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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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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一道接着一道。
波风水门脑子里在过很多很多的事情。
立春后下了一场半死不活的雪,天到现在还不转暖,今年麦子的收成恐怕得打个折扣;
城西布满裂纹的水泥路和老街区的危房该拨款翻新,下个月动工,麻利点儿还能赶上祝神节;
东边水之国的大名又换了人,不知道会对雾隐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好的或是坏的;
近一个月派出去的众多暗部小队每一次都没有空手而归,战争的遗患还要多久才能彻底消除……
根部的动向,喋喋不休的长老团;各级常规任务的指派;战后的岗位补缺人事调动;今天要见结界班班长谈规划明天得找财务部部长要报表后天必须抽空去警务部磨一个黑发黑眼脾气好的出来让人家去接待来视察的大名……
波风水门终归是得担起很多很多事情的。战争的英雄,活着的英雄。
他期待枝头尚未开放的花苞,听风声拥抱雨幕,蔚蓝色的眼睛揣测铅云后不染尘垢的太阳。时间、感情、手段,一切都在平稳过渡,只要他现在从石板桥的这头平稳过渡到火影楼的椅子上,四代火影就可以在晚上按时下班波风水门就可以接老婆回家做饭。
而无法区分善恶的意外,却在缓缓消散的白雾后浮翩而至的措不及防。
天色已经大亮,洒下的灰白色天光如同利剑般铿锵有力的横扫世间所有色彩。
黑色羽翼遮蔽天空。
汇集了所有不可预知的危险,一个漆黑的谜团,一个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料峭天险——
就这样自广阔无垠的天空中,落至波风水门的面前。
水门眨了眨眼。
飞快的偏头,躲过了对方反手而来的巴掌。有铃铛荡起清脆冗长的回声,错觉一样忽隐忽现。
又向后一个箭步。对方的身形瞬间被外力带偏,反应极快的从桥栏上一翻而下——水门这才看清楚,那巨大的黑翼并不属于什么不明品种的鸟类,而是一件由层层叠叠的羽毛组成的两片式披风。像鸟儿收拢双翼,随着对方轻悄的落地,服帖的下落,掩住了全部身体。
水门感受到轻微的重量,低下头去看,几缕黑色的头发搭在他的小臂上,微微打着弯儿,长度可以说是非常惊人。
并不在意走位敏捷的水门,对方也没有就这样的突发事件做什么表达,落地后头扭了个方向,直接看向河面去了,让水门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受任何情绪。
桥下浮着碎冰的河水在苍冷的天光中犹如熔化的白银,流淌得浩浩荡荡。
斗篷过长的部分铺到地面上,簇拥着对方相当优美文雅的站姿。
可是啊……
只是有人出现在身侧便直接抬手上脸,这可不是冷酷无情的另一个人干出的事情——即使水门算得上是飞来横祸,那这位也是够干脆利落二话不说。
“你——”
水门迟疑着,一时有点忘了说辞,正在思考着是不是该问些什么,又斟酌着态度,却听见对方先轻声开了口——
“飞雷神,嗯?”
声音非常年轻,但内容很锋利,尾音向上勾,勾出了一种若隐若现的玩味,几乎可以让人以为是笑意了。
水门有些莫名。
“什么事,火影大人。”
可再听进耳朵,字里行间俨然已经不咸不淡,与其说是反问,不如说是‘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一个字儿都不想和你多说’,管你姓甚名谁想干什么。
水门突然就觉得有一种笼统的熟悉感,好似他天天听,日日见,听得见得想从根源上杜绝任何一衣带水的印象在脑袋里浮现。
哦。
水门想:
宇智波。
“你认识我?”水门又寻思着先探探口风,他态度友善的问道,眉眼温和,观之可亲。
“认识。”对方头也不回,兴趣缺缺的反问,“认识你就能随便拽,找不到自家门儿往哪边开?”
手中传来试图抽离的力道,单薄的腕骨硌到水门的手,但水门觉得,刚才那一下要是真的结结实实的挨上,肯定不止飞到河对岸那么简单。
水门感到微妙的委屈,你瞧这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他望着那兜帽下面隐约露出来的小半截脸,再想想火影楼里无论何时都可以堆成一摞的关于团扇家族的密报,不枉赫赫声名在外,就此,水门认为真真很有道理,便很难让他下其它的定义用以反驳与对方面对面这件事本身不是个活脱脱的噩梦。
可谈话总是得继续,重点也并不是什么宇智波。
装作不明不白的样子,水门用没有任何违和感的态度、非常坚定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
这真是个好解释。
对于这种根本是在歪曲事实的说辞,对方先是缓了缓,随后,像是终于被迫转移了关注点,朝水门这边回过了头。
就在同一时刻,电光撕裂云层,闷雷之声响彻天际,振聋发聩。
兜帽被夹杂着密集花瓣的狂风席卷而过,身披黑羽的人慢慢放下虚掩在面前的手臂,落出簌簌细雨后一张没有表情的脸来,突兀的暴露在暗淡无光的天色中,
……
天。
……
水门发着愣。
讲讲道理,这是什么灾难吗?
对方的脸映在微微紧缩的蓝色眼瞳中,白皙无暇得令人晕眩。睫毛尖儿上挑着银亮银亮的小雨粒儿,扑簌簌掀起来,虹膜又大又黑,很冷漠又很无辜似的回应了水门的目光。
水门心里咯噔一下。
一眨眼睛就感觉有只蝴蝶要飞走了哎……
哎。
玖辛奈,这个宇智波可真好看啊……
即使对方一脸的‘随便你说什么’,看着水门,也仅仅是‘我看到你了’的程度,天生暗色调的眼睛里带着股深不见底却风平浪静的气息,对水门尝试性沟通的微笑完全无动于衷……
毕竟这是个宇智波。水门如此告诫自己,有理有据十分可信,这真的再明显不过了。
水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自己来历不明的即视感怎么办,只好犹豫着道了个歉,松开了他那只许久没法让对方转身就走的手。
对方没说什么,把手慢慢缩回去,整了整宽松的袖口,藏回了斗篷里,目光毫无保留的把水门从湿淋淋的袍角到金灿灿的头发都扫了一遍,最后定在那张蓝眼总是含笑的脸上。
“闭嘴。”
“不行。”和头发同样金灿灿的睫毛扇了扇,“不,我是说……嗯,我只是觉得,”水门到底没有憋住自己的疑问,以一副跟上句那个斩钉截铁的‘不行’完全相反的态度,无害又诚恳的问出了口,“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方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
“谁和你是‘我们’。”水门一闪神的功夫,对方冷不丁又沉了脸,言语之间也变得颇不客气,“我长得这么宇智波,你是瞎了?”对方的嘲讽不可谓不刻薄,“白费你那对青天白日的眼睛,大下雨天的在这里乱套什么近乎,你是哪里捡来的自信敢用这种弱智又老掉牙的开场白对我讲话。”
“……”
果不其然。
宇智波的,板上钉钉。
总是这样的。水门不禁有点发愁,年少的贵公子们一水儿俊俏带艳的脸孔,眉目间一丝不苟的清冷傲慢——
看人是抬头往下看,错谁也不会错自己,漂亮一定和强悍挂钩,礼貌程度得呈反比,声线是那种会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的调调,只不过……内容往往像此时此地一般难以对上号。
“你刚才在看什么?”水门也不生气,对付宇智波总是自有一套方法的他好声好气的转开话题,并没有因为对方对火影出言不逊而感到丝毫气恼,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好奇这个问题而已。
宇智波扫了水门一眼,似乎对水门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的模样完全不感冒。
水门看着,不知怎么的有点亲近之意,看着看着,忍不住低下头“扑哧”笑出了声,暖融融的笑脸,蔚蓝色的眼睛里全都是水波一样清亮的笑意。
“你肯定会说不关我的事?”
宇智波一言不发,眼睛盯着水门一眨不眨,额发的碎影安静地栖息在漆黑的眼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虽然是这样没错啦……”水门有些无奈,小声嘀咕,“可是我感觉你要去做坏事呀……”
“做坏事。”宇智波截着兜头而来的脏水反问水门,“怎样算做坏事?”
水门认真地看着他,“不好说。”
“做坏事又怎样?”
水门叹了口气。
“镜大人会生气的。”他说。
宇智波的黑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什么。在对方那张一直充满余裕的脸孔下,水门感受到了被他近乎玩笑的回答激出的令人心头一凛的刺探。
“再和你胡搅蛮缠,我会比镜还生气。”
与话相反,宇智波突然对着水门露出一个笑容,慵懒傲慢又美丽。前后反差有点大,水门颇感意外。
“可这不算坏事。”水门说。
“不好说。”对方学着水门,水门觉得他话里有话。
没等被追问,宇智波已经转向了另一个话题,他问水门,“你问我在看什么?”这在水门眼里也算是最不敏感的一个问题,但水门依然配合的点了点头,宇智波便无可无不可的说,“河底有尸体。”
雷声过后,雨声瞬间就变成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答案过于出乎预料,水门有些讶异,倾身看向桥下流淌不息的银色河水,完全察觉不出什么端倪,他不确定的重复,“尸体?”
转身追问,对方却已经趁机走开了,又变得爱搭不理的丢下一头雾水的水门,一跃而起。
羽披如同真正的翅膀一样舒展开来,霎时阴影延伸,扫出一片气流紧密的裹住了对方的身躯。
黑羽散尽。
第一片落地之时,半空中人已无影无踪。
水门静立了一会儿,铃铛的声音越发遥远,他又看了看河面,深感无可奈何,把湿透的袍子下摆拎起来拧。
抱着孩子背着日百挂着食材的卡卡西从桥边路过。
“……你一个人傻站这里做什么呢,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