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君心如明月》昨夜碧树

1、踩了狗屎运

　　一身黑衣的少年趴在草丛里，与其说是趴倒不如说是被杂草掩埋，也不知是杂草张在他身上还是他身上长着杂草。
　　少年的脸深埋在黄土里，微不可闻的呼吸以及羸弱到骨节突出的手指，微微一声轻叹，觉的自己的命运还不如杂草自在……
　　我叫阿四，因为是狗窝里第四个出生的。
　　我在等死，又懦弱地不敢终结自己的生命，虽是贱命一条，但也曾盼着能像同类哮天犬一样，踩上八百年的狗屎运，一朝升仙，再也不用踩狗屎！
　　天灾横行。人类尚且食不果腹，哪里还能顾得上畜牲。
　　被主人扔在这荒郊时我在想，主人为何不直接大刀一挥，热水一淋，除毛扒皮，再加点柴放点茴香，熬上半日，香喷喷的狗肉，吃了岂不美哉！
　　没有归宿的狗四处流浪，有时候啃啃草嚼嚼树叶，我最喜欢吃死人的尸体，饿死的尸体。大抵有报复的心理作祟。
　　搁置太长时间的尸体有臭味，不好吃，需要憋着气才能咽下。
　　后来有天醒来，我也变成了有手有脚的人类，可以直立行走，后背痒痒可以自己挠，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没有饭吃一样会死。
　　我只能又叹了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来，“该死！没力气了”骨节突出的双臂根本使不上力气。
　　双臂颤颤巍巍再也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又趴在了地上，该死。
　　现如今连饿死的尸体都没了，少年意识模糊再也支撑不了，缓缓阖上眼皮，梦里他看到了烤猪腿。真香。
　　红衣少女四下张望，嘟着嘴唇，粉嫩的脸上满脸愁容，明明回家的入口就在这儿，怎么找不到了呢。
　　“哎呀！累死我了。”红衣少女蹲坐在地上，无力地捶着酸疼的双腿，四下望了望，杂草一片，荒芜人烟，顿时心灰意冷，看来今天回不去了。
　　“啊！”少女烦躁地喊了一声，清脆的声响盘旋在空中久久才散去。
　　我闷哼一声，梦里刚啃完一只烤猪蹄，嘴上的油还没擦干净，被一声喊叫声惊醒，暗骂一声他妈的。
　　少女听到声响，心里不免有些害怕，但又是好奇的紧，这种即害怕又担忧的心情抓得心里痒痒，眼神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
　　五步之远的杂草窸窸窣窣，什么物体正在爬动。
　　我知道身后有人，反正也走不了，不如翻个身还舒服点，管她是人还是鬼。
　　红衣女子深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安抚了一下自己忐忑的心，蹑手蹑脚走向晃动的杂草。
　　“啊！”又是一声尖叫，没有惊飞禽，也没有吓跑走兽，因为这里没有。
　　我烦躁地道了声：“吵什么…………”使了好大的力气。老子终于找到死法了，八九不离十要被这姑娘吓死。
　　死了也好。
　　少女嘟嘟嘴，这也不能怪她的好吗？眼前这个是人还是什么活物的东西都分不清，穿了一身的黑衣。面部头发上均沾有杂草，应是许久没有洗过脸，只觉得通体发黑，黑黝黝的脸上不仅沾有杂菜还有黄土。几乎辨别不了是什么类型的活物。
　　少女捂嘴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人吗？”
　　我道：“不是！我是妖。”
　　少女忽然呵呵轻笑。音声曼耳。
　　“好巧啊！我也是妖……”
　　我这才缓缓睁开眼！这绝对不是为了耍酷，实乃是没有力气……
　　眼前的女子眉眼弯弯，一身红衣衬得雪白的肌肤泛着红晕，她应是他见过的最美的风景。有他永远也比不了的幸福和优越。以前总听主人说。人总是喜欢追求自己没有的东西，他应该也是追求他没有的东西，所以刚一见面便被她勾走了魂魄回不了神。
　　少女走近蹲在我一侧，伸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道：“怎么了……看傻了？”
　　我觉的脸颊热热的，辛好现在脸黑……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啊？你是不是饿了？”少女关切问道，说着便从怀里取出半块烧饼，这是她从厨房里偷出来存的干粮，害怕出来的时候肚子饿。
　　“唔，给你吃！”
　　我歪了歪头正对上少女弯弯眉眼，又看了看少女手里那半块烧饼，真的很想吃啊！可是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少女捂嘴轻笑道：“看你都饿成什么样了”手里轻轻撕下一小块烧饼送到我的嘴边。
　　我脸颊越加发热，咬了咬嘴唇终究还是轻轻张开了嘴，保命最重要，不是吗？
　　少女一边喂我烧饼，一边又拿起腰间的手帕轻轻擦落我脸上的泥土，间隙还拿掉扎在我头发里的杂草。真是忙。
　　我轻轻道了句“多谢……”
　　少女说：“你真是可怜。”
　　我也觉得自己可怜。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认同，哦不，是有妖这么认同，这女子在他心中的分量刷的一下超越半个烧饼，直接晋升为一个烧饼。
　　少女半蹲着身子整理我的头发，笑道：“我叫桑桑，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少女乌黑的长发被风吹起，打在我脸上，痒痒的，犹如我的心。
　　我笑了笑，这是我第一次笑。我不知道丑不丑美不美。
　　“我叫阿四……”
　　不要抛弃我。
　　桑桑和我并排躺在杂草丛中，那夜的星星又闪又亮，晃的我一双狗眼热泪盈眶。
　　忽然觉得这些年的狗屎没白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