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何梦成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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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朝末年，皇室倾颓，这个屹立在历史长河中三百多年的王朝终于在风雨飘摇中走向了大厦将倾的颓势，满朝现任的皇帝权势低微，权利不过掌握在皇太后手中，文人们吵吵闹闹想要向西方学习，忙着置办民生产业，忙着搞教育，一时间，这个快要枯死的王朝古木又似乎焕发了新芽，但是这样的状态又能维持多久呢？谁也不曾知晓。
京师，京师同文馆作为文人们吵闹着教育改革的首要试验场，收录了一批官家子弟和平民子弟来学习所谓的洋人的数学、物理、天文、语言、外交等知识，这里的学生大多不过十七八岁的年龄，穿着改良过的长袍，梳着清爽的短发，昭示着新政改革的成效显著，至少在民风民俗上看是这样的。
陆泽欢就是挤在这群十七八岁的少年中间，有些许不耐地蹙着眉头往学院外面走。自他醒来已有一月有余，过往的一切，曾经的五十多年，似乎只是他一梦南柯，但是那种失去所爱的悲痛却又是那样清晰和深刻，让他几乎在这一月中难以分辨他到底是于梦中经历过一个作为新时代开创人之一的一生，还是他现在以疲惫之躯重生回了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代。
去分辨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陆泽欢自嘲地一笑，看着周围少年人青涩天真的面容，他无比怀恋地摇了摇头，虽然上天给了他以此重新来过的机会让他回到曾经年少轻狂，可以不顾一切为理想而奋斗的黄金年代，那些闪闪发光的同窗恰同学少年现在不过十七八的稚龄却已有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但是可惜啊，陆泽欢摇了摇头，他现在的身体年龄只有十五岁，然而灵魂却是那个历经战争炮火，军阀豪绅争权夺利的风云变化的乱世之中的垂垂老矣的老人了，又如何再去融入这群年轻鲜活的生命之中去呢。
一月前，陆泽欢从梦中醒来，自以为必死无疑却发现黄粱一梦间，他又回到自己十五岁的少年时代，正赶上自己十五岁那年患肺病在家休养，而国家局势恰逢满国倾颓，乱世之象初现，一切还未开始。
他本是京师最大的纺织厂陆家集团的独生子，从生下来，就是被捧在手心的小少爷，奈何陆家老爷常年带着夫人四处做生意，只留他和满屋子的佣人一起生活，造成了年少时期的他寡言少语不喜欢热闹的孤僻性格，不过这也给了灵魂早已不再年轻的自己一个适应和恢复的时机。
借肺病之由，陆泽欢在陆家祖宅休养了一月有余，今日是他第一日恢复于京师同文馆的学习，无奈现在的他和一群稚嫩同窗一同学习早已烂熟于心、甚至有些在他眼里为落后糟粕知识的经历实在有些让他有些糟心，所幸年少的他就是一个孤僻不喜多话的少年，在学院里入学一年有余，所交的朋友也不过一个隔壁叶家的小少爷叶绍新而已。
想到叶绍新，陆泽欢眼眶微红，那个曾经笑着锤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向信仰宣誓的挚友，永远沉睡在了炮火交织的旧时代，永远没能与他一同见证新时代的来临，永远没有机会实现两人曾经一同留学大不列颠国时相约要一同实现的理想，年轻时候自认为可以挽救国家于水深火热，却不知这条路将会付出到底何等大的代价，爱人，挚友，亲人，所有他在乎的，在乎他的，在那未知的乱世之中，随着他的天真被一同埋葬，感谢上苍使得这一切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他陆泽欢不求得力挽狂澜成为所谓新时代的救世主，他所想做的不过是有能力守护自己所爱所在乎之人。
“泽欢，泽欢，你等等我呀，这一个月我听说你病了，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啊，以前我们不是说好放学一起走么，你怎么又提前走了”身后传来的呼喊让陆泽欢下意识停下步子，但还是装作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就知道你这个别扭的性格”随后他的衣袖被拉住，一张洋溢着青涩和秀气的脸庞映入眼帘，叶绍新气喘吁吁地追上他
“你的伞”随后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把伞，“谢谢”陆泽欢低低地道了一声谢。低下头掩盖住他微微泛红的眼眶
“总是跟咱家先生一样板着一个脸，明明才十五岁，怪不得也只有本少爷和你玩了”叶绍新吐了吐舌头，捏了捏陆泽欢的小脸。
叶绍新其人是陆家隔壁做面粉起家的民生集团的叶祖承的宝贝孙子，比陆泽欢虚长一岁，从小被宠到大，性格上难免有些小少爷的脾性，好在品行是极好的因其母出自书香世家，对其家教极其严格，而叶绍新也十分乐意照顾这个自小算是一起长大的性格上有些安静少言的少年。
陆泽欢别开脸，有些不习惯比自己小这么多的挚友对早已在灵魂上五十多岁的他做出如此孩子气的举动，即使这个动作从他俩咿呀学语时对方就学会了并以此为乐。不过，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两人曾经近三十年的交情，对方也一直没有改掉这个毛病，这个小动作所留给他的却是在对方离开之时成为他怀念对方最刻骨的小习惯，如今年轻鲜活的叶绍新再次重复着他梦回中无数次想念的动作，让他心中微动
“走了”陆泽欢转过身低声催促道，看着那些少年们抱着书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离开了学堂，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
“今晚去我家吃饭吧，我祖父念叨你很久了，听说你病了，还一直不让我去看你怕打扰你修养”叶绍新拉过他的手，陆泽欢的体温一直比常人低几分，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寒气。
陆泽欢早产，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这也是陆家宝贝着他就怕他出一点差错的原因，那个人也时常爱买一些保暖的小玩意讨曾经的自己欢心，喜欢在开完军事作战会议后，在宽大的总统办公室紧紧抱住自己讨一个奖励，完全就是一个兵痞子的样子，想到顾廷轩，陆泽欢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柔软下来却同时带着一份坚定，这一次，一定要换他来守护爱人，如果他们之间注定没有结果，那他会放下所有的不该有的心思，一心一意帮助所爱之人完成理想，只要是顾廷轩想要得到的，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帮助他完成。
如果他没记错，他与顾廷轩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今天，那时候对方放浪不羁的公子哥作风使得那时候孤僻少言的自己好不讨厌，想到他们之间那些啼笑皆非的过往，陆泽欢摇了摇头，现在他还不想与顾廷轩这么快的见面，既然自己有着重来一次的优势，一定要提前为爱人做一些准备，为爱人未来的道路尽可能的扫清障碍。
如果自己拒绝了绍新，想必他一定会很难过吧，看着眼前的挚友稚嫩青涩的脸庞充满期许的眼神，陆泽欢甚至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曾经的自己不喜欢一个人带在宅子里，父母天南地北的做生意，他总是一个人守着一个冷冷清清的宅子，下人们大多主在外院，内院里除了他就只剩下一个管家齐伯伯，因而他一直都很珍惜到叶家做客的时光，坐在一家人围着的大桌子前，长辈们轻声交谈着最近的时事，间或问几嘴叶绍新在学堂的状况，那个时候，他觉得这才是家的感觉，就是那种透着人情味道的，叶家饭厅上的喧闹。
知道他一个人孤单，叶绍新从来不说是怕他寂寞而邀请他来自家做客，一般都是强行将人拉去或者搬出自己的祖父来当说词，陆泽欢心里明镜似的不说破，但是没有人再比他自己更珍惜这个好友了，即使他表达的方式总是被动而笨拙的。
“这次我就不去了，叶爷爷那边可能会有客人要招待，替我向叶爷爷问好，谢谢他的关心，下次我一定去看望叶爷爷”陆泽欢摇了摇头，抱着书站在夕阳下，朝叶绍新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使得原来总是冷漠木然的脸上一下子变得生动起来，本就生的眉眼艳丽如斯的他一下子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柔和起来有着一份独特的宁静平和儒雅的气质，直把叶绍新看的呆愣住了，他不知道这个平时严肃的和一个小老头一样的少年在笑起来是居然是这样一幅风华样貌，似乎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十五岁只知赏花戏莲的少年人而是一位历经风雨与时光淬炼的雅士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儒雅与成熟。
“泽欢，你？没事吧？你今天看起来有点怪怪的”少年人总是带着一种近乎恐怖的直觉和嗅觉，陆泽欢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没事”陆泽欢只好绷起了脸，恢复成原来孤傲冷漠的少年人模样
“我走了”叶绍新看见陆泽欢蹙起眉头，知道对方大概是生气了自己问的太多，连忙补救着好言好语地安慰着：“泽欢，你别生气，那就下次吧，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爷爷有客人的，你真是越来越神了”
陆泽欢在心中无奈地翻了一个白眼，当然不是他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而是他知道容城的顾家最近刚受诏于天子命令调入京师，这自然是要与京师地方的乡绅豪族进行交往的，容城顾家长子为爱人顾廷轩的父亲顾宪丞，其同父同母胞弟也就是顾廷轩的叔父顾宪霖对自己家更是有恩，拯救陆家于危亡之中。
而自己父亲与顾宪霖，陆泽欢皱了皱眉，如果前世的自己没有记错，当有着一段很深的交情，曾经父亲在容城做生意遇到险情，是顾家救了父亲一把，现在顾家兄弟携着顾家长孙顾廷轩来到京师任京畿左尹使和督察监御史，京师各大财阀自当是要相邀来一探虚实的，前世的自己就是在这次叶家为顾家的接风洗尘宴上第一次遇到了顾廷轩，彼此都未给对方留下好的印象，这也成为两人后来一段时间针锋相对的主要原因。
“少爷，陆小少爷”司机为两人打开车门，陆泽欢摇了摇头，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七叔，今天我不去看叶爷爷了，您带着绍新先回吧”
“少爷，这？”七叔看着自家少爷，询问他的意见，叶绍新无奈地摆了摆手，“就听泽欢的吧，七叔，听说今天爷爷有客人要招待？”
“听说是位姓顾的大人和他家公子”
“顾家？哪个顾家？我怎么没听爷爷提起过？”叶绍新皱了皱眉，这京城里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小，但是京师里有点地位的少爷们他知道个七七八八，这顾家，倒真是今儿头一次听说。
“是前几天才从容城来的顾家，听说这位顾大人原是容城南江总督，前些天才奉旨调入京师成为京畿左尹史，听说这位顾大人可是来头不小啊，老太爷特意嘱咐一定要以贵客之礼相待，少爷赶紧上车吧，要是赶不及宴会老太爷该责备了”七叔笑着对叶绍新交代着。
“那，泽欢，下次，下次你答应我了可是一定要来我家啊”叶绍新不高兴的嘟囔着，看着少年敏捷地跳上黄包车，自己不高兴地低头钻进轿车
“嗯，快走吧七叔，别让叶爷爷等急了”陆泽欢低声对车夫道出自家宅邸地址，目送着叶家轿车消失在巷口，微微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不再像前世那样参加这次宴会，整个事情的发展会不会有所改变，自己这只年迈的蝴蝶会否煽起新世界的风潮，一切都还是未知
“这位小少爷您坐稳了，咱这就出发了”黄包车夫将汗巾搭在肩膀上，步履轻盈地载着陆泽欢向陆宅驶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何梦成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