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第二次人生》语风

63、迎春番外·上

　　江南多雨，好像时时刻刻把人笼罩在朦胧水汽中。

　　迎春喜欢这种天气，不像京城有灿烂的大太阳，照的人无所遁形。

　　如今那些前尘往事已随着赫赫扬扬的荣国府坍塌而湮灭，她彻底摆脱了那种身不由己的卑怯命运，也在努力的让自己变得更好，可是那种懦弱和自卑好像是刻在骨子里了，时不时要翻出来作祟。

　　一年前贾家出事，大约因她是女儿身，又有黛玉和郡主的缘故，皇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好似都不记得贾家还有一个不受宠的庶女远在江南。

　　路途遥远，消息传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韩熙渠说老祖宗去的突然，没受什么苦，迎春和黛玉哭了一场，遥遥朝着京城方向祭拜一番，低沉了好些日子，两人才渐渐走出来。

　　黛玉身子弱，虽然自来了江南已经一日好过一日，可大悲之下还是病了一场，每到饭时也没什么胃口，这么小心将养了一年多才好些了。

　　正逢明日端阳节，迎春预备包些粽子好过节，便亲自到厨房拣选了些食材。

　　带着东西往小厨房走时，特地绕到小池塘，黛玉正领着人在那里钓鱼。

　　“呀！钓上来了！钓上来了！”

　　“好大一条鲫鱼，姑娘好厉害！”

　　远远的就听到雪雁叽叽喳喳的声音和紫鹃温婉的赞叹。

　　迎春走到近前，朝身后招招手，绣橘就把一碗浸在清水里，上面盖着几枚绿叶的杨梅放到黛玉身旁的小几上。

　　黛玉钓了好些鱼，捡着小的让人扔回水里，擦擦手拎着小桶给迎春看：“二姐姐瞧瞧，这鱼可还合大厨您的心意？”

　　她原是怕黛玉总窝在屋里看书抚琴，看着便伤春悲秋起来，这才找个由头使唤了她出来，她就促狭自己。

　　迎春点了她额头一下，装模作样的审视了那鱼一番，点点头：“嗯，不错，妹妹钓鱼的功夫渐长。”

　　黛玉笑出一个小小的梨涡，纤手拈起一个杨梅放入口中，又捡了一个塞到迎春口里：“从前咱们在京里也吃过几回这个，只没这里的鲜甜。”

　　“这果子不好储存，即便是快马加鞭，运到京里也失了水分，还不知要蔫坏了多少，自然不如产地来的新鲜。”迎春坐到她对面，“所以呀，从前府里多是蜜渍的。”

　　黛玉眨着眼睛看看迎春，捧着碗略带崇拜的点点头。

　　她是风露清愁，不沾尘世烟火的才女，聪颖灵慧，独对这厨下之事怎么也学不会。

　　因此对精通厨艺，每每三两下就能弄出一桌丰富吃食的迎春很是崇拜。

　　初到江南时，她如出笼的鸟儿，走路都轻快起来。

　　心情好便看什么都有趣儿，缠着迎春学了几回，回回都抹得像个花猫，有一次还被厨烟呛得又咳嗽起来，吓的迎春可不敢再叫她靠近灶台。

　　“可少吃些吧，回头再倒了牙吃不了饭。”迎春见她一颗接一颗的吃，忍不住道，“你若喜欢，回头我做些杨梅干蜜饯，再泡几坛子杨梅酒与你存起来，待到天热起来用井水湃了，最是开胃，也能叫你多吃几口饭。”

　　黛玉在迎春把水晶碗收走的时候依依不舍的快速捏了两个，一个喂给她，一个自己吃了，桃腮鼓鼓的道：“谢谢二姐姐！”

　　“好了，太阳起来了，你快些找个阴凉的地儿待着吧。”说着屈起食指挠了挠她精巧的下巴，“这可人的小脸蛋若晒伤了可不行。”

　　黛玉便站起来挽着她绕到回廊上一起往后院走，身后紫鹃自然张罗着小丫头们收拾东西将鱼送到小厨房。

　　回廊横亘着贴在湖面上，清风吹过，带来阵阵荷叶清香。

　　迎春想起什么，回身对绣橘道：“叫几个小丫头出去买些艾草挂到各处门上。”

　　绣橘笑道：“司琪姐姐一早叫人送了好些来，姑娘们院子里早挂上了，别处也正挂着呢。”

　　“她如今成了亲，越发周到了。”迎春点点头对黛玉笑道。

　　司棋前年在迎春的主持下，欢欢喜喜的嫁给了潘又安。

　　夫妻俩住在后街上的一处二进小院，是迎春给司棋的嫁妆。

　　潘又安经商很有几分手腕，迎春的产业越发壮大，当初买下的小铺子也由一间变为五家，都由她夫妇二人管着。

　　“这可都亏了潘掌柜，”绣橘笑着说，“他对司棋姐姐言听计从，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硬是让司琪姐姐这泼辣的“老虎”都变成温柔的小花猫了。”

　　黛玉“扑哧”笑起来：“司棋姐姐就今日没过来，你就这么编排她，小心我告诉她去。”

　　绣橘也不怕，笑嘻嘻的道：“好姑娘，我跟卖杨梅的大婶学了个新手艺，用这新鲜杨梅做果茶，一会儿做给您尝尝呀？”

　　黛玉眼前一亮，偷偷看了微笑着的迎春一眼，朝她比了个“好”的手势。

　　到了小厨房黛玉自觉跑到院子里大树下的竹椅上坐着便彩绳，那里一早就放了些五彩丝线。

　　迎春对绣橘道：“回头咱们多做些粽子，你叫人给司棋送些过去，让她明儿不要来了，在家陪潘掌柜过节吧。”

　　“哎！”绣橘脆生生应下，在一边给黛玉做杨梅汁，不一会儿捣鼓出两碗，端给迎春一碗，另一碗拿到外头给黛玉。

　　杨梅汁上头飘着几枚薄荷叶，看起来清爽酸甜。

　　一路走来也有些渴了，迎春一气喝了半碗才放下。

　　将箬叶和糯米泡上，把五花肉捡肥些的调好料汁腌上，又捡了些红枣并蜜枣也泡在清水里。

　　正忙着，黛玉拿了五色绳过来给她戴在手腕上，迎春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微笑：黛玉听闻这五色丝能趋吉避凶，启祥纳福，便非要亲手给自己编一根系上。

　　被人真心牵念的感觉真的很好。

　　黛玉紧紧打了个结确保它不会掉，抬起头摊开手，白皙的手心还有一根精致彩绳。

　　迎春拿过给她也系上：“玉儿的女红便如诗词一般厉害，瞧这手环编的，真好看！”

　　黛玉不好意思了，伸出舌头，朝她做了个小鬼脸。

　　忽然，门口“咕噜噜”滚进来个东西。

　　过去捡起来，是个黄澄澄的枇杷。

　　迎春不由露出一个微笑，将果子递给黛玉，脚步轻快的走到院子里。

　　“宋一！你怎么又跑到上面去了！”绣橘仰着脸朝屋顶喊道。

　　迎春朝扛着一枝叶果繁茂的枇杷果坐在屋顶的人招招手，宋一便飞身而下，稳稳的落在她面前。

　　“你怎么来啦？”

　　宋一把那一大簇枇杷枝子树在两人之间，隔着清香果味笑嘻嘻的说：“今日随郡主和萧先生去爬山，在山顶发现一株很甜的老株枇杷树，我折了些给你尝尝。”

　　萧先生是个端肃克己的人，当日和郡主初识，便对她的隐瞒和玩世不恭很不认同，后因一些事情有了误会起了争执，心灰之下自请了来皇家书院教书。

　　他本就对郡主难以忘情，郡主一追过来他便心软了。

　　两人吵吵闹闹这几年，当然一般都是郡主单方面闹，萧先生一贯宠着她的，感情越来越好，终于在去年成了亲。

　　圣人和太后娘娘念着王爷为国捐躯，破例把江南临江郡给了她做封地。

　　自决定和郡主成亲，就注定了他不能在朝中有实职，而他早打定主意这一生都守着她过安宁平稳的日子，这也是韩熙渠反对他和郡主成亲的原因。

　　二人成亲后，萧先生仍在书院教书，他渐渐喜欢上这种生活，闲来无事便带着郡主四处游玩。

　　迎春把枇杷递给绣橘，宋一手快的摘了最大的那颗举到她眼前：“你吃一个。”

　　“谢谢。”迎春正要说什么，见状笑着接过剥开薄薄的皮咬了一口，甜的她眼睛微微眯了眯才道：“你来的正好，我们包了好些粽子，你带些回去给郡主和萧先生吧。”

　　宋一见她吃了那枚果子，眼睛弯了弯，点点头。

　　迎春招呼绣橘给他端了碗杨梅汁，便叫人把准备好的食材都搬出来，带着人在大树下开始包粽子。

　　宋一抱着碗站在一边，看着看着也想上手，一仰头把杨梅汁喝完，去洗了手挤过来捣乱。

　　郡主府离着迎春和黛玉的宅子不远，只隔着半条街。这条街住的皆是临江显贵人家，治安环境俱佳，当日能买下这里还是因着郡主的关系。

　　郡主府附近是没有宅子的，因此，她们这里算得上是这条街最内围的，也最靠近郡主府，两府来往多，宋一跑惯了，跟府里的丫头婆子都熟得很。

　　迎春也由着他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天天来蹭吃蹭喝，给黛玉和郡主做小零嘴时还顺便给他也做一份，宋一越发爱往这边跑，升平郡主都偷偷来问迎春他是不是预备改换门庭了。

　　宋一赖在这里直到吃了晚饭才回去，临走前还磨着迎春给他也编了跟五色绳戴着才心满意足的拎着粽子走了。

　　翌日一早，迎春和黛玉正要用早饭，宋一又跑来了，说郡主在临江阁预订了观景台，他来接她们。

　　说完就眼巴巴的瞅着桌上饭菜，迎春忙让人给他添了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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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江边上热闹非常，小商小贩来来往往，三人也买了几串小艾包拎在手里。

　　每年端午，临江河里都要赛龙舟，祭龙神，全城百姓都会来看热闹。

　　迎春和黛玉挽着手跟在宋一后面上了临江阁。

　　临江阁占据地利，专门在三楼搭建出一排观景阁，每年都爆满，得要早早预订。

　　“快来！”郡主和萧文洲已经到了，正头碰头凑在一起说话，见了她们便抛开自家夫君跑到外面大平台上朝她俩招手。

　　郡主预订，自然是要视野最好的，从上往下看，宽广的河面上停着各色龙舟，彩旗飘扬，锣鼓喧天。

　　三个人站在外头，指着河面商议待会儿押哪艘会赢。

　　看了一会儿，祭神还没开始，迎春觉得有些口渴，就准备到里面喝杯水，收回眼神时无意扫过岸边高地一棵树下站着的人，一时怀疑自己看错了。

　　正待凝神看去，那一身青袍的翩翩公子也回头望过来，二人目光相对，韩熙渠好似也愣了一瞬，随即朝她笑着挥挥扇子，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