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
-
林子旁的小路上斜出一枝绿叶,裴姝低头走过没瞧见,沈初却已经伸手抬高了免她撞上。
她微红了脸,进退有度的对沈初道了一声谢。
他们一路在林子周边走走停停,聊人生理想,醒世名言,裴姝从容的把前十几年学到的东西,有条有理的摆在沈初面前。她其实不爱学这些,读书也罢,女红也罢。
谁不愿意像濡贞那样,喜欢了就翻翻书,练练字,不求甚解,快活似神仙。
可裴姝不同,她将母亲那一套严格标准刻进了骨子里,她必须一字一句的遵守,到眼下这场合她才能表现得毫不费力。或是在众贵妇说起裴家姑娘时,她首当其冲得是最为优秀的那个。这么多年她努力朝传说中的柳家姑娘靠近,不是真的要养在深闺人未识,这些本事本就要拿出来给人看得。
两人相谈甚欢,那边夫人们将众人远远打发了,留出空间叫两人相处。
姒罗在地上坐得久了,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日头渐渐升起来,她并拢了手指遮在眼前,去瞧远处的山青水阔。结果让一只蹴鞠迎面击在手上,她吓了一跳,左右去寻是哪边的人恶作剧。
一个红袍小伙子赶过来,一面跑一面道歉,姒罗绷着小脸,将那蹴鞠轻轻踢了过去,假作无事发生。那人伸手将蹴鞠拎起来,正懊恼自己技艺不佳,抬头竟看到个翩翩佳人,虽然板着脸生气的模样,倒更叫他内心忐忑,怔愣间竟不妨带出一抹笑意,“可伤到了姑娘?”
姒罗摇头说没有。
姑娘的声音也娇娇软软的,没由来能听见自己心防倾倒了一片。
沈初在远处就瞧见这么一副场景,姑娘含羞侧身,轻摇螓首,公子拱手赔礼,欲语还休。
他盯得时间长了,裴姝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同濡贞在一起的那个姑娘,从前没见过的,沈公子知道是谁么?”
沈初面上还事那副和风霁月之貌,内心却微微升起一阵焦灼之感,“是蕴宁县主,平侯的妹妹。”
裴姝是知道蕴宁县主的,“县主生得确实漂亮。”
沈初并未分辨出她话中之意,到底是恭维还是讽刺。
姒罗是个守礼的姑娘,对陌生男子奉行你进我退的逃避政策,那公子还在苦恼该如何搭讪,姒罗已经揪着濡贞换地方玩儿了。
二人将席子重新铺在凉亭边上,濡贞拿着从家中带出来的石黛给姒罗手臂上又画了一横。
“守雅去瞧,你小姑姑腕上有几道痕了。”
守雅揪着姒罗的食指,在她胳膊上一个一个的数,“足有十二条线了,小姑姑你输了这么多,回家能赔得起么?”
姒罗咬了咬下唇,倒像是认真思考的模样,“可能有些为难。”
“可以先欠着,或者拿首饰来充,我瞧你这步摇就很好。”
濡贞怕姒罗这条大肥鱼跑了,适当还要给她放放水,叫她小赢两把。
姒罗果然呆头呆脑的进了圈套,又连着被濡贞扳回几局,眼瞅着胳膊上前前后后画得连块空地儿都没了。濡贞总算尽心,放姒罗去自家马车上找水喝了。
今日虽输得有些惨,但如今少有这样快活的岁月,姒罗也十足觉得开心。她灌得有些猛,嘴角溢出了些许,抽了帕子掖了掖,竟体会出几分不拘小节的快活来。
“娓娓——”
那声调有些缠绵,姒罗一个机灵,扭头看到马车另一头的沈初,“沈将军怎么在这儿?”
沈初看她嘴角挂上两颗小小梨涡,对她的快活很能感同身后似的,“同濡贞玩儿得好么?”
姒罗说,“濡贞有些新奇玩儿法,我从前从没见过,今天大开了眼见。”
“濡贞是个玩儿通,这方面就没她不会的。”沈初看她手腕上一缕缕的痕迹,多看了两眼,姒罗便立刻将衣袖拉下来遮住。
“这也是濡贞的主意?”
姒罗眼睛里亮晶晶的,“是。”
“好好的腕子,画得乌漆麻黑的。”他话中有话,纵是这样她腕子还是纤弱美好。
姒罗却不这样认为,她低头在自己手腕上左戳一下右戳一下。
“娓娓——”
“嗯?”
“明日我要上禹州练兵,到时会去城中走一趟,你要不要我带些东西回温家?”
如沈初所料,姒罗果然认真思量着自己的提议。其实禹州校场远在台城县,距禹州还有三十多里路,并不是顺便的路程。
“那最好不过了,别的也没什么好带的,我有封信要沈将军帮忙送回去。”
园子里少见的又热闹起来,平侯回府时正碰上索夫人邀显国公夫人入府。
几个长辈走在前头,姒罗看平侯才进府,不想同他碰上,便在车上等着濡贞绾发,丫头们手巧,几下给她理得顺顺当当,不能叫她在别人家失了礼数。
她眼睁睁瞧着这人进了门,结果下车之时他却立在自己身后,“玩得可好?”
姒罗嗫嚅着说很好,一边还将自己臂上画帛捋来捋去。
“这是什么?”
平侯眼尖,进了门便捏住她手腕,还拿指头在她胳膊上揩了下,“是画眉用得那东西?”
姒罗挣脱她控制,扭身私语,“玩耍时画得罢了,没什么的。”
濡贞跟上来说,“这是姒罗输我的证据,一条杠要好多银子的。”
她如今是姒罗最大的债主,对她简直亦步亦趋,“你三哥还在这里,你可不要耍赖。”
姒罗还没说话,平侯已经从腰间解下荷包扔给了濡贞,“她的帐我来结了,若有不够我再补些。”
濡贞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富余,这是大大的富余。”
姒罗要将那荷包抢来还给她,“我自己也是出得起的,三哥不必为我破费。”
平侯低头俯看他,这姑娘今天神采飞扬的,虽还是一副推拒的模样,可是活灵活现的,叫他忍不住多看两眼,“却也不是白帮你出得。”
她额头上汗津津的,一片小绒毛半翘着,脸颊白得几乎透明,能看到脖颈上青色血管隐隐脉动着,还在乖巧地等着他后面要提的要求。
平侯没忍住笑出来,用在她手腕上沾到的石黛在她鼻头轻轻一点,“小花猫。”