，他对郁珠的“查岗”表示热烈的欢迎。
　　接起电话，郁珠只说：“陆子栋，我在五路的公交车上等你，直到五路车进终点站为止。来不来随你。”然后任凭陆子栋再打电话，再发短信，郁珠都不予回应。她要测试一下她和陆子栋的默契。
　　“好了。”陆子栋把手机放回兜里，对于若星正色道：“于若星，我老婆找我了，我没空再跟你玩了。拜拜。”话还没说完整，人就已经跑远了。
　　于若星气得直跺脚：“陆子栋，你这个大混蛋，你去死！”
　　陆子栋站在马路上，看来回的车辆。郁珠又会往哪个方向走？她所乘的五路车现在到哪里了？陆子栋拦了一辆的士，向学校的方向开去。到了一个站台，刚好看到了五路车。陆子栋急忙下车，跑上公交，由前走到后，没有看到郁珠。于是又在下个站台下车，又打车，在下下个站台再上五路，还是没有郁珠，于是又下车，又上车••••••
　　郁珠也焦急地坐在车上，每到一站，她就透过车窗向站台上巡视。
　　“这个陆子栋，死哪去了，真是笨得要命。真是！会不会他根本就没有来找？”郁珠的手指套在手机挂件的小绳子里胡乱地绕着圈圈，心里恨恨地想着。
　　当陆子栋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四五趟之后，他终于在五路公交的后座上看到了郁珠。郁珠靠着窗户坐着，此刻她正看着窗外，好像没有看到陆子栋。其实她在陆子栋跑下的士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他了。
　　郁珠的旁边座位上坐着的是一个小男孩，前排后排的位置都空着。陆子栋也不坐，只板着脸，睁大眼睛，凶神恶煞地瞪着那个小男孩。公交车到了下个站台，可怜的小男孩终于被陆子栋吓倒了，他抬起屁股，一溜烟地跑到前面的位置坐下。
　　陆子栋胜利了，他轻轻地拍捏着就要僵硬面部肌肉，得意地坐下来，然后眯着眼睛冲郁珠胜利地讨好般地傻笑着。
　　“你这样做难道就不觉得很不要脸吗？”郁珠抑制住想笑的冲动，皱着眉头说。
　　陆子栋立刻抿起咧着的嘴巴，委屈地看着郁珠，他想说他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郁珠又把脸别向窗户。
　　“哎，真希望这车永远不要停啊！”陆子栋突然像个诗人般感叹着。
　　郁珠看着他，等着他发表“高见”。
　　“你知道吗，郁珠？每当我坐上公交车的时候，我就有一种特别舒服的感觉。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看着车上车下形形色色的陌生人，他们的身上有许许多多的故事。但是因为这景象太突然太纷杂，我的脑袋显然安排不了那许多的片段和设想。于是就有了些混乱，然后渐渐模糊起来，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就像新生儿一样的纯净。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发呆也是一种享受呢！”这些话是“秋天的风”曾经对“夏天的微笑”说的，陆子栋见郁珠半天不理睬他，便把他这些牢记于心的话搬了出来。
　　郁珠看着陆子栋，现在她已经淡忘了那个来自网络的丈夫，她自然不会联想到陆子栋就是“夏天的微笑”。而这些话又显然不是出自陆子栋之口，但是郁珠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因为她现在的心境变了，这些话已经不能引起她的共鸣了。
　　郁珠突然将手机上的生肖玉坠在陆子栋面前摆弄了两下。
　　“干什么？”这玉坠子是郁珠的宝贝，陆子栋从来不敢碰。
　　“这个玉坠是郁严——我的哥哥参加工作的第一年，头一回出差买回来给我的。我以前一直很喜欢，但是最近我突然发觉我需要一些成熟的东西来点缀我的生活。才知道喜欢和需要原来是两回事。”
　　陆子栋听得很仔细，他在咀嚼话里的味道。
　　“陆子栋，你愿意买给我吗？你舍得买一些成熟的贵重的东西给我吗？”
　　“嗯。”
　　“那还等什么？走啊！”郁珠立即牵起陆子栋的手。
　　车正要启动，两个人手牵着手在司机的咒骂声中“噔噔噔”地跑下车去。
　　••••••

　　郁博潇的手机坏掉了，开不了机。家里的人都劝他买个新的，但他就是不同意，说是手机用久了就用得顺当了，习惯了，有感情了。
　　修就修吧，但他又总是没时间，就只得请郁珠帮他拿去修。于是郁珠带着父亲的“老战友”去了数码市场。修手机的师傅摆弄了两下，父亲的“老战友”便起死回生了。原来是内存卡坏掉了，坏卡在手机里面就影响了手机的正常开机。郁珠买了一张新的内存卡换上，手机又恢复正常了。
　　郁珠把手机放到包里，正要出门，却不经意地瞥见了那个沉稳的大男孩——姜流。姜流正站在一个柜台前和柜台后的老板说着什么，柜台上摆放着郁珠买给姜流的手机。
　　“老板，这个手机还是新的，都没怎么用过。您看能不能再把价钱再提一点呢？”姜流近乎哀求着。
　　“姜流。”郁珠叫他，缓缓地向他走去：“手机坏了吗？还没有过保修期呢，可以拿到说明书上指定的地点去免费修理。”
　　“哦，是，是啊。”姜流慌张地收起柜台上的手机。
　　“哎，哎。”老板看到姜流把手机收到包装盒里，也急了起来：“八百，给你八百。”
　　姜流不听，拿起手机就对郁珠说：“郁珠，没事我就先走了。”
　　“九百，九百。”老板还在喊价，到手的肥肉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他遛走吧。
　　“一千，就一千。”老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姜流头也不回地走着，而且越走越快。
　　“姜流。”郁珠追了上去。
　　“姜流，我有话问你。”郁珠拦住姜流，气喘吁吁地说。
　　“郁珠。”姜流回避郁珠愤怒的眼神。
　　“手机的款式，你不喜欢？”郁珠长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以惯有的平静。
　　“不是，我很喜欢。”
　　“那是为什么？”
　　“我，我需要钱。”姜流惭愧地说。
　　“我知道，每个人都需要钱，但不是所有人因为需要钱就变卖朋友馈赠的礼物。”
　　“不巧的是我就是这种人。”姜流横着心地说了这话后又要走。
　　郁珠再次喊住他：“你明明就不是。如果今天你就这样离开，那我就当没有你这么个朋友。”
　　听郁珠这么说，姜流便缓缓地走回到郁珠身边，说：“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于是郁珠把姜流带进了附近的麦当劳里。
　　“要怎么开这个头呢？”姜流和郁珠相对坐着，姜流又接着说：“我很爱我的父亲，很爱我的家。虽然它已经千疮百孔，破旧不堪。我听说你有一个有钱的哥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你可能根本无法想象我所说的那些形容词所代表的景象。”
　　郁珠不说话，她确实想象不出。
　　姜流又接着说：“我的母亲心脏一直不好，只能在家里做些简单的家务；我还有一个爷爷，你也知道年纪大的人体力脑力都跟不上了，还老容易生病。我家里所有的负担就落在了我父亲一个人的身上，而他仅仅只是个搬运工。这样的家庭所过的日子恐怕你连一刻都没有承受过吧。”
　　郁珠静静地倾听着。
　　“父亲的身体一天天地消瘦，我们只当是他工作辛苦，生活条件又不跟不上的缘故。直到他突然在工地上晕倒，被同事们送进医院，我们才知道父亲得了慢性肾炎。对那样一个只能勉强维持生存的家庭，这意味着什么！为了挽救父亲的生命，为了担负起肩头上的重担，我曾一度从事很多兼职，甚至想到过辍学。后来我的情况被赵老师知道了，在他的帮助下，我申请到了助学金。以后赵老师不管是在金钱还是在精神上，也不遗余力地给我最大的帮助。那个时候我的父亲不许我去做零工，于是我的家彻底浸泡在了有着大额支出却没有分文收入的地狱里。”姜流用手麻利地揩掉眼角的泪珠。
　　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你见过家徒四壁的情形吗？呵，那就是我家的真实写照啊！”
　　郁珠深锁着眉头，心和心已经纠结成一团。
　　“所以你才不得已••••••”
　　“你送的手机是我家最值钱的东西••••••”
　　“跟我走。”郁珠拿起桌子上用盒子包得好好的手机，拉起姜流就走。
　　郁珠把姜流带到郁博萧的学校。她让姜流在外面等，自己去了郁博萧的办公室。
　　“爸爸。”郁珠敲了门，探头进去，看到了郁博萧。
　　“郁珠啊，快进来，快进来。你不是不喜欢来这儿的嘛！”郁博萧摘掉眼镜笑嘻嘻地说。
　　“可不是嘛，但是为了给老爸送手机，我就只好牺牲一下了啊！”郁珠往办公桌上一靠，把包装完好的手机推到郁博萧面前。
　　“这？”郁博萧抬起头笑开了花：“这不是我的手机啊？”
　　“是啊，这不是您的手机，您的那手机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就了。修手机的师傅都挖苦我说——这么老旧的手机坏了就报废了吧，已经没有维修的价值了。我知道这是您的宝贝啊！于是我就跟他好话说尽，可人家师傅说他也有职业道德，反正就是坚决不给修。我就想了‘你不修总会有人修吧’，可是我接连跑了好几家，不是说修不了，就是不肯修。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郁珠生气地向父亲描述着自己的遭遇。
　　“所以你就买了个新的来送给老爸。”郁博萧高兴地抚玩着手机，这是郁珠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女儿大了，知道孝顺老爹了。
　　“嗯。你原先用的卡我已经帮你换上去了。”
　　“好，好，好啊！”
　　“爸爸，这手机您还满意吧？”
　　“满意，当然满意！”郁博萧连连点头。
　　“那就好••••••”说着，郁珠把手直直地伸到郁博萧的面前：“那就给钱吧。”
　　“什么？这不是送给我的？”
　　“是啊，是送给您的啊。可是买手机的钱我也是问朋友借的，我还只是个学生，又没有什么收入，这钱当然只能向我的监护人要了。谁叫您是我监护人呢！”郁珠向郁博萧挤挤眼，意思是希望他能理解。
　　“多少钱？”郁博萧无可奈何，谁叫他是她监护人呢？这话多歹毒啊！
　　“三千。”
　　“三千！”郁博萧又拿起手机：“这手机值三千？”
　　“这手机的确不值三千。可是我顶着个大太阳帮您去修手机，还要受到别人嘲笑，我这份沉甸甸的孝心又何止三千呢！”郁珠夸张地陈述着。
　　“好，你厉害。”郁博萧拿出一张银行卡给郁珠：“密码上你妈生日，只许取三千啊。”
　　“谢谢老爸。”郁珠高兴地接过卡，掉头就走。
　　“等一下，我的‘老战友’呢？”
　　“爸爸，我不是跟您说了吗？我受了很多委屈，我实在太生气了。所以一气之下就把那破手机给扔掉了。”
　　“什么！破手机？还扔掉了？”
　　“爸爸，您不要这么一惊一咤的嘛，这对身体不好。”郁珠讨好似的给郁博萧倒了一杯水。
　　“好了好了，你有事就先走吧，不过以后可不许再来欺负你老爸了啊。”郁博萧无奈地燃起一根烟。
　　“爸，吸烟对身体不好。”郁珠捏住郁博萧叼在嘴上的烟，按进烟灰缸里。
　　郁博萧终于“请走”了他的宝贝女儿，他拿起戳在烟灰缸里的烟再次燃起来。
　　郁珠从卡里取出了三千块钱给姜流。
　　“这钱我不能要。”
　　“这是你那部手机的钱，你本来就是要拿去卖的呀，只不过我现在帮你买了一个好价钱。”
　　姜流接过钱，他还不知道那个冤大头的买主就是郁珠的父亲。
　　郁珠又把郁博萧的“老战友”送给了姜流：“这个是我老爸的宝贝，但是很不值钱。先借给你用着，以后还得再还给我。”
　　姜流不愿意收，可是对郁珠，他已经失去了拒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