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江湖]方思明，后会有期》清欢慢

46、拾伍·不堪回首（下）

　　就如同来时看到的那样，雾霭重重中现出现出一座拔地而起的高楼，飞檐高翘、巍峨壮观。
　　这里是起点，也是终点吗？
　　方思明忽然又想起，他此刻应该身在云梦的朔梦林啊？
　　天机楼看上去近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头顶斗转星移风云变幻，他走了好久却始终触不可及。
　　后来天慢慢暗了下来，他忽然闻到了熟悉的香味，空中楼阁般的建筑早已消失不见，他看到了晦暗幽谷外大片如霞似锦般绚烂的木芙蓉。

　　繁花中露出石碑一角，旁边站着三个人，一个落拓的少年，一个沧桑的老人，还有一个端庄秀丽的红袍女子。
　　那三人皆是满面凄哀、神情悲凉。
　　他们低声交谈着，但是方思明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只看到石碑那边有两个彪形大汉正小心翼翼的挖掘着。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一黑呼吸一窒，差点晕过去。
　　这里竟然是暗香？

　　就在不久前他无意间来过此处，并且因此忆起了多年前锥心刺骨的往事……
　　于是他再次看到了安安那被剧毒侵蚀的触目惊心的尸体，当年他没能替她送葬，如今却要亲眼看着她的墓穴被人掘开，心头满是震撼和悲怆，正欲上前阻止，却忽然想起来这些幻象都是虚假的，是说梦琳向他展示的梦魇。
　　那三人拿出一些古怪的法器，分立与尸体周围，神色凝重的布了一个聚灵阵，片刻之后就见那尸体上方随着笼罩的宝光，如游丝般缓缓升起一缕缕稀薄的淡淡光辉，最后慢慢的凝聚起来，汇入了一只玉瓶中。

　　方思明还没来及的搞明白，眼前的情景便倏忽消失，只见四周阴风阵阵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清，待缓了缓，他才看到隐约的火光，原来是几个人手持火把穿行而过。
　　这里竟是一处地下墓穴，活动于此间的正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盗墓贼，可是为首那人却是前一刻在暗香遇到的三人之一的落拓少年。
　　这几人鬼鬼祟祟的抬着一口棺材，小心翼翼出了墓室，却并未动期间的陪葬之物。
　　他尚未从方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面前的情景便又消失了。

　　在一个极其幽暗的石室里，先前在暗香遇到的那白发老人、红袍女子和青衫少年再次出现，室中摆着一口棺材，此刻已经打开，棺中是一具死去不久的女尸，神色安然，仿佛酣然睡熟一般。
　　他们在室中布了及其繁琐的阵，正凝神作法，而之前在暗香出现过的那只玉瓶，此刻就摆在一众法器中间，散发出莹莹光辉……
　　方思明心头赫然一阵，猛地明白过来，他与幽冥之道并非全然不懂，所以这些人此刻做的事对他而言并不是完全陌生的。

　　内心的震撼和激动让他难以平静，心头忽然狂跳起来，他有点不敢相信，安安竟然还活在这个世上？
　　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却都印证了他的猜测，那些人用古老传说中的夺舍之法复活了早已失去生命迹象的安安，她虽然活过来了，但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而是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无论这些人如何追问，她都未曾对自己在暗香的遭遇吐露一字，也不曾说出中毒的原因，其实方思明希望她能说出来，因为当年那件事多年来都是深深扎在他心底的一根针。

　　可是出于本能的臣服和畏惧，让他无法对朱文圭生出怨恨，所以他只能恨自己。
　　但他也并不是个会常常陷入自怨自艾的人，所以那些事他尽量深埋在心底，从来都不去主动触碰，日子久了，就仿佛真的忘记了。
　　然而现在，当年发生的一切却以这般匪夷所思的方式在他眼前重新。是真是假，他已无从分辨。因为接下来看到的一切，早已经突破了他的想象力。
　　当年他就该想到，那个女孩绝不是普通人，但却没想到她竟然是天机楼的人，和他一样处心积虑的混入暗香，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罢了。

　　但她死而复生之后竟然又拜入了华山，那个时候的他应该在少林吧？
　　可她已经不再是暗香那个活泼机灵的小鬼头，而是变得沉稳安静，泯然于众人。
　　她在华山一呆就是三年，因为身份只是个掌书弟子，所以日子倒也平静。
　　方思明站在漫天大雪的窗外，遥望着阁楼里那个陌生的身影，他始终无法想象书阁里那个纤细修长的忙碌身影就是昔日让他头疼不已的安安。

　　她行事极为诡秘，整整三年都不曾露出一点破绽，所以颇得掌门枯梅的信任，可以接触到门派里较为高阶的武学卷宗之类。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无意间发现原本珍藏在机关秘匣中的华山绝学《清风十三式》竟然不翼而飞。
　　原本已经完成了任务，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可到底是按耐不住好奇心，暗中着手调查。
　　后来，所有线索的都指向了掌门枯梅大师，而她竟然发现师父与一神秘人暗中来往，事情开始变得无比复杂，其中的阴暗诡秘早已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的异样自然也被枯梅大师察觉，为了不动声色的杜绝后患，她故意设计引她去了一座偏僻险峰上的小屋，那间屋子里藏着她的私密信件。
　　就在她查看那些故意布置的神秘信件时，被屋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引了出去，在追踪时被人从背后偷袭，一掌击落至山崖下。

　　那人一袭夜行衣，在苍茫暮色掩映下辨不出面目，切轻功绝顶，踏雪无痕，不消片刻便消失无踪。
　　这时候的她已经换了心性和面目，所以方思明很难将她当做故人来看，但是在她跌入山崖的那一瞬间，他却是想也没想就掠了下去，想要伸手抓住她。
　　疾风如利刃般从脸颊划过，那一瞬间脑海中掠过当年在华山之巅看过的那场璀璨烟花，而无数的记忆碎片也犹如漫天烟火般铺面而来，将他淹没……
　　下坠之势陡然停止，仿佛轮回一般，他又身处于漆黑阴森的地下墓穴中，原本那个潇洒落拓的少年面上已有风霜之色，嘴里叼着一根草，一边小声嘀咕一边回头嘱咐后面抬着棺材的盗墓贼们小心一点。

　　究竟是怎样强烈的执念？竟可以让一个人反复夺舍受尽灵肉分离之苦，只为了短短的几年阳间寿命？
　　方思明不知道，李红袖、张三也不知道，也许天机老人知道吧，但他从未透露过半句，只说一切都是天意。
　　终于，方思明再次看到了那张恍如隔世般的少女面容，在这奇怪诡异的幻境之中，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无比熟悉无比亲切的云梦少女叶安。

　　她与暗香的安安小师姐一点儿都不一样，无论性格还是相貌，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们竟然会是同一个人。或许她们身上唯一相通之处，便是那仅存的对于他的执念。
　　苏醒的时候，她是懵懂而困惑的，显然经过数次的魂魄分离，也已经元气大伤，对于前尘过往不复记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另一个人，因为除了骨子里的使命，她是有着独立的思想和意识。
　　天机楼最后缺失的是云梦的绝学和高阶武器，所以她便在天机楼的安排下，由楚留香牵线搭桥拜入了云梦门下。
　　只是谁也没想到，她之后竟然再次遇到了方思明，于是开启了夙命中注定的纠葛。

　　……
　　眼前重重雾霭渐渐消散，变成了晴空万里，碧蓝如洗。
　　耳畔隐约有潺潺流水之声，鼻端嗅到久违的熟悉芬芳，好像回到了久远记忆里那最宁静优美的地方，也是他半生颠沛流离中为数不多的温暖。
　　方思明慢慢睁开了眼睛，透过重重叠叠轻薄繁复的白花，看到了水蓝的天空。
　　那馥郁的芬芳是真实的，微风送来细碎清越的铃声，这声音比那香气更加熟悉而亲切，他记得这是叶安腰间佩戴的，从蝙蝠岛离开后的一路上，浑浑噩噩之中那仿佛虚无缥缈般的声音，曾无数次将他从暗黑的噩梦之中唤醒。

　　他循声侧过头去，看到了一张魂牵梦萦的脸庞，她似乎也刚刚醒来，睡眼惺忪的瞧着她，秀眉微蹙，似乎还不太确定此刻眼前的情景是真是幻。
　　身下的木地板透出被阳光照彻的暖意，提醒着他此刻已经走出了晦暗幽深的朔梦林，这里天高气爽浮云若絮，正是云梦门派至高的禁地——观梦台。
　　很多年前他曾经通过了一次朔梦林试炼，但这回身负重伤气息奄奄，却不知道是如何穿过那险恶之境的。

　　他望向了这个一路上为了他出生入死的少女，眸中神色瞬息万变，想到方才梦中种种，突然间有些迷惘起来，不知道该将她当做谁。
　　最后只是吃力的抬起头，轻轻摘下了她鬓发间一片雪白的花瓣。

　　方思明不知道的是，他们二人原本就是夙世的纠葛，不死不休，所以同入朔梦林时变触发了一种奇遇，导致梦境交互，因此他所看到的是留存在叶安灵魂深处连自己都记不清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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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过得太快了，距离上次更新竟然已经三个多月了，为了云萝和家园回归后就美滋滋的忘了时间，也不知道当初是谁a了大半年。
再次澄清一下初章中有些小可爱的质疑，对于华山我是没有半分恶意的，也不是故意黑，咳咳，我基友和情缘都是那种皮断腿的华山，我对这个门派还是充满爱意的，2333333
最后想要问一下，有没有倾盖相逢五合院的小伙伴？可以一起玩呦，求勾搭，莫害羞(*^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